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梁府,顯得更是昏暗,心兒和管家都在忙著婆婆和舅舅的晚飯,那十來個在風滿樓等候著的家丁,見我過去倒也不多問,都只說了一句「不給梁元帥添麻煩,該走就走,哪怕留下後被拖去砍頭,也絕不皺眉。」心中有了些底數,我便讓他們繼續安心地等著,說等填飽了肚子再商量往後的事情。
跨出風滿樓,忍不住回首一望,此刻的大堂中,只有那幾個家丁,眼睛一花,卻好似看到兩眼光亮,眉飛色舞的日照,與我在大堂中爭辯一個無關痛癢的問題;又好似瞧見我撐著下顎,面色安定地看著日照在院子中舞刀弄槍,臉一轉,看見梅蘭原本帶笑的臉頰,此刻透著莫名的笑。心下不由一晃,險些跌倒在地,原來不過是自己的念想,卻明白自己心中卻一直惦記著日照與梅蘭之間的糾結,如無我當初的強硬出頭,也許便沒有了梁家和武朝今日的田地,原以為改了往日事不關己的脾氣便能有一番新的局面,卻不料連往日週遭的安定也一併失去了。臉上習慣地一笑,靠在乾枯的樹幹上,任由三九的烈風吹散臉上的霧氣,猛然想起,扳著手指數來,再過上一日便是除夕,稍撐起身子,不由得挪著腳步往廚房走去。
跨入往日鬧騰而冒著熱氣如今卻只有心兒一人在此忙碌的廚房,心中說不出的感覺,一隻腳踏入後,卻再也動不了,如此一直看著心兒忙碌的在灶頭上穿梭。
心兒一抬眼,看到我卻是一笑,「小姐可是肚子餓了?很快就可以嘗嘗心兒的手藝了,以前夫人總是誇獎心兒學得快,都是小姐喜歡的風味。」
搖了搖頭,在廚房找了些原先廚子炮製好的點心,提著錦盒往外走去,忍不住在門口停下,對心兒說道:「與平管家知會一聲,將軍已經回府,此刻正在北閣商議要事,萬不要讓人叨繞。」無論那個隱在暗處的人,揣的是怎樣的心思,對於越發秘密的事情,總是留意的。
去北閣的這條路,以前每每走的輕鬆,現如今不見手上的錦盒有多重,每一步卻如千萬斤。以往從沒有想過,這兩個男人會侷促在一間屋**事,如今遇到了,又不知如何去面對。
「怎麼那麼慢?」日旭站在門邊,顯然是坐不住了,伸手把我往外推了幾步,神色有些不悅的說道:「好好的把那些家丁都散去了,做何?」
「皇上怎麼說?」我這一問,倒讓日旭有些意外,「夫君今日無恙回來,想來,皇上是希望梁家戴罪立功,力挽狂瀾。」這江山,畢竟還是要坐的。
日旭有些不耐煩的一點頭,草草說道:「你既然已經猜到,又何必多次一問?」
越過日旭的肩膀,眼神往屋中飄去,只見苻清流面前堆滿了凌亂的宣紙,此刻,正伸著手指,輕輕揉壓著雙眉間,「只是心中希望有更好。」我不在意地回答,轉而解釋道:「散去家丁,是為了讓家中那個隱在暗處的人現出原形。」日旭還在皇上的手中,無法解脫。
「不要弄得太離譜就好。」日旭鬆了一口氣,看了看我手中的盒子,突然間伸手挽住我的腰,推著我走入屋中,抬高了調子寒暄道:「月華送點心來了。苻大人,手上的事情停一停,稍事休息。」攬著我的手更是緊了緊,心中暗笑日旭此刻的小孩行為。
「梁夫人來的也是時候,苻某正一籌莫展。」苻清流一雙眼睛,直盯著日旭的手臂,嘴角牽扯了一下,微微說道:「梁大人和夫人的感情,似乎越發得好了,只是可惜了那隻玉簪子。」
「不過是身外物。」日旭搶白的說道,接過盒子,一邊打開一邊說道:「玉簪碎了,卻讓月華靠得我更近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呵呵……」笑聲卻有些勉強。
苻清流輕哼了一聲,垂下眼睛直瞧著自己的手指,對日旭的話恍若未聞。
見這場面,我只得端出糕點,擺在苻清流的面前,客套的說道:「家中出了些事情,只能端出這些糕點,還請苻大人勉強用些,補充些精神。」
苻清流原本在自己手上的眼神,此刻卻自我的指尖沿著手臂往臉上移來,除了疲倦並不帶絲毫的情愫,拿起送到嘴邊的糕點卻是一滯,似有若無的說道:「離得近了,卻不見的她有多幸福。怪不得別人,只怪她自己選了。」言下之意再清楚不過,苻清流卻毫不在乎的咬著糕點,臉色一如往常的平靜。料不到我的加入,讓這兩個人又恢復了過往的針鋒相對,哀歎一聲轉身往外。
剛出了北閣,卻不料日旭又隨我出來,一把拉我到桃花樹下,佈滿紅絲的眼睛狠狠地盯著我,沒有絲毫徵召地低頭吻住我,稍帶渴望的輕吮漸漸化作暴風般的侵略,一絲血腥在嘴角處蔓延,我稍作掙扎,渾身上下更是被日旭箍得瑟瑟發痛。
許是我用力推開的當下,碰到了日旭的傷處,只聽得他一聲痛哼,鬆開了我,「在苻清流面前,就不願意讓我碰你了?」進梁府起,日旭的心情似乎都不好。
「我不知道自己散去家丁的舉動,讓夫君這樣不高興。」我此刻還能平靜地說道,「夫君訓練的那十來個家丁,還在府中。只要夫君可以確認他們的身份,那些人隨傳隨到。」
日旭抬手往我嘴角旁輕輕的抹著,一痛之下,我扭頭讓過,「我不是有意的……只是……」
「如果夫君心中有什麼不痛快的,可以向月華傾吐。」拉開與日旭的距離,我轉而說道:「那個隱在背後的人,到底為何對朝良下手,夫君可否想過?」感情的事,我還需要理一下。
日旭靠在桃花樹上,無力地說道:「莫不是還有南朝的奸細?仔細想來,那些人的目的是殺人,並不是讓朝良替他們賣命。反倒像是在替梁家辦事,可殺人並不是對梁家最有利的方法,這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麼?你可是有眉目了?」
「據我的推測,對於這個人,的確有些眉目了。」我微一點頭,認真地說道:「正想與夫君商榷此事,夫君可有時間?」身後細瑣聲響,日旭也突然振奮了精神。
「梁大人,我們是否接著討論軍糧的籌措?」苻清流的聲音越來越飄緲不定,「梁夫人法子也不少,一同進屋籌劃。」
抬頭看著日旭不明的臉色,轉身對著苻清流一拂身,「月華還有府中的家事需要處理,苻大人和將軍兩人商量要事吧。」何苦再陷入三人的僵局,我爽快地走回了主屋。
想起日旭對那幾個有身受的家丁並不懷疑,便悄然地到風滿樓讓那幾人暫且留下,將來還有些事情需要他們去辦。
再回到旭日園,已是過了半個時辰,約莫瞧見桃樹下一個黑漆漆的影子,三步並作兩步,走近一瞧,略微纖瘦的身型,顯然是苻清流。自己的腳步已然驚動了他,無法退開。
「梁夫人,梁大人的心情怕是不好。」原來背對著我的苻清流早已料到是我,「如今的朝廷,大小官員,有一半的人都逃得無影無蹤。梁大人要的流星,工部恐怕是趕不出來了。」一片發黃的葉子,緩緩下落在苻清流的肩上,停留片刻後,沿著他的手臂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