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靈子聽著這話,只是感覺到有些彆扭,不過早隱約地猜中他話中的含義,當即卻是故意不明白,只是哀歎一聲,道:「如在先前,我有一身高深的武藝,還有心情來為之報仇雪恨,可是眼下,只怕是有心而力不足了。不知覆雨使有什麼打算?」
文治臉上微微地展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道:「夫人這話未免是太過沒勁了,在這以前,我本是一個安分守己的老實巴交的管家,可是,自從遇上連大哥之後,我才正正地領悟到這個世界並非原先認為的那般美好。夫人,放心,有我文治在的一天,一定會想方設法地為余家報仇雪恨。一定會的。」
他說著這話的時候,雙眼怔怔地望著遠邊的天空,自己好像是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氣,毅力所到之處,即便是面對著千軍萬馬,他也不會再眨一下眼,在他那經歷過風霜的臉頰上面鐫刻著的是一種不可戰勝的毅力與堅強。
文治稍後又是說道:「你以後不要再這樣的稱呼著我為覆雨使,這個稱呼不再適合我,記住了。」
空靈子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睜大雙眼傻傻地看著面前的文治,站在自己跟前的,好像是一個再也熟悉不過的陌生人一般。
文治也沒有解釋這當中的原由,又繼續地說道:「但是,僅憑我一人之力,要想來為公子及余府上下眾多條人命報仇,只怕是有些困難,我還請夫人能夠助我一臂之力。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在那以前,他本來是恨透了空靈子的,但是,現在反覆的看了自己所處的環境之後,竟然是改變了原先的看法,畢竟眼前之人為余家生下了一個男孩,余家後繼有人,空靈子的功勞功不可沒。
還有另外的一層擔憂在文治的內心中,他不清楚眼前的連嘯與張醫仁「和好」的真實意圖,為了預防連嘯對自己不利,他也需要一個人來幫助自己,空靈子先前習練過神鷹教內功,算是本門之內的熟人了,稍加溫習,應該是不會有太大的難事。
文治這般想來,也算是為自己留了一條後路,不然,面對著連嘯的「叛離」,自己還不慌亂手腳才怪。
空靈子雙眉一皺,內心卻是歡喜,想著:「我雖然是被峨眉女尼廢盡了內勁,但是說到重頭再來的話,應該是不會有太大的難事,只要我重新學好了武藝,將孩子搶奪回來,我就可以安心了。至於說到為余出天報仇,還是量力而行吧。」
她自己心中明白,即便是自己恢復了當初的內勁武藝,加上文治一人,二人又怎麼能夠是整個神鷹教的對手?
只是這話未免有過喪氣,最好是不要在文治的面前提及。她的內心,沒有將連嘯考慮進來,好像是隱約地猜測到,連嘯不會是與自己同路的。
文治突然抬起頭來,看向了前方,說道:「你看,連小姐又瘋癲發作了。我去看一看。」
當下沒有等到空靈子答話,就起身徑直朝著那前方而去。空靈子亦是隨著起身,遠遠地看去,自然也看見了前方的連靜香。
只見到那前方孤墳前首的連靜香,好像是失去了理智,正是弓彎著身子,雙手在余出天的墳塋上面挖掘著泥土!
口中似乎還在依依呀呀地說著什麼胡話,只是此處距離那裡頗遠,聽來並不真切。空靈子立馬也隨在了文治的身後,朝著那前方而去。
這個可憐的女子,難道就這樣糊塗地過活自己的餘下一生?
空靈子與文治二人沒有走上幾步路,就來到了那孤墳的前面,也漸漸地聽見了連靜香口中說著的依依呀呀的話語,只聽見連靜香話語之中帶著淒涼的悲傷餘味,緩緩地說道:「你不遵守諾言,你不遵守諾言,這麼早就安寢了,還記得當初在懸崖邊上說過的話嗎?你這個騙子,我欠你的債這麼還?怎麼還?」
文治距離著連靜香三丈開外的時候,突然就止住了腳步,揮手示意身後的空靈子留步。道:「停一停,連小姐好像是記住了什麼呢,你聽她在說什麼?」
空靈子聞言,心中也是一陣好奇,畢竟連靜香也是這件事情的受害者,空靈子心中祈求著連靜香能夠快點好起來,連靜香沒有了病態,自己的孩子就有機會拿到自己的手中了。
空靈子當下就屏氣細聽,只聽見了連靜香斷斷續續地說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就這樣地走了?·······啊,你睡覺了麼?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空靈子當下心中納悶:「她難道是時瘋時清醒?」
文治在空靈子的耳邊小聲地說道:「你看出來沒有?連小姐有可能會有好轉?」
空靈子點了點頭,道:「還真是有這個可能。」
文治重新邁出大步,朝著連靜香的身邊走來。當他來到連靜香的身旁的時候,就見到文治小心地蹲下身子,俯身在了她的旁邊,小聲地問道:「小姐,你怎麼了?」
連靜香只是有點憨厚地笑了一笑,道:「沒有什麼,沒有什麼。你是誰?」
連靜香轉過頭來,將面前的文治看了又看,似乎是不能確定面前之人是誰,當即又見到她傻傻地一笑,指著文治道:「哈哈,你不是天兄,天兄才沒有你這樣的老,天兄是一位英俊瀟灑的年輕人,你不是的天兄。哈哈。」
聽著她那樣咧嘴傻傻的笑聲,文治的內心像是遭受著萬箭穿心般的疼痛。以前那個文靜、懂事的姑娘今天到哪裡去了,就是眼前這個傻傻癡笑著的姑娘嗎?
原先的美麗仍舊完美無瑕,可是已經不再是原先的那個她了。就連一直隨在連靜香身邊照料著她生活起居的那兩名丫鬟見狀,此時也忍不住偷偷地擦拭著眼角的淚花,默然地立在身後,心痛地看著眼前這一切。
空靈子歎息一聲,想到自己的孩子一直跟隨在這樣的一個女人跟前,也不知道有沒有危險,當即走上前來,朝著連靜香道:「連姑娘,你認識我嗎?記得順慶府的『天府綢莊』嗎?你在那裡來過,結果是被我將你說走的了。」
空靈子雙手不由自主的就搭在了連靜香的削肩上面,是想知道她的回答才可以安心一般。
連靜香傻傻地抬頭將空靈子好好地打量了一番,最後還是無力的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她。文治害怕空靈子一時激動之下,會加劇著連靜香的病勢,連忙上前將空靈子的雙手給放下,小心地安撫著道:「你不要太過逼迫她的了,她也是已經夠努力的了。這樣終究不是法子。」
空靈子只能是悠然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當時便小聲地在文治耳邊問道:「她在這裡,那孩子的人影呢?」
文治朝著不遠處的木房中望去,道:「孩子不在小姐的身邊,那就一定是在連大哥的身邊了。我生是一個乖巧的孩子,連大哥與連小姐都是很心痛他的,你不用擔心。」
空靈子心中一陣默然,愣了一愣,隨即才是醒悟著:「余我生就是我的孩子余茂春,唉,以後就叫我生吧,茂春終究是小名而已。」當下也沒有多言。
文治見連靜香病情反反覆覆地不見有多大的好轉,當即就讓那身後的兩名丫鬟將她扶回房間中去了,然後在這余出天的孤墳跟前,僅僅留下了文治與空靈子二人。
文治見連靜香走去之後,才是轉頭看向了空靈子,道:「夫人,方纔我說的話,你可是答應了?」
空靈子心思回過神來,想了一想,道:「可是要我怎麼樣來幫助你的呢?只怕是會讓你失望了。」文治搖頭道:「不會,來,你看,這是什麼。」
空靈子不解其意,只見到文治已經是伸手入懷,將自己的揣在懷中的一本舊書拿了出來,說道:「這是一本神鷹教的內功心法,你拿去好好看一看,你以前是學過武藝,想必是不會有太大的困難。」
空靈子見狀內心著實歡喜:「哼,哼,看來真是老天都會幫助我,我一定會好好潛心下來努力學習,總有一天,我會恢復到先前的內勁,再來學一些武藝,英靈子的仇,我遲早是會報的了。」
當下還是十二分誠意地躬身答謝道:「多謝覆雨——多謝你了。」空靈子話說到一半,終究是將那個使字給憋住了。
文治微然點頭道:「你學好這武藝之後,我還是奉勸你回到峨眉山上去。」
空靈子聞言大吃一驚,道:「這是為何?」文治道:「當今峨眉掌門之位空虛,正是需要後起之秀的時候,你混入峨眉之中,必定可以嶄露頭角,前途不可限量。加之你本來是女子,年紀尚小,峨眉山上那裡幾乎全是女尼,很適合你的習武。」
文治這話自然是沒有說全,要說到心計,現在的文治與那連嘯相差不遠了。
空靈子微然忖思,想著:「也好,就讓我混進峨眉之中,文虛子師太極有可能擔當峨眉新一任掌門,但是她有一個與我不共戴天的仇敵弟子英靈子,這師徒二人我都要一併來收拾。」空靈子被峨眉女尼關押在峨眉的時候,從那門外的兩名看守女尼弟子的口中得知英靈子乃是文虛子的弟子,從此之後,對這師徒二人都是甚有芥蒂,心中想要見一見英靈子如今的模樣。
空靈子道:「如是這樣,我就試一試,只是,我的孩子在這裡,有勞你的費心了。」
文治道:「這是自然,我生也算是我的少主人,我自然會盡心盡力地來伺候著他,你就放心吧。」空靈子還是躬身想要來答謝,卻被文治當場制止住了。空靈子抬頭問道:「我就這般的離去,會不會不妥?」
文治道:「放心,我會在連大哥面前說明緣由的。」
空靈子點頭道:「那好,我就現在這裡呆上一段時間之後,將武藝學上一點皮毛之後,再去峨眉。但是。」她說到這裡,仍舊是一臉不放心的樣子,又是轉頭看了過來,文治道:「你還是不放心我生嗎?」
空靈子點了點頭,道:「不知道你能不能找個機會讓我見一見孩子,我很想念他。」
文治一陣沉吟,片刻之後,才抬起頭來,點頭說道:「行,沒有問題,就在這最近兩天之內,我將我生帶來,讓你看一看。」
空靈子微笑的點頭算是答謝文治,一想起可以見到自己的兒子,空靈子心裡還是很高興,畢竟那是自己懷胎十月之後從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豈有不心痛的道理?
然後,文治就向空靈子叮囑了一番當前的形勢,讓空靈子這近幾日就安靜地待在這屋內,千萬不可四處走動,以免發生不測,自己過後不久就會帶著余我生來看她的。空靈子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算是答應著文治的叮囑。
接下來的幾日裡,空靈子靜靜地住在了那荒山之上的空屋之中,後來打聽才是知道,這裡原來是連小姐的閨房,只是後來連小姐聽說余出天被害之後,心裡受到沉重的打擊,這一氣之下,就險些瘋癲起來了。
然後才是將這裡的房間騰了出來,搬到了連嘯的隔壁,由連嘯親自來照顧連靜香的病情。空靈子聽說這些之後,心裡很是沉重,好幾天來都是鬱鬱寡歡,原本以為自己會為余出天的被害而傷心連連,可是反較這連靜香一看,才是知道自己並沒有她那般的對表哥癡情之深。
空靈子沒有見到自己的兒子,根本就沒有多少的心思來修習什麼武藝,整日裡魂不守舍的樣子,幾次那些丫鬟來送早點午飯的時候,空靈子就一個勁的打開房門,還以為是文治帶著我生來看她的了,可是接連幾次都怏怏而回,心中著實焦急。又忙著催促丫鬟們去請一請文治,丫鬟卻都搖頭不可,原來這幾日神鷹教內部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忙得文治根本無暇東顧。倒是讓空靈子白白地期盼了好幾天。
就這般的,空靈子在這空房之內呆上了足足有一個星期之久,險些快要憋出病來。
照著空靈子以往的性情,哪裡能夠忍耐住這般的久,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如今少了小時候的頑皮好動,反而是異常的安靜等待著文治的到來。或許是經歷過太多的事情之後,原本浮躁的心也開始在慢慢地變化了。
這日,又聽見了房門外傳來了一陣焦急的腳步聲,這對於空靈子來說,好像又是一個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