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紗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間,真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告訴梵音這種消息。可是她還在斟酌的時候,梵音已經迫不及待地到她身邊來了。
「浣紗姐姐,雲姐姐怎麼說地?」梵音小心翼翼地問著,雖然她已經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卻仍就是如此小心翼翼。因為,時間不多了。
「哎……梵音啊,我看,你就不要再想這種事情了吧。」浣紗歎了一口氣,還是將心裡所想倒了出來。
梵音何等聰慧,瞧見浣紗低頭不語的模樣便知道事情一點也不順利,可是她卻並沒有放棄:「浣紗姐姐,那你是怎麼與雲姐姐說的呢?」
浣紗抬起頭,疼愛地撫弄著梵音的:「我今兒個起來之後,伺候你梳洗完畢,便直接去雲老闆那兒去了。說是閒聊,三言兩語下來自是拐到了內城那兒。只是……我看雲老闆也聽得出一些端倪,我這邊對她的回答也甚是明白。她說得很明確,咱們沒有那種富貴命,她實在不希望有哪位小閣的姑娘浪費了這大好青春。如果是其他的人選,若想風風光光嫁出去,她是會答應的。」浣紗講到一半,硬是將原句裡的重蹈覆轍四字替代掉了。
梵音一聽,知道事已至此,無可挽回。浣紗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心中苦悶,剛想再說些寬慰的話,誰知梵音一反常態:「這事兒,也急不來。浣紗姐姐,有勞您了。」梵音話說得誠懇,只是手在微微顫抖。
浣紗瞧見了,以為梵音是不想讓她難過便強打精神,於是上前輕輕抓住了梵音的手:「你與我之間,何必如此見外?」
「這並非見外,梵音是得好好感謝您。感謝雲姐姐,如若沒有你們,梵音或許早就餓死在逃荒的路上了。也不會有命穿到這麼些好衣服,吃到這麼些好東西,更不會有福氣與凝心姐姐她們相識相知。」梵音一邊說著,眼睛裡頭隱隱出現了水霧。
如果沒有你們,我也不會與阿布托相遇了,所以,這是命,逃不了的。
浣紗見到梵音有些反常,禁不住有些慌神。暗自想著這幾日是否應該盯著梵音緊一些,免得她本來內向的性子想不開,做了些傻事。
「浣紗姐姐,今晚梵音沒有任何應酬,不如就讓梵音為姐姐您做些可口的飯菜。咱們好好敘敘舊。」梵音笑得溫婉動人,可是心卻跳得厲害。
浣紗只是有些疑惑地瞅著她,總覺得有哪裡說不出來的不對勁,轉念一想,或許讓梵音做些事情是好事,自己在旁邊看著便好了,思罷,便也愉悅地應承下來了。
當夜幕快要降臨的時候,梵音已經做好了些湯水飯菜端上了桌,都是些簡單的家常小菜。雖然樸素,看上去卻也清爽可口。梵音一邊執箸與浣紗慇勤夾菜,一邊則倒了兩杯水酒。她端起酒杯對浣紗道:「姐姐,來,我敬你。」說罷,還未等浣紗舉杯,便一飲而盡。嗆得不會喝酒的她嬌喘連連。
「不會喝便不要喝了吧。」浣紗將杯中酒喝罷,心疼地放下酒杯去輕輕拍打梵音的背。
「我沒事的。浣紗姐姐,我也陪客人喝過不少酒,許是今兒個太激動了。」梵音一笑,只是眼卻有些紅。不知道是剛才咳嗽弄得,還是確實是哭過。
「哎……你這又是何苦呢……」浣紗歎了一口氣,張口想與她說說雲霜與那內城公子之間的往事,可是話到嘴邊,卻又嚥下了。大家都以為出塵已經死了,自己何必又無端挑起前塵往事?罷了,罷了。浣紗一陣心煩,又倒了杯酒飲下。
梵音見了,趕忙盛了一碗湯端到了浣紗面前:「姐姐,不要喝這些酒了,來,喝點湯,也好沖沖酒氣。」
浣紗點了點頭,拿著湯勺勺起些許,緩緩飲下,只覺得一股清泉甘流順著食道而下,心中很是舒暢:「這湯真好喝,叫什麼名兒呢?」
「瓔珞竹筍羹。」梵音笑了笑,也盛了一碗與自己:「是雙鳳樓的招牌菜之一,聽凝心姐姐說,是用櫻桃去核與剛剛出頭的新嫩竹筍一起熬煮的。我感些興趣,再加上這湯水口味些許甘甜,甚得我意,便軟磨硬泡地學來了。」
「呵呵,真好。」浣紗點了點頭,又多喝了幾口。抬起頭來的時候,臉都被這股溫暖給薰得粉紅,甚是好看。
姐妹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突然浣紗只是覺得有些頭暈。看了看旁邊的酒水,心想自己酒品也太差了。於是便一手撐著額頭笑道:「梵音,你倒是取了雙鳳樓的什麼酒與咱倆暢飲了。」
梵音交纏在一起的雙手一熱,知道已經起作用了,嘴邊的笑容有些牽強:「是,是前些日子雙鳳樓送來的百花釀之一,海棠春,這酒口感可甜了,不覺得有什麼啊。」
「嗯……那我……許是醉了……」浣紗一邊點著頭,一邊則迷迷糊糊地說這些話,等到話說完,人已經趴在桌上睡了。
梵音不放心地向前湊上去,聽到是均勻的鼾聲便放心下來,只見她眼裡蓄著的淚水嘩啦啦地滾落下來,跪到地上向浣紗磕了幾個頭:「浣紗姐姐,莫怪我,莫怪我啊……」梵音抽泣著,趕忙站起來繫好披風,拿了些隨身的銀兩,便匆匆出門了。
一路上,因為大家都在前院忙著開張並沒有碰到什麼人,可是梵音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沒有離開這裡之前,她一刻都不敢放鬆。只見她懷裡緊緊揣著一個錦囊錢袋和一個精緻的小瓶子慌慌張張地往勿返閣的後門趕。
「哎呀!」由於太慌張,梵音都沒有現同樣是匆忙而來的丫鬟,於是兩人撞了個滿懷。
「啊,對不住,香兒,沒有,沒有摔疼你吧?」梵音定睛一瞧,居然是琳琅身邊的丫鬟香兒。嚇得有些六神無主,只能故作鎮定。
「沒事沒事。梵音小姐,您先起來。」香兒心裡同樣是一驚,她剛才是去後門瞧瞧那個勒索她們錢財的傢伙是否來了,沒想到卻在回來的路上碰到了梵音。
二人心裡同樣是慌張異常,並沒有現對方的異樣。梵音看香兒只不過是摔在了地上,並沒有大礙。等她站起身之後她便匆匆離開了。
香兒向前走了幾步,冷靜下來的她越來越覺得蹊蹺,即便是要吩咐廚房,也應該有浣紗啊。如若是要出去買水粉,走什麼側門呢?香兒想著想著,腳步一頓,又轉頭向梵音離開的方向走去。走了沒幾步,便聽得腳下叮噹一陣響。她低頭一看,現是踢到了一個瓶子。
香兒蹲下來撿起來一看,這個瓶子是個小巧的鼻煙壺,底部還用蒙文刻著些字。可是,這裡頭彷彿裝的不是什麼煙絲,而是液體的東西,隨著瓶子的搖曳,微微泛著粉紅色的光。香兒站起身來,明白這是梵音匆匆離開落下的。她掂量了下手上的鼻煙壺,又瞧瞧梵音消失的方向,嘴唇上勾起了一抹笑容之後,便將那鼻煙壺收進了懷裡,又往琳琅房間的方向走去。
梵音氣喘吁吁地趕到了後門,一直向巷子出口走著,到了拐角處,只聽得有人打了一個呼哨,她心中一陣激動,轉頭一看,果真有輛馬車在等她,於是她連忙跑了過去。
「阿布托!」剛進了馬車,梵音便與坐在馬車裡的男子深情擁抱。
「好了,好了,咱們走吧。」阿布托瞧見梵音已經拿著些銀兩,便知道她不是出來告訴自己好消息的。
「等,等會兒。」梵音按住了阿布托的手,慌張地上下找了一圈,才現瓶子丟了,她有些懊惱地說道:「你給我的那個瓶子,不見了。一定是我慌亂之中掉在哪裡了。」
「沒事,那個既然已經用過了,就沒有留它的必要了。」阿布托大咧咧地一笑,說著就要馬車伕啟程。
「那……那,那個藥,真的只是讓人昏迷麼?不會有什麼其他的事情吧?」梵音不放心地又問了一遍。
「不礙事。只要你只是滴了一滴,而且睡下去的人呼吸均勻,便一定是昏迷了而已,你就放心吧。」阿布托親了下梵音的額頭,馬車滴滴答答地向京城城門駛去。
梵音依偎在阿布托懷裡,想著自己為了與心上人在一塊兒,居然設局往湯裡下蒙*汗*藥給自己最親的浣紗姐姐,便難過地哭了起來。
本來前幾日小王爺來找她,便偷偷摸摸地給了她那瓶秘藥,說如果今日如果勿返閣閣主不同意的話,他就帶著她一起逃走,到大草原去過無憂無慮的生活。梵音緊緊抓著瓶子,心裡一陣彷徨與猶豫,她憧憬著阿布托所說的那種無憂無慮,但是對著把自己養大的親人,她實在是下不了手。
可是到了最後,自己為了愛情,還是做了。她不敢想像,也不敢去想,不知道浣紗姐姐醒來之後,整個勿返閣知道她落跑的消息之後,還有幾個人會真心喜歡著她呢?那些都是她的親人啊。
梵音嗚嗚咽咽地哭著,仰頭瞧著緊緊抱著他的蒙古少年粗獷的輪廓,心中有些疼痛,卻有些許甜蜜,她緊緊抱著阿布托的腰,低聲呢喃道:「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啊……」
阿布托心裡一緊,輕輕撫摸著梵音的,想了想說道:「我唱歌給你聽吧。」說著,他便輕輕哼起了草原上耳熟能詳的少年小調。
隨著馬車一停一走,梵音聽到了城門守衛放行的聲音。她心下一沉,心裡默默向著那些親人姐妹說著再見。
再見了,我的姐妹們。
再見了,我親愛的浣紗姐姐。
再見了,撫育我成*人的雲霜媽媽。
再見了……我的勿返閣……
不知道哭了多久,梵音漸漸地睡去。夢中,她彷彿聽到了馬頭琴的低吟與蒙古歌謠那幽長的音調,不自覺地,她的臉上終於掛上了今日第一個真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