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藝已經自己坐在書房氣了老半天了,他原本還對自己手底下這票人挺有信心的,可是大總管羅春今天報告給他的這件事,著實打擊到了他。
他伸手打開書案的抽屜,從裡頭拿出一封書信來,這是他的二徒弟、如今在太原任總兵的夏迎春寫的,裡面詳細地寫了秦瓊當初怎麼在潼關附近「帶領」一撥兒山賊打傷了他,又怎麼在天堂縣「謀財害命」攤了人命官司的事說的清清楚楚……
信裡頭還特別點明,秦瓊這個「賊頭兒」能量巨大,把山西上下一堂的官員都給買通了,最後硬將把殺頭的罪名定成了充軍發配,而且,這還是在他極力堅持下才定的罪,如果不是碰巧讓他看見了那份公文,秦瓊一準兒已經被無罪開釋了!然後夏迎春就在信裡一面求羅藝幫他報仇,一面提醒羅藝,一定要盯緊點,別讓秦瓊在他那兒鑽了空子……
這封信已經到了快三個月了,他從信到了的那一天起,就天天留意交案的公文,可是左等秦瓊也沒到,右等秦瓊還沒到!羅藝是早就起了疑心了,不過,他倒是沒往手下這些人裡頭想,他是以為秦瓊已經半道兒上畏罪潛逃了,沒想到今天有信兒了!而且還是這麼讓他「震驚」的消息——秦瓊的官司還沒交案,人情就已經托到了!
張公瑾!羅藝心裡就琢磨上了,這事是就牽扯了張公瑾一個人?還是他背後還有人?老頭子一咬牙,下定了決心,這次一定要把手下的這些人好好「清理」一下!他打定主意,等問到秦瓊這個案子的時候。他就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他倒要看看到時候給這個秦瓊說情的到底有多少人……
至於秦瓊的下場,羅藝在心裡更是早早地定了下來。他已經交待了大總管羅春,等到打秦瓊殺威棒地時候。就由羅春親自掌刑!他就不相信,秦瓊能把羅春也給買通了!
有了決斷之後,羅藝便將那封信放回了抽屜,然後起身回房歇息去了。天下正跟羅成抱怨,張公瑾這人不會辦事。這麼好的辦法,居然讓他給糟蹋成了這樣……
羅成也是一臉的無奈,有點拿不準究竟是張公瑾不會辦事?還是秦瓊地霉運太旺!
「現在怎麼辦?」天下歎著氣問羅成。
羅成也為難了。當初在山西的時候,礙著單雄信等人,他沒有跟秦瓊把話挑明;而回來之後,又擔心提起山西地事情,會把跟獨孤家的這次衝突給暴露出來,所以也沒跟羅藝兩口子提……本來是想著日後有的是機會認了這門親,也好讓他娘了了這件心事.,誰成想秦瓊就在這時候攤上了這麼件事,他不免也有些進退兩難。
「現在比較為難的是,怎麼樣順理成章地認親!只要親認下了。張公瑾他們那些事自然有法子揭過去的,只是……」羅成思前想後地梳理著事件事。
天下點了點頭。說道:「順理成章這四個字眼下只怕不好做到……」如果羅春沒把張公瑾打點行刑官地事給捅到羅藝那裡。那還好辦,只是眼下這種情況。一個弄不好,秦瓊這真親戚會被羅藝當成假親戚給辦了!
「這樣!」羅成皺著眉頭,出起主意來了:「明天一大早,我是肯定要跟著我爹上殿理事的,你就上我娘那兒好好演出戲,坐立不安,心裡有事一樣,等我爹這邊有意思要打的時候,我就讓人給你送信,你就去跟我娘講,我前些時候找你幫忙打聽表哥一家子的事,好容易有了些眉目,這個疑似我表哥的人偏偏被發配來了北平府,這也沒顧上細問呢,就趕上我爹這升堂了……你就說,我原是擔心這人不是表哥,又惹我娘傷心,所以想趁著我爹這邊問清楚了出身來歷再說,如果是表哥,那自然極好,如果不是那也就算了,咱再接茬找……」
天下瞭然地點了點頭,說道:「若是你爹肯細問,那自然就沒問題了,可是依著你爹的脾氣,只怕他不肯詳問,便要先打了那一百殺威棒,到時候我就跟你娘說,原想著你爹要詳加審問的,誰知他卻問都沒問就要直接開打了,這要不是你表哥還好,如果真是你表哥,呵呵……」她笑得意有所指。
這還得從羅王妃的家世說起。羅王妃本姓秦,名叫蕊珠,她的父親本是南陳地宰相,名叫秦旭。秦旭膝下除了秦蕊珠這個女兒外,就只有秦瓊的父親秦彝這麼一個兒子。當初大隋伐陳,秦彝鎮守在馬鳴關,因不肯投降,被楊林一棒打死在馬下。沒多久,南陳滅亡,秦旭也死在了亂軍之中。
那時候羅藝剛打下了北平府,正準備著前後夾攻隋兵,就聽說了南陳滅亡的消息。可巧秦蕊珠先一步被秦旭送往了北平府,才倖免於難。可是父兄俱亡地打擊,還是讓秦蕊珠大病了一場,她病好之後,便心懸起侄兒來了,羅藝為了安慰她,這些年來也不知派了多少人去尋訪秦瓊的下落,可是那些年兵荒馬亂地,想要找個連大名兒都沒取地孩子,談何容易?於是這事一拖就拖了這麼些年,都拖成羅成他們一家子的一個心病了!
所以,只要在羅王妃跟前透出一點風聲,老太太一準兒能把羅藝整治地服服帖帖的,反秦瓊的根底兒在那裡擺著呢,一點也不怕問,就怕不問!只要問了,這親戚一準兒認得成,事情自然也能圓滿地了結了,張公瑾他們那點兒事跟認親戚這事一比起來,也就成了旁枝末節了……
接著兩個人又商量了一下細節,便各自安歇去了。
羅成和天下這一夜是睡得安穩,可清雲樓裡卻一片愁雲慘霧。
張公瑾都不知道抽了自己幾個嘴巴子了,臉都腫了。要不是秦瓊攔著,他還得抽。他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毀在他身上!
秦瓊苦笑著勸著眾人:「諸位兄弟。你們為了秦某的事也盡了心了,事情到了這一步。那是命裡注定的,豈可強求?你們這份情,我都記在心裡了,明天的事,就聽天由命吧!不過。可有一樣——明天見了北平王,諸位可別再站出來說話了,連累了公瑾兄弟一個,秦某已經良心難安了,要是再拖累了你們,那我……」
「二哥!您說這話可就見外了!」白顯道挑著眉說道:「明天咱們就在堂上,把二哥被冤枉的事和盤托出,依我看,咱們王爺也不是個不講理地人。或許,還有轉機……」事情到了這一步,是只能進。不能退了……
「不成!」杜差立刻反對道:「王爺現在在惱秦二哥托人情的事,怕是聽不進我們的話去了。叫我說。明天這案子不能交,等天一亮。就安排二哥盡快地離開幽州城,天大地大,去哪兒不比在這兒等死強呀?」
「杜賢弟!這怎麼行?!」這回輪到秦瓊反對了:「我這麼一走,金甲、童環二位兄弟地差事怎麼辦?公瑾兄弟又怎麼交待?將大家拖累成這樣,我已經愧疚難當了,要是再這一走了之,日後……」他想想,都覺得沒臉見人!
眾人是左一個主意,右一個主意,卻沒有一個妥帖的。
最後秦瓊拍板定案:「好了,諸位兄弟不用多說了,除非能想出不拖累朋友地辦法,否則明天我是一定要去交案的!」然後,頭也不回的自己回房歇息去了。
其他的人,一個個哭喪著臉在那坐到了天亮,誰也沒想出了好主意來。
等嫣娘睡飽了美容覺,神清氣爽地打扮好來見杜差的時候,正對上一屋子地苦瓜臉。
「這都是怎麼了?」嫣娘看著杜差這會兒的樣子,就覺得解氣。
張公瑾一見嫣娘的模樣,先是一愣,隨即湊到杜差耳邊問道:「昨晚你有沒有問嫂子,這事要怎麼辦?」
杜差也是一愣,隨即想起,昨天晚上嫣娘好像、似乎、彷彿……有什麼話要跟他說,可是他一著急,就沒顧著問!他當下就有些傻眼,連忙起身給嫣娘讓座,陪著笑臉問道:「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明天晚上?」嫣娘貌似有些想不起來一般,皺起眉頭說道:「有嗎?我怎麼想不起來了?你怎麼不當時問我?」
嫣娘正在這邊為難杜差出氣呢,就見秦瓊已經換好了罪衣拎著鎖伽從裡頭走了出來。嫣娘也顧不得跟杜差在這裡廢話,一面叫夥計張羅早飯,一面對秦瓊說道:「我受人之托,來給秦爺提個醒,今日若是堂上若是王爺問話,定要詳實回答,可保你平安無事,另外,要是見了熟人,務必當做不認識,要緊!要緊!」說罷,看都沒看杜差一眼,逕自去了。
「她……她這是什麼意思?」杜差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嫣娘離開的方向問道。
「她的意思是,這事有門!」白顯道拍著手說道。
「沒錯!」張公瑾也有些興奮地說道:「眼前這堂上的人,能在又肯在王爺跟前保著二哥平安無事的還有誰?不就剩下少王爺了,嫂子定是托了她們家姑娘在少王爺那裡下了功夫了……咦?這也不對呀!堂上的熟人?二哥,您認識我們少王爺?」
秦瓊一臉茫然地說道:「少王爺?不認識呀……」他實在想不起自己在北平府還有哪些熟人,而且還是能在這個時候幫得上忙的……
「這是怎麼回事呀?嫂子也真是地,也不把話說清楚了……」白顯得說著瞪了杜差一眼:「昨晚你肯定得罪嫂子了,所以,這會兒她才這麼不待見我們!」
「這個……」杜差也是一肚子的後悔,可是嫣娘擺明了不會告訴他的,他也就沒敢再去討這個沒趣兒。
眾人憂喜參半地隨便吃了兩口飯,便分撥兒「開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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