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女子哪怕不能傾國傾城羞花閉月,但也希望皓齒青蛾為悅己者容。月華倒也不甚介懷自己的平淡容貌,就像大人曾經說過,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伯牙斷弦以謝子期,就因為自古知音難求。」我隨口說道,只見簾子上苻清流的影子晃了一下。
「夫人的氣質世間少有,如果能夠常常抒懷大笑,比之那些濃妝艷抹的俗氣女子清新許多。」苻清流不自然地換了拉韁繩的手。
「將軍也說過,月華自有月華的好處,所以我早不介懷這些了。」我想起日旭對自己的寵愛,語氣也輕快了起來。
「苻大人怎麼不說話了?」我掀開簾子,看見馬車奔跑在前些日子日旭帶我去拜祭他爺爺和父親時走過的道路,「我們這是去哪?」
「我在想法子為孫朝良他們拖延追兵。」苻清流說道,抬手揮鞭加快了速度,只是拿了前面上山的路口,苻清流拉緊韁繩往外一帶,馬車從這個路口轉開往另一條路上去了。我悻然放下簾子,又恢復了剛才的平靜。
「梁夫人好像很愛幫助別人。」苻清流轉了個話題。
「苻大人的意思是指我愛管閒事闖禍是嗎?」我反問道。
「梁夫人誤會了,你先前還不是幫過明妃娘娘。如果說之前是因為你被牽連在內,那麼之後的探望寬慰,是出自你的好心吧!你就這般相信明妃娘娘不是害惠妃的人?」苻清流原來是好奇這個。
我坐正了身子說道:「明妃娘娘那麼依賴大人,凡事肯定會與大人商量。之前惠妃娘娘知道自己很難保住那個胎,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借流產打擊明妃娘娘,可因為什麼原因討厭月華,只挑了由月華代為送去的那次喝了明妃娘娘的燕窩。對於會妃娘娘來說,借喝了燕窩後不適為名與串通好的御醫一起把不穩的胎兒流掉,到時已過了不少時間,燕窩怕早就被處理掉了,這樣矛頭就直接指向了明妃娘娘,月華也就成了幫兇。可惜惠妃娘娘沒有料到月華當機立斷的留下證物,而之後又查明的是銀耳羹有問題,可是對於苻大人來說,確實是去了一次好機會。苻大人應該早已謀定了惠妃娘娘的舉動,如果惠妃故意流掉孩子,到那時握有有效證據的苻大人借明妃娘娘之手揭穿她的把戲,這樣就徹底扳倒了惠妃,所以月華斷定銀耳羹應該不是苻清流那邊動的手腳。」
「沒想到,梁夫人把後宮的事情看得這般清楚。如果被令尊知道你還有這般才能,可能還會考慮把你送入宮去搏一搏。」苻清流好像被我說中了心事,不悅地諷刺道。
我冷哼了一聲,說道:「那豈不是沒有人替苻大人去刺探梁家的軍情了?」
苻清流一震,掀開簾子,直直地看著我說道:「當初我說那番話,就是希望你能明白要抓住自己的幸福不要無故犧牲;看到你在梁家活得很是自在,與梁日旭處得也不錯,所以慶功宴我才會又說了那句話,只是希望你忘記過去,把握現在的幸福,沒想到終究還是讓你誤會了,是我自己的錯。」
我看著苻清流悔恨的眼神,說道:「苻大人三番兩次的相助就是為了彌補過去的錯誤,耗時有別的原因。」
「有些事,有些原因,或者有些感情,如果可以,就當作不知道吧。」苻清流努力地移開看著我的眼神,放下了簾子,把我和他隔開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苻大人,有些事有些感情,在自己還可以掌控的時候,讓它早些結束吧。」我只能這般規勸道,明妃的話,莞莞的話和今日苻清流的話,讓我霎那間明白了一些早已存在的東西。
「有些事情只有到了一半,你才知道你已經開始了;還有些事情,你就算想控制,你的心和你的腦袋就是不能同步,不過苻某常常以自制力為傲,很多事情苻某比夫人還要清楚。」苻清流平靜地說道。我垂下頭,不能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是突然發現地上的影子慢慢抬起一隻手在空中好似溫柔的摸著什麼,猛然想到什麼抬頭望向簾子,原來苻清流映在簾子上的影子正清柔地摸著我映在簾子的影子。好像發現我正看著他,苻清流轉過身子,一心一意的駕車前行,我也退回到了車子的最後,不再言語。
「梁夫人,下車吧。」苻清流停下了疾馳的馬車,掀開簾子,我抬眼看著他瘦削的臉龐,眉頭總是緊鎖著,好像有很多事情都放在心裡無法釋懷,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透出淡淡的憂傷。
「怎麼了,梁夫人。」苻清流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我利落的起身跳下馬車。突然間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座山丘頂上,抬眼望去滿山的帶刺的薔薇混雜著一些山杏和山桃,有些已經開敗了,但濃郁的香氣卻層層飄來。我遠眺開去,才發現整座山丘好似俯視著梁家墓地所在的小山,那兩座並不顯眼的墓碑隱約間還可以看到。
耳邊傳來馬匹奔跑的聲音,我回過身看到苻清流正把馬匹敢往懸崖邊,忙上前攔住:「你這是幹嘛?」
「剛才上到半山腰,我已隱約看到快馬追來揚起的飛塵,這樣就算他們追到這邊,可能認為孫超良他們無法逃脫,最後絕望的跳崖;就算他們懷疑,也要下到山下尋過才知道到底如何。」苻清流沒有停下手中趕馬的動作,馬匹彷彿感到自己已近死亡,掙脫著往後退去,苻清流也隨著馬的拉扯往後退來。苻清流不停地往馬身上揮鞭,可吃痛的馬兒卻依舊不聽話的不願往前。
「苻大人,我們另尋辦法吧!終究是一條命。」我上前勸說道。
苻清流把馬牽開,從懷中掏出火折子吹旺了,往馬兒的眼前晃動,馬兒立刻驚恐起來,不受控制的扭頭跑開,苻清流在馬背上又狠狠抽了一鞭子,失控的馬兒朝著懸崖邊跑去。
馬兒帶著馬車就這般眨眼間摔下了懸崖,連摔碎的聲音都聽不見。
「走吧!」苻清流看了一眼有些驚得無法說話的我,就往懸崖邊走去,我不解地跟在身後。只見苻清流在懸崖的遠處用力地推著一塊不起眼的石頭,我上前欲一起幫忙,苻清流吃力地說道:「這邊很危險,你站在一旁就好,否則我還要分心看著你。」
石頭慢慢的滾動著,露出一個很隱蔽的小洞和幾節台階,苻清流用背頂住石頭,對我說道:「快從這邊下去。」
我聞言便小心爬入小洞踩著台階往下,到了一半處,我抬頭擔心地問道:「你怎麼辦?」
「我也一起轉身下來,石頭就會慢慢滾回原處了。」苻清流示意我先走。
苻清流白淨的臉上滲出粒粒汗珠,這石頭的確不輕,我果斷地翻身爬了上去,用手撐著石頭的邊緣。
「你這是幹什麼?」苻清流有些著急。
「我們兩個一起走!這個台階可以兩個人並排一起走,我雖然氣力不大,但總好過你一個人硬撐。」我說完便集中心思用力推著石頭。
苻清流也不再多說,先用一旁的碎石子抵住大石頭,反身慢慢推入洞中,在我和碎石子的支撐下,他已經半個身子下到了洞下。
「這是最後一塊支撐了,台階下就是平地,我過會數到三的時候,就一起往下跳,否則我們兩個人無論如何也支撐不住這塊大石。」苻清流看了看與他面對面的我,勉強的露出笑容,狹小的空間讓我們如此近的看清楚對方,我用力的一點頭。
「一……二……三……」我閉上眼睛,放開撐著的雙手,往下跳去。一雙手有力的挽著我的腰不讓我失去平衡,此刻的我早已想不了太多,本能地抱緊了唯一可以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