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旭沒有急著進屋,倒是走上前去一作揖,朗聲說道:「世伯還是那般自在隨意。這是侄兒的媳婦白月華,那麼久才一起來拜見,真是慚愧。」
「不是有一場戰事嗎?我好像還記得,就在你拜堂那一天,集結軍隊開赴前線的吧?」太傅褚亮說著便看向我,瞇著眼睛打量著,「侄媳婦是叫月華?好,好,和日旭很配。瞧著樣子也是一個脫俗的人,很合老頭子的意。」
「太傅也這般覺得?」日旭和褚亮很熟絡的說道。我反倒覺得不妥的走上前,對著褚亮行了禮,偷偷拉了拉日旭的衣袖。
褚亮還是看到了我的小動作,哈哈大笑:「侄媳婦不必害羞,老頭子現在就喜歡這樣子的直來直去,早不習慣那官場上的遮遮掩掩口是心非。」
「老爺,耍什麼嘴皮子,還不讓客人進屋?」一個嗓門很大衣著簡樸的健碩婦人從後院的屋中走出。
那當朝太傅便唯唯諾諾地說道:「就來就來。」說著便領著日旭和我往那屋裡走去。我忍俊不已,那婦人顯然是褚亮的夫人,身材和褚亮一般高,這嗓門和氣勢卻比這當朝太傅更甚,那更像花農的太傅,和這更像太傅的太傅夫人,真是有趣的一對。
那屋子從外看來要比內部富麗了很多,內部的裝飾雖然簡單,但卻十分舒適,很合我的心意,屋內並沒有擺設那一張張做工精細的樟木大靠椅和雕著精美花紋的茶几,而是如北方的大炕一般,在上擺了個矮腳書桌,四周可以盤腿而坐。
「我們已經習慣這般舒坦地盤坐或者倚在這大炕上,梁大人不要見怪才好。」褚夫人倒也爽快地說道。
日旭見狀也實話說道:「伯母不要客氣,在外打仗常常連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今日能在這與褚伯父席地暢談,又何必拘泥於這並不重要的禮節?」
褚亮見狀大咧咧地坐了下來,舉手招呼日旭坐在他的對面,日旭也不含糊地就這般坐了下去。褚亮從矮腳書桌下抽出一個棋盤,躍躍欲試的說道:「好久都沒有人陪我下棋了,世侄可不要推托啊。」
日旭主動拿起黑子,說道「日旭定當奉陪,只是還請伯父手下留情,日旭斗膽先行。」
「你這個老頭子,怎麼就那麼著急?也不問問日旭找你有什麼事情?」褚夫人兩眼直瞪著褚太傅。
「夫人,你有所不知,日旭侄兒在昨日的拜帖中已說了只是來探望我老頭子的身子,能有什麼事情?是不,日旭?」褚太傅似笑非笑的看向日旭。好厲害的夫妻倆,這貌似周全的禮數,卻完全讓日旭無法再開口相求,這褚太傅顯然已知道日旭所為何事了。
「那你們下棋,我和日旭的媳婦說說話。」褚夫人瞧向我說道。
我倒也十分樂意,圍棋我根本就不懂,讓我蜷坐在那裡看著根本一竅不通的東西簡直就是受罪,現在褚夫人提出來我順水人情,有機會還可以探探他的口風,於是瞧了一眼日旭,高興地說道:「我正想和伯母討教一下。」
「那我們來這邊。」褚夫人樂呵呵地領著我轉入一旁的隔間。原來那是一間繡房,繡架上正擺著一幅山河圖,山峰連綿不絕,倒映在湖中氣勢恢宏,山高水清,意境悠長。一旁還未繡完的是筆勢雄健灑脫的一句題詩「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這麼粗俗的一個人居然喜歡這活?」褚夫人見我看著刺繡不語便問道。
我笑笑,難道和褚夫人說看到刺繡就想到江南想到那裡吳儂軟語的生活?
褚夫人接著說道:「我的脾氣太過急躁,雖說練字也可以磨磨性子,但是我家老爺總是對我的字說三道四,一氣之下就挑了這個來修煉心性。漸漸便喜歡上了,只是刺繡好像是南朝那邊傳來的,在我們這裡很少有人喜歡和學的。」
「我很喜歡。」我的語氣十分誠懇,不經意間還伸手去摸了摸繡品。
顯然褚夫人有些驚訝,便問道:「你會刺繡?在這裡很少有人會的。」
我失笑地搖了搖頭,不得不招認:「月華對刺繡一竅不通,只是瞧著十分喜歡。」
「這話是老爺幫我畫的。」褚夫人也伸手摸著繡品,顯然十分喜歡。
我十分羨慕的說道:「伯父和伯母真是相偕到老的神仙眷侶。」
褚夫人卻哈哈大笑的說道:「我們兩個般配?你瞧我站在老頭邊上,活像一隻母老虎。」
我倒也不藏拙的說道:「這不過是表象而已,不是有夫妻相就一定會幸福。我看太傅和夫人都很自得其樂,因為你好像都很瞭解對方。就看這幅刺繡,月華不懂畫,但從夫人的刺繡中可以看得出太傅當初畫這幅山水圖時的豪邁氣魄,可見夫人是最瞭解太傅的,所以才可以這般好的表達出太傅的意思。」
「你和日旭兩個人不是也夫唱婦隨嗎?」總覺得褚夫人這句話在試探我,我毫不示弱的作出頗為幸福的表情點著頭。
「這般不就好了。」褚夫人很直接的說道,「當初聽老爺說白家的女兒要嫁入梁家,我真是嚇了一跳。現在看見你們夫婦相處融洽,這也是朝廷之福。」
「朝廷之事,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過問,只是希望日旭能好好的,梁家能好好的。」我覺得和褚夫人說朝廷之事始終不妥,便繞開說道。
褚夫人坐在繡架前,也示意我坐在一邊,小心地從一堆線中抽出一根,遞給我,我會意地拿起插在一旁的細針,專心致志地穿起了針線。
「夫妻兩個相處就像穿針線,一心一意就可以了。」褚夫人見我不一會兒就穿了過去,便笑著說道:「我當初嫁給老爺時,也有很多人說三道四,我從來都沒有當回事情,我和老爺兩個人都一心一意對對方,你瞧我們家裡那像別的官員家裡三妻四妾的?」
「是不是夫人把褚太傅管住了?」我把針線遞給褚夫人,笑著打趣道。
褚夫人也附和道:「可不是?我那眼睛一瞪,我家老爺就什麼都不敢說了。」
我們兩人笑作一團,褚夫人不得不作出小聲地手勢怕驚動了外面兩位正在對弈的人。見沒有動靜,又互望著偷偷笑著。不由自主地喜歡上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褚夫人,雖然很直接,但是不得不承認她的一針見血。
漸漸兩人安靜下來,我專心的看著褚夫人雙手開工地繡著那幅山水圖。
「夫人,你出來看看。」褚太傅的聲音從外屋傳來,「管家說外面有人送來一個箱子。」
「老爺,你就不能去看看?我正忙著呢。」褚夫人嘴裡卻嘀咕道,但還是站起身往外走去,我見狀也隨了出去。只見日旭氣定神閒地看著褚太傅,而褚太傅卻苦著一張臉盯著棋盤不放。
褚夫人見狀搖了搖頭,便跨出屋子,與一個管家模樣的男子交談起來,神色漸漸有些變了,最後交待了一句便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