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嘯悵然地一歎,道:「我早就察覺到了這地宮與總壇的地宮建築風格很像,絕非是出自川蜀一代人的能工巧匠的手中,江南一帶的建築,多是院落合圍的樣式,而在川蜀順慶一帶的建築,此地本來就多丘陵,甚少有院落樣式。相較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於神教總壇內的一個高人的手筆,也非泛泛之輩。果然是讓人佩服。」
溫道見不來理會這一套,只是冷然地說道:「閒話少說,還是想一想你如今的處境吧。我是這地宮的設計者,自然是知道哪裡有機關,哪裡有暗門,你不會比我知道的多。怎麼樣,你還是答應王月自己留下來吧。」
連嘯抬頭看了一眼張醫仁,一聲苦澀的微笑,道:「好,好。沒有想到張王月身邊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人才,倒是讓我失算了。張王月,你要在下留下來陪你,並不很難,只是,可否允許我的這兩名手下先行離開?」
張醫仁看著連嘯,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聽見了文治說道:「連大哥,這個張王月明顯是不懷好意,當日在那總壇的時候,就是千方百計地想要來陷害你,現在又欺上門來了,我們怎麼就這般的服軟呢?余公子的真正兇手可就是眼前之人!」
文治恨極了張醫仁一干人,說什麼也不願意從新回到張醫仁的手下當教徒。
眾人均是始料不及,尤其是那溫道見,見到文治對張醫仁有著天大的成見,心中也是來了怨恨之氣,當即怒喝道:「文治,你是誰提攜進去神教的?你難道都忘記了?」
文治正要還嘴,那知就在這個時候,身旁的連嘯出手制止住了他,連嘯抬頭望向了溫道見,道:「這位覆雨使的朋友,大家今天能夠在這裡見面說話,主要的是商討著如何來團結起來,然後對付那所謂的正道同盟,不要太過計較過往的不快經歷了。」
張醫仁道:「缺淚使所言甚是,今天大家在一起是商討著該怎麼樣來團結起來,而不再是過去的事情了。」
作為一個神鷹教的王月,在這當中自然是要起到一個調和的作用。張醫仁簡單的一句話,就是將目前二人的尷尬局面化解了。
溫道見心中當即明白了張醫仁口中的話意,只能漠然地立在了那裡,靜待事情的發展。
連嘯道:「文治,你將連公子好生攙扶下去,靜心養傷,我就在這裡好好地陪在王月的身邊,不要擔心,大家都是同門中人,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連嘯說著這話的時候,微然地朝著文治眨了眨眼,算是鎮定了心中的情緒,是在告訴著文治不用擔憂他的安全。
文治當即也明白了他話中含義,只能是漠然地攙扶著受傷深重的連靜遠朝著石子甬道外行去了。見到眼前的這一切,張醫仁並沒有出言制止,反而是露出了一絲狡黠的微笑。
溫道見的右手自從自己的身子靠近在了那石壁上的時候就已經悄然地移到了一道石縫之中,不用想也該是知道,在那石縫之中,一定是藏有機括,且只有溫道見一人知道。
連嘯邁著腳步,緩緩地走了過來,朝著張醫仁拱手道:「王月大人,你要問什麼就只管問便是了,屬下知道的事情一定會如實稟告。」
說完這話,就見到連嘯撣了撣身上的衣衫,捲起了褲腳,坦然地坐在了那地面上,抬頭靜靜地看著張醫仁。張醫仁心中不得不佩服著這人的膽識,見到他這樣從容的坐下來,自己也是距離連嘯三丈開外坐下來。
連嘯心中微然地一笑,忖思道:「這算什麼,算是平起平坐了?」
張醫仁心中卻是忖思著:「我武藝本是高於他,加之又是神鷹教的王月,為何見到他的時候,心中總是不踏實呢?難道他天生就是我張某的煞嗎?」
然而在那遠邊的溫道見此時也無力的垂下手來,挪移著腳步,朝著這邊靠來。一時間,這神鷹教的三大魔頭,竟會在這樣微妙的處境下促膝而談。三人好像是被方纔的對持已經耗盡了力氣,現在都是靜靜地坐在那裡休息,都沒有說話,安靜!顯得有些詭秘。
張醫仁轉頭將自己面前的二人看了一遍,然後說道:「你們二人是我神鷹教的二大頂天支柱,我身為王月,萬萬離不開你們二人的輔助。」
張醫仁剛將話說到這裡,就聽見了那連嘯插口道:「王月,客套話還是以後再說,我想起了一件事,不知王月可否還記得那個名叫余出天的公子?」
張醫仁不明白此時連嘯怎麼會突然說出此人來,不過心中還是有些隱隱不高心,我堂堂的一個王月,說話還沒有說完,你就貿然地來打斷我的說話,還當面來訓責我的不是,哼,太不給我的臉面了。
連嘯根本就沒有給張醫仁有說話的任何機會,當即又是說道:「余出天的死,本來是可以避免的,王月,可是知道那余出天是如何的死去的嗎?是習練上了本門的一門怪異的功夫之後,這門功夫本是需要我神教的內力做基礎,但是他並沒有習練什麼內力,結過這一習練之後就變得有些殘忍與血腥,結果後來不能自拔,最終而亡。不知道王月是否知道這件事的內幕呢?」
張醫仁自然是知道這事情,可是這件事與自己三人團結起來有什麼聯繫,他並不是很明白,雙眉微皺,不明白這當中有什麼緣由。
溫道見倒是精明,立馬就是說道:「覆雨使此話的意思,王月自然是心中明白,只是不知道這樣妥當嗎?」
連嘯當即就是哈哈笑道:「妥當妥當,自然是妥當。」他心下卻是恨然地說道:「就暫且來和你們耍戲,待將眼前的這個關節過去之後,看我來怎麼樣翻身。」
同時心中並沒有生出對余出天的愧疚之情。反而自我安慰道:「哼,這個余出天,害了我的女兒,差點將我與遠兒兩條性命搭進去了。還好,總算是死了,我也好交代了。」
張醫仁心下想著:「他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地說出了余出天此人,不知道心中揣的是什麼心思。」
溫道見在旁邊嘿嘿地一聲冷笑,道:「不虧是深謀遠慮的缺淚使呀,竟會這樣巧妙的來嫁禍江東。」
聽著溫道見的這一句冷嘲冷諷的話語,張醫仁心下也是雪亮:「原來這個連老頭要將所有的過錯推在那死人余出天的身上。哼,真是高招呢。」
果然,就聽見了連嘯爽快的一聲笑道:「這難道不是一個好計策嗎?王月,你來說一說,那余出天是不是犯有大錯呢?」
張醫仁勉強地一笑,道:「不錯,那余出天是犯有大錯,讓神鷹教內部起訌。就是他的最大過錯。」
聽到張醫仁這樣的一句總結性的評語,張醫仁本人、連嘯、溫道見三人相互一看,均是爽快的呵呵一陣淺笑,這一笑,似乎是達成了一種共識,也似乎增進了相互間的信任。
但是,在那石壁的通向外面的那道漆黑的甬道石壁旁邊,有一個人卻是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自抑的傷感,心間生出的那股寒意久久地徘徊在心房,難道這就是魔教。為了彼此間的利益,不惜拿別人的生命來墊背。
余出天的死,看來早就是一個秘而不宣的陷阱。那石壁外的人,正是忠於連嘯,一心想要為余出天報仇的文治,現在已是將連靜遠放好,悄然地來到了石壁外,擔心著連嘯的安危,沒有想到的是,還沒有走近,就聽見了三人這段互有默契的話語。如何不讓他憤怒!
文治捏緊了拳頭,真想衝出去將屋內三人一掌擊斃,但是最終理智戰勝了情感,他恨然地冷靜了下來,苦苦地忍耐著那份別人無法體諒的痛苦,他心中明白,只怕連嘯並不是將自己以兄弟相待。
但是不知為何,他的心中還是有一種期盼,那就是連嘯說的全是蒙心欺騙張醫仁的話,內心還是很同情著余出天的離去,畢竟余公子和連嘯還是有翁婿之情的。他忍耐著,但是最後不能堅持下去了,悠然心中一恨,索性轉身離開了。
空靈子悠然地從沉睡中甦醒了過來,轉頭看向了身周的物事,心中一陣驚歎,自己竟然身處在了一間陌生的客房之中。
她起身,轉頭看了看四周,見到裡面傳來了陣陣芳香,她心中明白,這好像是某一位女子的閨房,空靈子細細地尋來,見到蚊帳四周掛滿著桂花、麝香,那前面中央的香爐之中,燃燒著的是一節沉香。
空靈子心下才是明白:「怪不得這裡有這般隆郁的香味。」只是這裡沒有一個人影,未免讓人心生錯覺,到了那瑤池仙宛之中,才會見到這般美妙的場景。
空靈子本來是大家閨秀人家,年少之時,住在余府的時候,將自己的閨房裝扮得也是流光溢彩,與這裡的場景不相上下。突然間見到這番場景,好像是回到了以前的那個少女孩提時代了。
空靈子突然又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滿心沉醉在美妙場景之中的歡快心情一下間就全部掃盡。她一想起這事,慌忙地朝著那外邊走去,篷的一聲就將那房門打開了,往外一看,這屋外居然是一處荒山之邊,滿地的野花綠草正是開得燦爛絢麗,奪人眼球,置身處於荒山遍野,更加的可愛美麗。
空靈子輕輕地揉了揉眼,心中忖思:「奇怪,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來到這裡的?」
空靈子只是記得自己本來是在那石窟之中,不知什麼時候,遭受到了那一股強大的內勁侵襲,暈過頭去,然後就失去了知覺,沒有想到自己甦醒之後,見到的會是這樣的一番場景。
正當她一臉好奇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從那山丘一旁的土堆上面傳出來了一曲悅人爽耳的曲目,細細聽來,竟然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空靈子覓著聲響的地方,慢慢地移動著腳步,緩緩地踏過幾處荒山丘陵,漸漸地就是聽清了那唱歌的聲源,聲音越來越大,歌聲之中透露出深重的哀愁之意,似乎是在哭訴著什麼。
空靈子邊走心中邊是忖思:「奇怪,難道是喪了新人,所以才有這般悲慟的喪思之音?」
越是好奇,就越是想要馬上見到。沒走得幾步路,就看見了在那山坳的拐彎路口,一個年輕的女子佇立在一座新墳跟前,嘴唇微微開合之間,那清脆悅人的歌聲從中散溢了出來。只見到那墳前女子,全身彩綾,穿著一瞧就知道是大家閨秀,絕非農家女子。
空靈子繼而又望向了那張臉頰,不由得一陣驚訝,此人竟然是自己在綢莊外面道路邊看見的那名來打招呼尋找表哥的女子,她最後才隱約猜測到,那就是表哥的意中人,連靜香。
空靈子心中一陣慌亂,心中第一個反應就是:「難道那新墳是表哥的?」
墳前女子正是連靜香,癡癡地坐在這座新墳前,不知道是不是心中的傷心淚水早就湮滅了平常精靈的心,大腦間只有餘出天一個人的影子,恍恍惚惚,每天來這裡陪伴著余出天成為了她今生下輩子必做的事情。如此打擊,早就讓她喪失了理智,所以才有連嘯說道的那句「余出天害苦了我的女兒」。
如花帶雨更憔悴,傷心人哭傷心淚。這是連靜香眼前最真實的寫照!當她聽說余出天被害,感覺到自己整個世界全都黑暗,沒有了絲毫的生命之力,所以才會有了一心尋死陪葬余出天的心思。
結果是連嘯為了挽救女兒,出手間太過倉促,將欲要尋死的連靜香擊昏,但是,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出手過重,那一掌之下,竟然是讓自己的女兒喪失了記憶,成為了一個癡癡傻笑的呆子,她的腦海中只是恍惚間記住了一個名叫余出天的男子,他們二人在懸崖峭壁邊曾經說過那些互相關心永遠不要先死的感人話語。
那是誓言嗎?為什麼誓言在現實的眼前顯得這樣的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