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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十七章棋逢對手6 文 / 闕無憂

    那日,我與沈凝心便在那一方小屋裡下起棋來,我接著的是她意興闌珊下出來的死棋,她手上的卻是攻勢狠歷的黑子。若說洞悉了態勢之後,自己還沒有責怪自己依照喜好來誤了大事,那確實是假話。不過,瞧那沈凝心一幅吃到了蜜糖的模樣,心下卻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讓這白子絕處逢生。如此一來,說不定她會因為心服口服而認真回答自己的問題。

    思及此,我便仔細觀察起她的棋路來。也許她是初試破釜沉舟攻擊的方式吧,每每在下了殺手之後,又總會有意無意地露出些空隙供我喘息,然而這種空隙雖然表露的不規則,卻讓我是戰戰兢兢,不知道她是有意為之,還是確實是個攻勢的新手。

    幾番對決下來,恍惚間彷彿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我抬頭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頸,瞧見窗欞框出來的那方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像是被潑了一盆剛磨好的上等濃墨一般。瞧著那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我又不自覺想起了前幾日私訪之時,瞧見的那些因為吃不起私鹽,頭漸漸開始變白的孩童。他們吮著自家父母省下來的鹽巴,流著口水,燦爛地對我笑著。當時的我,心中卻像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除了憤怒以外我的腦袋都是昏沉的,我想那時,我已經被怒火給支配了。

    那孩子見我繃著臉瞧著他,也不害怕。只不過鬆開了還在吮著的鹽巴,顫顫巍巍地向我走來。當我蹲下來與他平視的時候,他卻將那小手攤開,一塊所剩無幾的鹽塊正因為他手心的熱度悄悄的融化著。我驚訝的眼神並沒有叫他退卻,而是笑得更是得意。彷彿是在對我說,你看,我有這個吃,你有麼?

    那一刻,即便我在平時再怎麼鐵石心腸,都沒有勇氣再呆下去。我在孩童的衣袋裡塞了些銀兩,多少並不記得,只記得我一股腦地將那衣袋都塞滿了,爾後,我帶著僕從匆匆離開了那個地方。遠方,依稀傳來孩子的哭聲,像是在挽留我,可是我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

    「哎,到你了。」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轉過頭來,卻瞧見沈凝心正微微撅著嘴看著我。彷彿是在責怪的我的走神。

    我並沒有解釋什麼,只不過靜靜觀察了一下棋路,便將黑子下到了棋盤上。接著,我提走了她的幾顆子。

    沈凝心瞧著自己被提走了幾顆子,無端端地失了些城池給我,心情變得很沉悶。此後,也沒再見她與我說什麼話。只不過蒙著腦袋下棋罷了。

    房間裡頭很靜,靜到只有棋子敲擊棋盤的聲音,錚錚作響。側耳傾聽,居然還能聽得到屋外雨滴敲擊在屋簷上,又滴入水池中的聲音。真不知道,現下是這屋太靜了,還是這外面的雨下得太大。總之,我的心,是沒有平靜下來的。

    之後,我兩將注意力都轉在了棋盤上,她想方設法地把我逼到死角,我想方設法地把她給打退。我不知道她現下在心中想起的是什麼,我心中所想,是那個願意與我分享一塊小小鹽巴的孩童。那孩子,垂髫不是泛著黃色,而是令人揪心的銀白。

    不知道什麼時候,醒兒進來了。

    她彷彿很驚訝我還在這裡,並且是在與她小姐下棋。可是這丫頭平常都很有分寸,並沒有出什麼異樣的聲響來。只不過默默地給我泡了一杯上好的龍井,便站在一旁看著她並不懂的圍棋。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布托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也被醒兒引了進來。於是我與沈凝心的廝殺,便多了兩個看客。醒兒站在沈凝心一側,布托則緊緊站在我身後。

    想來,這是我平生下過的最浮躁的一盤棋。眼中只有勝利,卻沒了平常的悟性。當醒兒慢慢地在眾目睽睽之下數子的時候,我木然了。

    那盤棋,我輸了,輸給了沈凝心一個子。

    我兩手緊緊攥著爾後又鬆開,剎那間居然腦子有些空白。此生我不希望再遇到第二次對我有如此打擊的失敗。正當我默默地離開棋盤,要走出房門的時候,我卻被沈凝心叫住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一愣,又想起了先前的賭約,於是便轉過頭來站定。卻並沒有走上前來。

    沈凝心的表情我瞧得清清楚楚,奇怪地是,她並沒有如平常一般得意,反而眉間多了幾分嚴肅。她擺擺手,遣退了醒兒,於是我也轉頭叫布托暫且下去了。

    「你是不是給朝廷做事的。」沈凝心將盤起來的腿伸展開來,耷拉在軟榻邊上。

    我點點頭,沒有做聲。

    「你是不是內城王府裡頭的?」沈凝心又問道。

    我又點了點頭,同樣沒有出任何聲音。現在的我,感到很疲累。

    「那好,最後一個問題,公子您姓甚名誰?」沈凝心沉默了一會兒,才問出這個問題。

    這次,我完全沉默了。

    可是,願賭服輸。

    我不禁自嘲地笑了出來,輸得可真是徹底:「赫那拉允鎏。」

    當我說出自己的名諱時,我明顯感到了她那嬌小的身軀震了一下。小臉上除了那雙瞪大的眼睛之外,卻沒有任何一個細微洩露出她的驚訝。

    三個問題已問完,我也該走了吧。可是,這一回,我又被她叫住了。

    「站住,你沒輸,按照規矩,你也該問三個問題。」那話說的不情願,卻還是理直氣壯地。

    這是在憐憫我麼?我大惑不解之餘心中卻甚是不滿,可是機會難得,不知道該不該應承下來。

    沈凝心瞧見我還不往前,彷彿有些著急了:「你雖敗我一個子,可你用的是白子。我是黑子先制人,那一個子,可不算是贏。咱們是平局。既然要問便都問,我已經問了,現下該你了。」

    聽完這話的我不禁一愣,心下突然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慨。於是我上前又坐回了軟榻。瞧見燈光下的沈凝心擺弄著如她一般潔白的白子,微微紅著臉。我想,大概是那燭光映著那紅色的紗罩,反射到了她臉上了吧。

    「問吧,天已經暗了。」沈凝心抬頭瞧見我在看她,有些語氣不善。

    我點了點頭,便問出了一直在我腦中思考的問題。

    而我在心裡,也不自覺地對她說了一聲感謝。

    算是為了那些正在水深火熱之中的百姓。

    也是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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