要死了麼?熾熱的氣息一瞬間向自己包攏過來,王舒雅只覺得自己像掉進了一個火爐裡,全身很快就要化掉,她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像條慵懶的小蛇一樣蜷縮在一角,看著那燈火通明的光芒,聽著那畢剝畢剝直響的木頭燃燒聲,她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一股倦意已經襲了上來,身體似有千金之重,濃嗆的煙味堵得她心裡一陣難受,喉嚨好像被什麼卡住了一樣,她想叫出聲來,可是喉嚨裡卻乾涸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原來自己真的被這個世界遺棄了,可笑,真是可笑,妄自負一身的好本事,到頭來卻要落得這樣的下場,燒得屍骨全無,回想過往的種種,一切都變得那麼明朗,和洛映紅在朱家明爭暗鬥的這三年,得到的是什麼,失去的是什麼了,她這樣針對自己,無非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而自己,又何苦與一個已經上了歲數的老太婆計較了!還有大嫂,那個溫婉如水的女子,不管自己怎麼樣去刻薄挖苦她,她都恬淡沉靜,隱忍如一,從不去辯駁什麼,似乎自己的挖苦嘲諷她從來就沒有放到心上過,她到底是怎麼樣一個女子,為何可以這般的安然寧靜,波瀾不驚。為什麼,為什麼自己就做不到了,她介意著清龍與慕雪的過去,她介意著家裡的每一個人對她的看法,她介意自己不能給朱家開枝散葉,她不斷地擴散著自己的鋒芒,刺痛別人的同時,也傷害了自己,如果不是那天壽宴上小喬的那一次相救。或許,自己還會一直沉淪下去。修身養性,儉以養德。以饒恕之心看待周圍的一切,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她竟然會想起了這些詞眼,這是怎麼了?
王舒雅嘴角揚起一絲自嘲地笑容,無力地握緊了拳頭。清龍,清龍。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此時此刻一定很著急吧,還好,他沒有在這裡,不然自己又要擔心了。現在的自己,一定很狼狽,一定很淒慘醜陋吧。那些被她教訓過地下人心中一定很得意,她這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二少奶奶也有今天.,電腦站,眼皮緩緩地合上。越來越沉重,她已經聞不到一絲生地氣息了,如煙的過往在她的腦海中重疊交錯。這一生,竟是這麼草草的了事了!
恍惚中。她聽到了什麼東西倒塌撞開的聲音。爾後是一陣灼熱地火氣向她全身襲了過來。「二嫂,二嫂。你在哪裡啊,你在哪裡啊!快點應我一聲啊,你還在嗎?咳,咳……」這是在做夢嗎?為什麼她還會聽到有人叫自己,更不可思議的是,還是那個自己一向視如大敵的女人,太諷刺了,真是太好笑了,這一定是在做夢!她緩緩地合上眼,可是那一聲聲二嫂的焦急呼喚強烈地刺激著她的耳膜。
小喬穿梭在一片火光之中,四周的火光和濃煙熏得她有些睜不開眼睛了,而這個賬房,似乎馬上就要徹底倒塌了,窗欞門框已經全都燒得不成樣子了,肆意的火苗張揚地蔓延著,一點悲憫之心也沒有。她踢開那些倒塌的桌椅,終於在賬房的角落裡找到了那個奄奄一息地人影,她的旁邊,一截掉下來的木頭正熊熊地燃燒著,而房頂地另一截斷梁,馬上就要坍塌到她身上了。小喬顧不得多想,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扶起了倒在地上的王舒雅,她地臉因為火氣地灼熱熏烤已經蠟黃蠟黃一片了,還好沒有傷及皮膚,多休息一陣就好了。「二嫂,二嫂,快醒醒,醒醒啊!」小喬拍著王舒雅的臉,大聲地喊道。好半天,王舒雅才醒轉過來,睜開迷糊地雙眼,看了一眼小喬道:「你,你怎麼進來的!你,你快出去,快出去!」「出去,當然要出去,來,我扶著你起來,你撐住啊!」小喬將她摟了起來,讓她挽著自己的肩膀,剛剛邁出一步,王舒雅便吃痛地叫了起來:「啊,我的腳,我,我不行,我不行,好痛好痛!我走不了……」這一叫,王舒雅才有了些意識,人也跟著清醒了不少,只覺得右腳一陣鑽心的痛,看時,她的腳踝上竟磨掉了一塊皮肉,鮮血冽冽地向外面搠開。小喬看著那翻開的血肉,心中跟著一緊,想想她一個居家的少奶奶,何曾受過這樣的傷了,看她那般疼痛的模樣,一定是難受死了吧。「啪」地一聲,小喬只覺得頭頂轟地一聲,一股灼人的火氣向他們壓了下來,當下也不多想,一把摟過王舒雅,一個飛滾,向前邊滾了出去,兩人合抱著躺到了地上,避開了房頂掉下來的那一根橫樑。看著那跌下來的火梁,王舒雅不敢想像,如果自己還躺在那裡的話,如果小喬再晚進來一步的話,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一定會燒得比烤肉還要難看吧,看著一旁的小喬,她的心裡湧起了一絲酸楚的感動,這個女人,竟然在這種生死關頭還跑進來救她,她真的是,她真的是……滾燙的熱淚頓時洶湧而出。「來,我背你出去!」小喬來不及整理自己的思緒,也顧不得去看王舒雅一臉感動的表情,翻身起來,一把將王舒雅扛了起來,放到了肩膀上,雙肩一聳,幾個跨步,縱身跳出了賬房。火勢也在一根根房梁倒塌跌落的聲響裡越燒越兇猛,路過大堂的時候,一截房梁不偏不倚地正朝著奔跑的小喬身上橫掃而來。「小心!」王舒雅本能地驚叫出聲,驚駭地閉上了眼睛。小喬神色一變,看著橫掃而來的房梁,猛地吸足了一口氣,腳下用力,背著王舒雅縱身跳起,竟是踩著那橫樑翻滾了過去,平穩地落到了地上,小喬拍了拍胸脯,大口大口地吐著氣,還好自己輕功不錯,不然剛才鐵定是要完蛋了。可是還來不及放鬆,整個大堂已在一片搖搖欲墜之中,剩下的房梁全都轟然斷裂,撲閃著沖天的火舌向二人包攏過來,小喬一個站立不穩,跌坐在了地上,王舒雅的身子也脫離了她,向側邊摔滾下來,而支撐整個大堂重量的那一根橫樑,正一截一截地燃燒著。
剛剛將貨*近河岸,便聽到了錦繡坊失火的事情,清寒和清龍不顧一切地趕到了錦繡坊,看著那漫天燃燒的錦繡坊,兩兄弟的心緊緊地沉了下去,出去還不到一天的功夫,怎麼就會起火的。清龍只覺得胸口一陣發悶,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了心頭,看著外邊站滿的人群,望著那些從火場中逃出來的人,箭一樣衝了過去,一把抓住大哥清朗的手:「舒雅了,舒雅她今天來店裡沒有?她沒有來是不是?」四下尋望,皆沒有瞧見舒雅的影子。「大哥對不起你,是大哥對不起你啊!」朱清朗一臉憂傷地看著他,痛苦地搖了搖頭。朱清龍只覺如遭雷擊一般,失魂落魄地看著朱清朗,又望了望那沖天而起的熊熊烈火,狠命地搖了搖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這不是真的!他發瘋似地向前跑去,卻被一個人拽了回來,回首,是洛映紅那一張蒼白,毫無生氣的臉:「你要幹什麼,你要幹什麼,我不准你進去,不准!你瘋了是嗎?這麼大的火,這麼大的火,沒了,什麼都沒有了!錦繡坊已經沒有了,你還要做什麼,做什麼啊,我不能失去你啊!」洛映紅狠命地拖著朱清龍,一臉的堅決,看到這二十多年辛苦經營的事業就這麼毀於一旦,她傷心難過,可是如果再讓他連兒子也失去了,她會瘋掉的。
「姑爺,姑爺,小喬她還在裡面,她非要進去救二少奶奶,我拉都拉不住!」流雲哭哭啼啼地向清寒跑了過來。「什麼?」清寒只覺得一陣天昏地暗,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捅了一下,旋即一臉的冷峻,不顧一切地喚著小喬的名字,衝進了那熊熊的大火之中。「寒兒!」洛映紅一聲痛呼,臉成了一片綠色。「大哥,爹娘以後就*你來孝順了!」朱清龍亦是甩開了洛映紅的手,回頭看了朱清朗一眼,飛速地向火場裡衝了進去。「龍兒!」洛映紅整個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一下子癱軟到了地上。「二弟,三弟!」朱清朗亦是失聲痛呼起來,一時間,喊叫聲不絕於耳。慕雪一臉發紫地看著那一襲儒雅的身影就那麼悠然忘我地衝進了火場,捏緊了拳頭,他的心裡,難道真的就只容得下那個女人的存在嗎?她到底有什麼好,連死也要和她在一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挫敗感湧上了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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