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這糧食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日照和嚴丹圍著一輛板車小心地說道,難為一根腸子到底的日照此刻正一臉尋思著,我倒是滿有興趣聽聽嚴丹的說法。
嚴丹皺著眉說道:「那三娘一臉的精明,可是見到我們卻戰戰兢兢。不知是深藏不露還是真的吃軟怕硬?只是三娘一直在說的那個當家,不知和將軍有著怎麼樣的淵源?」
「但是也沒有人會特意用那麼多的糧食來謀取什麼吧?何必花那麼大的代價?」日照果然想法單純,只看到了表面的一層。
「其他的糧食都看過了?」我忍不住地開口說道,「花那麼大的代價是不是值得就要看背後那個人的目的了,只是此刻我們只需查明送來的糧食沒有問題,還是先用上。」
「夫人覺得這背後另有別情?」嚴丹現在很喜歡問我的意見,而一雙眼睛卻依舊攝人。
我搖了搖頭,說道:「那三娘顯然只是一個精明的商人,這年頭商人最怕的便是有權有勢的大官,所以她見到我們的那般表現倒也正常。而且之後我也試探過她,應該沒有什麼不妥。至於那背後的當家,等將軍回來後再作定奪。」
「糧食我們也都查過了,沒有任何問題。」嚴丹肯定地對我說道,神色似乎同意用這批糧。
我微笑著點頭,其實這些我都心知肚明,以我對三娘這些日子來的相處,我讓她送糧,自然不會出差錯,「既然如此,那麼就有軍師與苻清流聯繫,送上這所缺的五十石糧食,及早把將軍需要的送到邊境。至於梁家何人隨軍,我思慮再三,就由月華前去。」
「夫人決定了?」嚴丹絲毫都不驚訝我的說法,「只是我們怎麼與皇上和苻清流交待?」
日照沒等我開口,就跳到了我的面前,搖著頭說道:「我是不會讓大嫂去冒險的。軍師,你也知道大哥多麼在乎大嫂,如今你卻同意讓大嫂去冒險,大哥知道了怎麼能安心打仗?」
「苻清流去送糧你們放心嗎?」我抓住日照的手臂問道,「不用向皇上和苻清流說明梁家由我督軍,出發的那天我會直接去見苻清流,隨同一起送糧。日照和軍師,也不要和將軍說送糧的隊伍中有我。我心意已決,晚上自會與婆婆說明利害關係。」
「我不管了。」日照唬著臉丟下一句話,便甩手走開了,其實我知道他氣得是自己。
「夫人不要在意日照的話,他只是擔心你的安危。」嚴丹見我臉色不佳,寬慰道:「其實自都城到邊境的武陵關有一條捷徑,沿途都較為安全,夫人隨嚴某到煙雨樓,嚴某照著圖紙說明後必然對夫人此行大有幫助。」
懷揣著嚴丹的千叮嚀萬囑咐,我倒是一身輕鬆的往婆婆的春暉園走去,曉之以理的話,應該可以說服婆婆,而且這也是向婆婆表明我心意的好辦法。
跨進主屋,便瞧見婆婆拿著一串念珠,瞇著眼照著桌上的佛經仔細的念著,想來心中極為掛念出征在外的兒子。
「婆婆,如果嫌佛經的字小,改日月華替你重抄一本。」我走近婆婆的身邊,看到密密麻麻的正楷小字,便尋思地說道。
婆婆抬頭看了看我,合上了經書,笑著說道:「你也有心了。不知為何,最近總是心跳得厲害,所以才找了這本經書出來,細細地念著。臨時抱佛腳,只望菩薩不要怪罪才好。」
我見婆婆此刻心情尚好,便直接說道:「夫君在邊境的狀況想來婆婆也很清楚吧?」
「糧食的事情嗎?我有聽日旭的舅舅提過,剛才還在說皇上洪恩,已經下旨送糧給日旭了。我也就心安了。」婆婆的神色也隨著好消息越來越舒暢。
我點了點頭,說道:「就算是不夠的糧食,糧商和百姓們也都自願捐助,梁家的聲望的確是最好的標誌。只是這送糧的人是苻清流,而月華與軍師日照商量下來,梁家必須也有一個可靠的人隨行督軍,那目前最合適的人選便是月華。」
婆婆的神色一變,大驚地問道:「你一個女兒家怎麼督軍?皇上知道了,豈不是怪罪我們梁家把軍隊當作兒戲,更何況,日旭也不會答應你去冒險。」
「婆婆,夫君對月華的恩情,月華這輩子都報答不了,此刻有這樣的機會,月華又為何不能為將軍做些事情呢?」我誠懇地說道,「而且皇上和將軍那裡,我和軍師都想好了良策,更何況現在最重要的是確保那些糧食能夠安然送到將軍的手中。」
「我以前那樣對你,你為何現在要如此對待我們梁家?」婆婆哀歎了一聲,緩緩說道:「我因為懷疑你嫁進來的初衷,故意讓你管一些家事讓一些下人看著你的行動。」
我笑著說道:「不是都過去了?我有孩子的時候,婆婆待月華很好,更何況夫君待我如寶。」
「你這個孩子最寶貴的就是能夠知足,也有氣度。」婆婆不知何時看出了我的可貴,「以前常常以為小瑩一入宮門深似海,心中肯定哀苦;仔細想想,你也是一個苦命人,好好的孩子就那樣沒了,而你母親……以後有娘來疼你,我們相依為命。」
受寵若驚的我,呆愣著不知說些什麼,任由婆婆淚眼婆娑的握著我的手,一遍遍的細數著自己過去的不是。婆婆已經打算待我如己出了嗎?日旭到底對婆婆說了些什麼?
日照因為一直不同意我冒險送糧,所以知道最後一天才等到他扳著臉同軍師一起來見我。
「夫人都準備好了?」嚴丹最近常常來叮囑我一些行軍上的細節,「天氣冷,衣服要帶夠了。」
我眼神瞟了瞟擱在一旁的包袱,戲謔地說道:「心兒丫頭幫我整理的時候,恨不得連暖爐都替我帶上,只是出門在外,講究的是利落,帶上必須的就可。」
日照不出聲地把一枚黃色系紅線的圓包遞到我的眼前,扭著頭說道:「梅蘭為你求的護身符。明日早上我就不送你了,免得惹人注意。大嫂,你一定要安然回家,不要害我被大哥罵。」
我心中一酸,接過護身符說道:「做好你分內的事情,好好照顧家中,我回來的時候如果家中出了差錯,唯你是問。」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日照,我自己奪眶而出的眼淚抹在了他背上。
「那麼捨不得就不要去。」日照不習慣我突然的熱絡,僵直了身子頓頓地說道。
我猛然推開他的身子,瞪著他說道:「沒見過像你這班婆婆媽媽的男子。哪怕我是女子,一言既出,也不會輕易悔改。保重!」
第二天,天還未大亮,穿著厚厚冬衣的我,披著一件斗篷,迎著刺骨的寒風往東邊的城門而去。苻清流大概是不習慣百姓的夾道歡送,又或是別的原因,選擇大早出發,果然此刻寬敞的人煙稀少,而獨行的我顯得十分礙眼。
「轟隆——轟隆——」聽見背後數十輛馬車行進的響聲,我習慣的避開到一邊。只見最前是一個魁梧的將領帶著二三十個穿著鎧甲的騎兵,隨後便是幾輛捆綁著糧食的馬車,周圍也有一隊的士兵護著,最後便是兩輛馬車,只有四個護衛,其中有一輛車中應該就是苻清流。
我瞧準時機,小跑著跟在一輛馬車旁邊,朗聲說道:「書生白華,有要事與苻大人相商。」
車內毫無動靜,倒是一旁的兩個護衛已經往我這邊走來,吆喝著讓我退開,耽誤了送糧便是殺頭的死罪。
「是關於送糧的要事。」我顧不得被兩個侍衛架著拖開,見馬車內仍無反應,便脫口而出的說道:「苻大人,誰共我醉明月?」
「放開他。」沉穩的聲音從後面的馬車中傳來,前行的糧隊並沒有停下,而第二輛馬車也只是減緩了速度,車簾往一邊掀開,黑漆漆的雙眸夾雜著欣喜朝我望來,「糧隊不能停,把那書生送到我的車裡。」與其說送,還不如說我是被侍衛扔到苻清流的馬車上。
「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送是這樣的?」我狼狽地從地上坐起,揉著疼痛的背脊小聲抱怨。
苻清流撲哧一笑,瞇著眼問道:「可是想好了與我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