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擱下手中的信箋,快步往煙雨樓而去。日旭有消息了嗎?氣喘地倚在煙雨樓的門邊,看見嚴丹正在大堂中來回踱步。
「是否有將軍的消息了?還是將軍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我一腳跨進屋子,擔憂的問道。
「夫人莫要著急。」嚴丹轉身看著我,神色還算是平靜,「昨夜接到將軍從前線送回的戰報。羌族依舊未與將軍正面激戰,雙方都按兵不動,僵持在邊境之處。」
我鬆了一口氣,抬手請嚴丹坐下,小心地問道:「軍師讓月華前來,不可能只是為了告知這一個月來維持至今的作戰情況,一定另有原因。將軍出征前,囑咐月華凡事要和軍師商量,如果軍師相信月華的話,有話也不妨直說。」
「將軍除了送回軍情,還有一紙上書。」嚴丹少有的歎了口氣,緩緩道來:「軍隊抵達邊境駐紮後,軍營外每日都有前來討飯的災民。將軍還說,有能力逃走的都已經往都城這邊而來,可是大部分百姓因為受災時間久,而困在當地,開始時還有一些稀飯可以充飢,但這幾個月來,當地的百姓吃的都是樹皮和菜根。」
我大驚失色的問道:「當初將軍不顧你們的反對,一力支撐打開軍糧賑災,怎麼還有如此多的災民忍饑挨餓?」心中想到日旭對百姓的悲憫之心,恐懼漸漸加深。
「軍糧畢竟只能解燃眉之急,而且邊境之地鞭長莫及。如果有那二十萬兩銀子……」嚴丹無奈地說道:「將軍的愛民之心有時候讓人可敬又可恨!」
我的心又是往下一沉,卻已有預感的問道:「將軍他可是又把自己的軍糧拿出來給了百姓?他只帶了三個月的糧食,而如今卻已經過了一月有餘了。」
嚴丹默默地點了點頭,我有些絕望的靠向椅子,閉上眼睛睫毛卻不住的顫動,「將軍上書就說了這些?有沒有開口讓皇上送糧?」
「夫人,你知道將軍的脾氣。」嚴丹的表情我無法看見,只是他的聲音聽來太過無奈,「將軍的確是希望皇上可以送糧,但是不是軍糧而是災糧和鹽。」
「怎麼還有鹽?當地的物資已經匱乏到那種地步了?」我睜開雙眼不置可否的問道:「那將軍豈不是又給了皇上一個大難堪?皇上又是怎麼說?」當初用軍糧來賑災,日旭雖然是體恤民情,但是卻顯得皇上待民的狹促。
「皇上倒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了苻清流。」嚴丹若有所思的說道,「苻清流說要查清國庫與戶部的官員商榷後便上書意見。」
「那是不是可以從現今的軍糧中先撥一些過去呢?」我還是為日旭的處境擔憂不已。
嚴丹看了我一眼,說道:「我也想這樣。可是將軍出征前千叮囑萬叮嚀不能動那些軍糧。夫人應該知道有一些將領都已派去駐守要塞,將軍把糧食都留給了他們。」
我明白事情的糾葛,皺著眉問道:「軍師覺得皇上的為人如何?」我終於把憋了很久的話說了出來。日旭延承了梁家對朝廷的效忠,自然不會與我在背後議論皇上,但是嚴丹這麼一個圓滑而不失骨氣的謀士,也許會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夫人的意思是將軍此次的安危都繫在皇上身上?」嚴丹似乎還有一絲保留,繞著彎子問道。
我搖了搖頭,說道:「皇上究竟是如何看待梁家的?前次皇后下藥害惠妃,真相就是如此?」
「夫人怎麼牽扯到那件事情上?」嚴丹不解的問道,手指開始敲擊著桌子。
我倒也平靜的說道:「前些日子,因為一直不願意談及去無色宮的事情。近來心境舒緩了下來,仔細想來覺得當時皇后的話語有些蹊蹺,似乎提過她所有一切都是聽命於皇上。」
「如今皇后已經瘋了,追究這些已無必要。」嚴丹搖了搖頭,叮囑我道:「在我看來,皇上太過軟弱也不乾脆,並無掌管天下的能力,一遇事情便交給手下的大臣處理。」
「皇上會不會覺得梁家執掌兵權過於強硬,暫時先隱藏自己的真意而做出這番假象?借苻清流等文官壓制梁家便是最好的證明。」既然嚴丹並不隱瞞自己的看法,我也就大膽的說道。
「想不到夫人的心思也如此之深。」嚴丹閃過一絲疑慮,隨即說道:「如果皇上真是如此之人,那麼我們也是避無可避。伴君如伴虎,這句話恆久不變。」
「只希望我是多慮了。」剛才嚴丹的表情落入我的眼裡,我坦白的問道:「軍師剛才聽了我的話,是不是把原先想拜託我的事情又藏了回去?」
嚴丹勉強地笑了幾下,說道:「既然夫人已經明說,我也就大膽托付給夫人了。」
我微微一笑地說道:「我本來就應該相助將軍,軍師何必如此客氣?軍師可是讓我回家勸說我父親,盡力相助將軍?」
「費盡心思也只想到這個方法,畢竟現在只能看戶部的情況。」嚴丹點了點頭,急切地說道:「如果不是將軍用話把我留在都城,我寧願與將軍並肩作戰。」
「將軍最信任的便是軍師,讓軍師留在都城掌控全局,說明將軍更擔心刺客的事情。」我寬慰著一臉懊惱的嚴丹,接著說道:「與其勸說我父親這樣一個寡情之人,到時候被他用莫名的理由推托,還不如直接找苻清流來得乾脆,就算拒絕也有一個直接的理由。」我和苻清流之間應該可以坦然相對,曉以大意,相信苻清流也不會只顧私仇。
「我原本也這樣打算過,可是覺得困難更大。夫人,你有幾成的把握?」嚴丹思索著問道。
我實話說道:「如果是苻清流的話,有五成把握;勸我爹,便是一成都沒有。」
嚴丹點了點頭默許了我的想法,隨後便再三叮囑我要小心後,匆匆離開了。
交待平管家替我送一份拜貼到苻府後,我緩緩地走回北閣,日旭背負的到底是梁家的責任還是整個武朝的重擔?重新拾起攤開的信箋,一字字讀來:
吾妻月華,抬筆寫完這四字,我便笑了又笑,不知如何訴說我此刻的心情。不捨之情蕩然於心,卻只化為保重二字叮嚀於你。只是一月之後,你又是怎樣的狀況,我揣摩再三也不能瞭然於胸。莫非真的是越在乎便越不能明白一個人?只是沒有我在睡榻之旁,你可會受困於噩夢而不能入睡?只盼你一切事情勿沉於心間而作繭自縛。你曾問母親因何而轉變?抱歉至今沒有對你坦誠,歸寧那天我見到了從書房中跑出的你,自那刻起我便下定決心要守在你身旁,因為你的那種神情我不想再看到,太過觸心。雖然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便把從岳母那邊聽來的你的過去都轉述給了母親,但是見到你舒展眉心與我談起母親,我真得很高興。母親最是心軟,聽到你並不快樂的過去,她落淚了,想來一定會好好待你。定不負相思意,你可有予我相思?一個月沒有見到你的我,此刻依舊與你在一起,共望那一片藍天白雲。珍重!
望著空中雲隨風變,似乎身旁就是日旭溫暖的身影,習慣這個東西越來越不能讓人明白。
「梁夫人是來找莞姑娘的嗎?」第二天我剛從轎中走下,便被老徐攔在了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