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對自己說這是在做夢,不願相信自己聽到的是真的。大仇人?梁家是一門忠烈?莫非是戰場上的殺戮過多惹下的血債?久久沒有聲音傳來,但依稀可以聽見小屋中粗重的呼吸聲。我尋思著其中的利害。
「徐叔,我怎麼會忘記自己的血海深仇?我也知道當初自己能活下來是你犧牲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調包把我換出。」苻清流痛苦的聲音傳來。我不敢相信的摀住自己的嘴,怕自己驚呼出聲。梁家會連孩子都殺嗎?
「哎……如果你真能那麼想就好了。」徐叔輕輕的歎了口氣,說道:「我不是逼你,只是前次多好的機會,如果你當場揭穿白月華幫助女犯和士兵逃跑,那梁家一定會獲罪的,可是你卻……不說了,雖然那些羌族人離得遠,還是小心些,以防隔牆有耳。」
苻清流,放棄了報仇的機會,一路護著我幫助朝良和小雪逃走?心,扭結在了一起,不是痛,而是一種被抽空了的感覺。
我無法相信地在自己手臂上扭了一下,傳來的痛感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
「徐叔,當初滿門抄斬時各人的哭喊聲至今仍歷歷在目不敢忘記。我發過誓,一定要梁家也嘗嘗被人誣告通敵賣國株連九族的惡果。」苻清流輕聲說道,但那一字一句都叩擊著我的心。
隔間中有走動的聲音,我慌忙地閉上眼睛小心聽著動靜。一前一後的腳步聲傳來,似乎有一人在我身邊坐下。
「清流,兒女私情只會誤人誤己,能放則放。」遠處傳來老徐沙啞的聲音。
苻清流的呼吸聲清晰傳來,他小心地把我枕在他的肩上,輕聲說道:「清流自有分寸,徐叔不要插手可好?我自己扯斷了紅線,還能挽回嗎?」
「只要是你的絆腳石,我就算豁出這條老命也要除掉。」老徐原本就有些低沉的聲音此刻聽來更是毛骨悚然,而且似乎有一種說給我聽的感覺。
「徐叔,不要說了。」苻清流壓低自己的聲音,有些哀求地說道。
一時間,整個屋子裡籠罩著無比壓抑的氣氛。
苻清流的手指撫開了我臉上的碎發,我可以感到他的目光在我臉上遊走,是時候斬斷自己的念頭了吧?我故意動了動身子,苻清流立刻小心地把我靠在身後的牆上。
「我睡了很久嗎?」我伸了伸手臂,睜開眼睛問道。
苻清流側臉對著我,不置可否地說道:「梁夫人大概是真的累了。」
我低眼偷偷看向對面的老徐,他此刻正閉目養神,但臉上猙獰的刀疤暗示著他心中的仇恨。
「梁夫人是否在擔心甄霄仁的詭計?」苻清流在一旁問道。
我下意識地說道:「都怪我自己玩興太重,又爭強好勝,現在將軍一定十分擔心。」
「呵呵……」老徐發出刺耳的笑聲,說道:「梁大人的驍勇,無人不知,梁夫人是不是多慮了?再者,事後諸葛亮大可不必。」
我知道老徐諷刺我的原因,心中並不介意,但嘴上卻說道:「月華的確十分相信將軍,但是以將軍對月華的心,肯定會擔憂。」
「如果不是我之後與夫人同行,恐怕夫人就不會被擄至此。」苻清流可能覺得老徐說得有些過分,便勸說我道。
「大人,這關你什麼事情?」老徐有些不滿苻清流的話說道:「要說責任,我看如果大人不是護著梁夫人,恐怕大人和老僕現在都在府中忙著自己的事情,而且大人也不會受傷。說到底,還不是梁夫人換了男裝偷跑出來惹的禍?」
「我知道徐叔認為我是絆腳石,但是也不必如此言辭刻薄吧?月華不過是想多知道些外面的事情。」我此刻的言辭有些言不由衷,但是我知道,只有徹底的劃清界限,才是對我和苻清流最好的辦法。
苻清流突然握住我的手臂,問道:「你聽到我們剛才的談話了?」
我一驚,這才發現自己剛才說漏了嘴,但很快便穩下了心神,強詞奪理的說道:「苻大人剛才說過什麼嗎?月華只知道此刻,苻大人這般握著月華的手,有失禮數。」
老徐忽然間從遠處跳了起來,往我這邊走來。我下意識地往後退,發現背後是牆,慌忙中站起身,但老徐那枯柴般的雙手頓時就掐住了我的脖子,把我往牆上一推,用力地想要置我於死地。
又一次,死亡離我那麼近,那種窒息的感覺襲來,我本能地掙扎著用手去拉老徐的雙手。
耳邊苻清流驚慌的聲音越來越遠:「徐叔,你這是幹嘛?快放開。」
「寧可錯殺一人,也不能讓秘密有洩漏的危險。」徐叔乾脆地說道,加重了受傷的力道。我張開嘴用力的呼吸,思緒卻漸漸空白。從半睜得眼縫中看到苻清流轉過身,沒有阻止……
「夫……救我……」我眼睛發花地無意識地吐出不清晰的話,兩手臂無力的垂下……原來死的時候腦中來不及想任何事情……
「月華……你怎麼樣?」我昏昏沉沉地聽到苻清流的喚聲,我還活著。
睜開眼看到苻清流冷淡的眼神,才發現自己軟癱在地上。
「老徐他一時衝動,梁夫人不要見怪。」苻清流十分抱歉地說道,不避忌地撩開我鬆開的髮絲,看著我有否不妥之處。
我搖了搖手,沒有力氣回答,卻抬眼看向老徐,他眼中滿是憤怒,見我望向他,便說道:「梁夫人心思頗多,剛才老僕和大人的談話,已盡入夫人之耳了吧?」
我見無法隱瞞,點了點頭。苻清流的手頓時停在半空中,詢問般地看向我。
我輕咳了幾聲,有些嘶啞地說道:「苻大人和徐叔不必多慮,在事情沒有弄明白之前,月華不會搬弄是非。苻大人,可信我?」我抓住苻清流的手臂,誠懇地看著他,卻見他微微皺眉,有些失望的放開手,這才發現手中滿是鮮紅的血。
「你的傷口……」我有些失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苻清流倒是輕輕一笑,說道:「是剛才阻止徐叔的時候裂開的。」苻清流還是救了我。
「苻大人,可否容月華說一句?」我輕聲問道。見苻清流沒有拒絕的意思,我繼續說道:「如果這些年來,苻大人和梁家不合是因為私仇,那麼請問苻大人把那麼多百姓置於何地?」
「我們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插手。清流的父親也是武朝的開國功臣,如果不是梁家的嫉妒和有意陷害,清流會落得家破人亡?」老徐沒等我說完便痛斥道。
我心中又是一沉,只能好言勸道:「各種原委是否調查清楚了?梁家一門忠烈,不像是會作出此等事情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世上有多少惡人把字刻在臉上的?越是道貌岸然的人,越是滿肚子壞水。」老徐悶哼一聲,嘲笑我的不諳世事。
苻清流看了一眼老徐,態度十分冷淡地說道:「我希望梁夫人不要過問在下與梁家之事,相信梁夫人也知道苻某從來不捏造事實。如果梁夫人洩漏隻字片語,莫怪苻某到時候翻臉。」
的確,苻清流機關算盡,費心佈局,但從來沒有捏造過事實。我知道再多說無益,便點頭答允苻清流。
門「吱呀」一聲打開,甄霄仁一臉平靜地出現在我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