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回來以後便向雲爽去請罪,態度之誠懇讓勿返閣所有人,包括雲霜本人都感到意外。本來還在想著是不是應該對待琳琅嚴厲一些了,瞧她慈眉善目的模樣,一時又覺得如此一來自己未免太不近人情,於是琳琅無故失蹤半個多月的事情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了。除了巧兒會偶爾想問出些端倪出來,其他的一切都隨著時間悄然流走。
大家在這十幾天的相處中,看到了琳琅明顯的變化。再也不氣焰囂張,再也部頤指氣使,這還是琳琅麼?
下到奴僕,上到小閣閣主,大家心中都禁不住問了一個同樣的問題。不過,疑問是有,欣喜更多。多了一個知己姐妹,少一個劍拔弩張難伺候的主子,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好事情。於是,大家也便將疑問埋在了心裡,就這麼歡歡喜喜地過著安穩日子。
玉寧打小便與琳琅相處,這兩個人雖然在一起生活的時間很長,卻一直都是互相生厭,實在是八字不合。可是現下,琳琅卻主動與玉寧握手言和,玉寧本性純真卻也狡黠,剛剛開始實在是不敢應承下來,怕是琳琅給她的什麼陷阱往底下跳。可是琳琅卻一次又一次地伸出友誼之手,到最後,即便玉寧是將信將疑,卻也承諾下來了。
畢竟,如果真的是偽裝,能滴水不漏的撐過這半個月也不容易。多半琳琅的性子確實是被磨平了把,玉寧如是想。不自覺得也開心起來,平常的笑容也多了幾分。
這日,五月眼看著已經到了月底,梵音對鏡梳妝準備著當晚的行頭。梵音的丫鬟浣紗是當初文清身邊的丫頭,家中多難,她見閣裡的人對她如親人一般,一狠心便簽了終身契約,也算是個苦命人。文清嫁與福生之後,本來想將之托付給現在的靈書,酒兒。可是酒兒此時早就有了一個冒冒失失的小姑娘做丫鬟,於是,浣紗便當起了梵音的奴婢。
說浣紗是奴婢,也不盡然,至少對梵音不是這樣。二十來歲的浣紗把梵音是從小帶起,到現在,在梵音心裡她與雲霜是同等重要的。
「浣紗姐姐,你說這樣可以了麼?」梵音仔細地看了看自己的妝容,回身問道。
浣紗仔細瞧了瞧梵音的飾,爾後從桌上拿了一隻別緻的金色簪,和藹地說道:「梵音,帶上這個瞧瞧。」說著,便將那呈芭蕉狀的金絲簪戴到了梵音的頭上。
梵音低著頭,撅著小嘴,萬般不願意:「浣紗姐姐,我能不能不帶這來歷不明的東西?」
浣紗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梵音,這可不是來歷不明的東西。這是那位捧你的金主送的啊。」
梵音撇了撇嘴,她知道,她當然知道是那個陌生的陌生的金主送的。她現在穿的上等的絲綢衣物,金光閃閃的飾,哪一樣不是那金主送的呢?可是,她就是不喜歡。她不喜歡那種被人暗地裡窺伺的感覺,更不喜歡這種被人理所當然地當作是所有物的感覺:「這些……又不是阿布托給的。」梵音小聲地說道,可是,還是被浣紗聽到了。
浣紗本來在收拾那個金主送給梵音的琳琅滿目的物品,身子一頓,歎了一口氣,轉頭便輕輕抱住了梵音:「梵音啊,你知道,你的每一場那個金主都在瞧著你,只是你不知道她到底是誰罷了。咱們這也是不得已,你就暫且忍耐一下把。」突然,浣紗又話鋒一轉:「你啊,別成天嘴上都掛著阿布托,若是雲霜老闆知道了你們兩個的事情……唉……」浣紗說到這裡沒有再說下去,梵音小,自然是不知道當年勿返閣這裡生的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那是出塵與內城公子的愛情,一段沒有結果的愛情。即便現在勿返閣再沒有人提起了,可是人人都是在不自覺地以這件事情為警鐘,每個人的心裡都掛著一道符,逼迫自己不要和有錢的人走到一起。正如當初雲姐所說:他們的命與我們的命太不一樣了,即便使勁抓著,也會被那兩股分別來自兩個方向的力量給扯斷。這又是何苦呢?
可是,她的梵音,一天一天長大。出落得如此動人,她的心裡本來是盤算著,或許梵音本來就是幸運的,可以平平安安地就這樣嫁出去。那個阿布托的出現,攪亂了這一切。
梵音熱切地喜歡上了這個莽撞的蒙古小王爺。她會聚精會神地聽著小王爺用蹩腳的漢語講大草原的故事,她會拉著小王爺的手,即便他不想寫,卻也硬逼著他與她一起寫著漢字。她把自己覺得有趣的一切的事情與這個小王爺分享。
一切都走了樣,等浣紗現並且想要阻止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浣紗正在呆想著這些事情,只覺得懷抱一鬆,她定睛一瞧,卻看到梵音早就已經笑嘻嘻地將那個阿布托拉進了房裡。浣紗歎了一口氣,邊走向門外邊對梵音吩咐了幾句:「等會兒就有小童引你去主樓了,可別讓他們瞧見了。我去準備些點心。」其實,是浣紗要給他們二人一點私人空間。
阿布托愣頭愣腦地瞧見浣紗丫鬟走了,完全沒太聽懂她是說的什麼,卻也不是很在意。轉過頭來抱著梵音,立馬就現了她頭上的那個簪,禁不住眉頭一皺,慢吞吞地問道:「簪,誰的?」
梵音楞了一下,爾後便明白他是指什麼了:「這個簪,是個捧我的金主送的。浣紗姐姐說,定要戴上。」
阿布托不高興了,少年血性一下便衝到了腦門:「那,我給你的呢?」
「你給我的,可不是在這裡麼?」梵音臉一紅,從脖頸處拿出一個項鏈,吊墜是由綠松石圍著的一塊上好的雞血石頭。阿布托瞧見梵音這麼貼身地戴著,呵呵便樂了。
連忙點了點頭,便又抱住了梵音。梵音閉著眼享受著愛人溫暖的懷抱,過了好一會兒,她便戀戀不捨地從那懷抱中出來了:「阿布托,我要去演出了。你先過去吧。」
小王爺一聽,心裡又是一陣不快,站著好一會兒沒動。梵音明白他的心思,於是又討好地抓了他的手晃了晃:「去吧,被雲姐姐瞧見了,我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阿布托本來是不懂俚語的,可是自從來京之後,自己的老子每次一生氣就叫囂著這句話,所以他也漸漸明白了,這是要遭罪受的意思,趕忙點了點頭,便匆匆地向主樓走去。
梵音倚在門邊,看到阿布托風風火火地模樣,甜蜜地笑了出來。
勿返閣主樓天字號雅座內
九爺依舊坐在那個正對著舞台的位置,愜意地喝著剛剛泡好的普陀,瞇著眼若有所思地瞧著那些在台上做著演出準備的奴僕。
「爺,您看既然您這麼喜歡梵音小姐。不如現下就與雲老闆去商量一下。」一旁的隨從站在九爺身邊輕聲耳語道。
「不著急。咱們貝勒府還沒有修繕完畢呢。再說了,梵音才當了幾天的花魁?我便這麼迫不及待地將她弄回去,豈不是惹人笑話?讓人家以為我這個人,還真是個酒色之徒。」說完,九爺笑了一聲,又喝了一口茶:「跟了爺這麼久,也沒學點東西。爺告訴你吧。」
九爺正要說點什麼,卻見梵音已經挑了簾子上來了。他饒有興致地瞧著那位佳人,當他現她戴著自己給的簪子,穿的也是自己送的衣物時,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這邊梵音點頭致意樂手準備唱今天的第一曲,那邊九爺靠在椅背上,慵懶地一邊瞧著梵音的演出一邊對那隨從說道:「這花她再好看,再動人。如若不是人人都想要,如若不是名氣兒頂大,爺是不會把它摘了的。」
聽了這話,隨從也恍然大悟地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此時的九爺並不知道,他最大的情敵就坐在隔著他不遠的雅閣裡,心裡盤算著捷足先登的事情。
阿布托一手托腮狀似很認真的在聽梵音的小曲,這個舉動令他的小隨從也很是驚訝。要知道,即便是梵音小姐只給他一個人唱,他都能毫無干擾地睡著。
「少,少爺?」小隨從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該回去了。剛要去提醒自己的主子,卻被阿布托嚇了一跳。
之間阿布托突然站了起來,大叫道;「我決定了!」
小隨從後退了好幾步,大惑不解地瞧著自家主子的背影。這個時候阿布托猛地一轉頭,眼裡儘是堅定。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果不其然,阿布托的下一句話讓他差點從凳子上坐到地上你。
「我要娶梵音做我的額基尼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