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娃娃在我們的手中做著各種有趣的動作,我忘記了自己先前的不快,他也忘記了自己的血海深仇,兩個人猶如還未長大的孩子,唱著曲子,玩著布偶。一曲唱罷,苻清流深沉的聲音和著我纖細的嗓音好似在房中纏繞,久久不曾散去。
兩隻娃娃都緩緩俯身相拜,頭碰到了頭,我這才緩過神,收回手中的布偶,小心的放回錦盒中。坐下後,我為免尷尬叉開話題問道「明妃娘娘再過一個月就要生了吧?」,一雙眼睛卻看著苻清流把他手中娃娃好好整理了一番也放回了盒子。
莞莞搶著回答道:「最近明妃娘娘的肚子大了很多,都很少走動了,太醫診斷母子都十分健康,我看到時候一定是個白白胖胖的孩子。」
苻清流瞥了莞莞一眼,輕聲安慰我:「梁夫人不要在意。前些日子明妃娘娘還常常掛念梁夫人。因為礙於憐素容易憂愁的個性,梁夫人的近況,苻某瞞著沒有告知。」
「應該的,本來這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多,而且這本就不是什麼好事情,又何必讓明妃娘娘多操心?」我這些日子看開了不少,就算沒有孩子相伴,我不是還有一個溫柔的母親?
小二送上了苻清流點的壽包,他夾了一個放入我面前的碗中,說道:「這裡的壽包雖然不如將軍樓,但是我特意點了桂花豆沙餡的,應該還和你的口味。」
「謝謝。」我抬頭對著苻清流一笑,便夾了壽包送入口中。這種甜郁的江南口味最適合我。不由得想起之前和耿氏一起做梅花糕的景象,從心中笑了出來。抬頭看向眾人,只見莞莞神色蒼涼的看著苻清流,而苻清流卻含笑地看著我。
我原來太過自私了,莞莞因為愛,所以才忍著痛把苻清流所做的一切告訴我,而苻清流因為愛,在我的面前拋開了那深入骨髓的仇恨,可是我卻連去愛的勇氣和資格都沒有。命運從來不曾改變過,我這個人原來還是最適合孤單一人。神色一暗,我抬頭看了看天色,便站起身說道:「這個生辰月華畢生難忘,這兩個娃娃也是月華收到的最特別的賀禮。」我捧起盒子,幽幽地望著兩人。以前小時候,我從來都沒有生日,因為我的生日也是母親的忌日;長大後,雖然自己有能力過生日,但是一個人的生日過了又有何意義?別說是禮物,我連一碗壽麵都沒有吃過。
「梁夫人,苻某只希望這些小玩藝可以讓你多笑笑。」苻清流一時情急站起身子。梁夫人?這個稱呼顯然道明瞭我先是梁家的人後才是自己。
「苻大人陪著莞姑娘吧。你們兩個人的七夕,卻因為我耽誤了,只能到一聲抱歉。有丫頭陪著月華回府,請兩位放心。」我推辭後,一時感慨地說道:「月華此刻總算能明白當初苻大人所說的情不自禁,一次的情不自禁是人之常情,兩次是深情,三次四次便是固執,苻大人還是忘記該忘的,珍惜眼前的。」我知道已經心有所動,更怕是情根早已深種,但是已經身在圍城之內的我,除了這般狠下心來故作無情人,又能如何?家裡還有等著我的深情款款的夫君,而苦苦守著我的苻清流身邊卻有一個千嬌百媚的處處為他著想的莞莞。能夠有今日作為往後的回憶,於我便是足矣!
苻清流的眼神隨著我的話黯淡下來,一雙深漆漆的眼睛把我看透般望向遠處。莞莞站起身想說什麼,卻被苻清流抬手制止,那一刻苻清流的眼神彷彿告訴我,我的心中所想的一切他都明白,「梁夫人,你只要按著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我只希望你活得快樂。以後,任何與苻某有關的事情,梁夫人都不要操心過問。」是讓我不要插手他的血仇,是讓我放開,對嗎?
我默默地看著苻清流,走到他的面前,用只有我們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顫悠地說道:「苻大人,從此刻起,請記得我是你大仇人的妻子,如果月華實在管不住自己,情不能自禁,就煩請大人可以狠下心。」一隻手插入苻清流的掌中,輕輕一握,苻清流此刻的手掌暖暖的。當我抽手的時候,明顯可以感到他越握越緊的手,兩個人的十個指尖最後決絕的分開,那一刻,我的指尖還殘留著他的溫度,那個不屬於我的溫度。我再次把自己的背影留給了苻清流,因為我們早已經錯過,哪怕情真意切。
「小姐,你剛才和苻大人……」心兒終於忍不住說出她的疑惑。
我一個大步走在前面,早已大汗淋漓,口中氣喘吁吁地說道:「心兒,有些事情不是當事的雙方,不能明白事情的真相。你明白嗎?」
「小姐,走慢些。你的話是什麼意思?」心兒追著我,頭卻搖得像一個撥浪鼓。
「沒什麼,你回去後不要亂說話,知道嗎?」我知道世上最解釋不清楚的便是感情。
心兒一雙眼睛眨巴著,委屈地說道:「那這個怎麼辦?」把懷中的錦盒往我面前推了推。
我一把接過,說道:「我會放在北閣,以後不要讓小丫頭碰。」那是藏著我回憶的魔盒。
走入梁府,我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緊繃了起來。來回的家丁都客氣地與我打招呼,喜兒的那件事情向來應該是傳開了,而我這次回娘家日旭便沒有給過好臉色,這些下人應該知道我還是日旭心裡當仁不讓的正室。
幾個小丫頭擠在旭日園的門前朝裡張望著,好像院子裡有著奇怪的東西。我走到她們的身旁,輕哼了一聲。幾個丫頭吃驚的轉過頭看了看我,立刻就低下頭,手指不停的絞動著,頓了頓後,異口同聲的大聲叫道:「少夫人,你回來了。」
我有些詫異於她們的表現,「嗯」了一聲後急急地走入園子。只見喜兒整個人倚在日旭的身上,一雙眼睛迷離的看著日旭,而日旭的一隻手也攬在她的腰上。
我冷哼一聲,「耽誤你們了,請繼續。」轉過頭往北閣走去。
「月華……月華……」日旭喃喃的叫道,聲音與往常不同,「月華你別走……」
我轉過身往回走去,看見日旭半閉著眼睛,滿臉通紅,桌上是七倒八歪的酒瓶,顯然是喝醉了。喜兒見我走到了的面前,眼神有些慌亂,滿口說道:「少夫人自己回娘家不顧大少爺,大少爺這幾天都喝得酩酊大醉,還不是我在照顧?」
「那我在這裡先謝謝你了。你這個丫頭做事情倒也挺勤快的?既然如此,明天梁府上下要用的水,都由你去燒吧。」我不動聲色地說道,轉頭看向門口的藍衣丫頭,「小石,你陪著喜兒,什麼時候她燒好了,你便來告訴心兒一聲,如果喜兒丫頭做不完或者中途偷懶,你發現了也來告訴一聲,如果你走神了,那麼明天你就陪著喜兒繼續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