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沒有掃開方知曉的慕容宙大喊一聲:「慢!」慕容秋的虎牙軍刀頓時停住。慕容宙的大劍也同樣在方知曉的小平頭面停了下來。劍鋒的寒氣,讓方知曉每根頭髮都豎了起來!整個場面一下就靜止了下來。只有方知曉的劍遠遠的落下,發出了叮噹一聲。
慕容宙面甲的憤怒金剛像流過一道異彩,死死的盯住了慕容秋:「秋郡主,你想怎麼樣?」慕容秋小臉也繃得緊緊的:「宙叔叔,我們各退一步,你放我過黃河,我將白鳳璋交還給你。大燕的聖女你們可以再找一個,可是鮮卑的聖器只有一個。」
面甲下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帶著金屬聲音的冷笑:「河南之地,仍是我大燕的天下。就算我不追你,憑著這小子,你能穿越千里,去秦國麼?」
這小子…………方知曉這個時候正僵硬的慢慢矮下身子,小心的躲開頭的大劍,慢慢朝後退。差點尿褲子啊…………這金屬大塊頭力氣大得邪乎。還以為自己穿越之後突然變成大力士。沒想到人家劍一揮,古怪勁道一發。自己的劍就飛了出去!他擋在慕容秋的面前,附和道:「漫天開價,你可以落地還錢麼…………猛將兄。我看大家還是各退一步的好。不然一拍兩散,你跟老闆也交不了差不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覺得手的那塊疤痕突然又開始發燙,像針一樣刺痛的感覺頓時沿著手臂直衝來。他在心裡低呼一聲,努力的克制住去看的衝動。這個時候要保持氣勢,氣勢!
慕容宙和慕容秋的目光靜靜的互相對視,獵軍的騎士們跪在地,大氣都不敢喘。慕容宙突然轉身就走,腳步震得大地似乎都在晃動。他大聲吼道:「給他們兩匹馬!」
頓時兩個軍士跳起來,將兩匹馬牽過來。慕容宙背著身子冷冷道:「秋郡主,我這是還你爹爹的最後一份情。在過黃河之前,我確保你們的安全…………但是之後,哪怕玉石俱焚,我也不會放過你們!天有神鷹,背後有大燕獵軍。哪怕你真有通天徹地之能。又能逃到哪裡?走!」
兩個軍士將戰馬交到方知曉手中,他無恥的笑笑:「勞駕,幫忙把劍揀回來給我。」軍士呆呆的看了他一眼,飛快的跑去將劍揀給了他。退了開去。方知曉翻身馬,看著慕容秋還保持那個姿勢站在那裡。心下頓時明白了,這小妞看來也是聰明人啊。獵軍還沒退,拿來威脅他們的法寶當然不敢放下了。他在馬彎下腰將慕容秋抱了來。周圍的獵軍將士頓時發出了一陣低低吸氣的聲音。不敢相信的看著這個黑小子敢這樣抱他們的聖女。方知曉將另外一匹馬一牽:「山水有相逢,猛將兄,他日江湖再見,我們再把酒言歡…………閃了!」給馬一鞭,飛也似的就竄了出去。
慕容宙背對著他們,聽著馬蹄遠去。慢慢的將劍還入鞘中。他緩緩的活動了一下手腕:「好大的氣力…………」周圍獵軍大氣也不敢出的看著他,慕容宙冷冷的下令:「分成四隊,輪流跟著郡主他們,保持接觸。跟他們往南!」
獵軍們轟然應諾,馬開始分隊整理馬匹。不一會就有一百餘騎,跟著慕容秋他們揚起的塵土追了下去。一個親信軍官湊近慕容宙的身邊,低聲道:「宙帥,現在咱們投鼠忌器。不能追近,不然聖女就要毀了我鮮卑聖器。不如用弓弩…………想活著將聖女帶回鄴城,恐怕難了。能把鮮卑聖器帶回去,也可以向皇交待了。」
慕容宙揚起了手,面甲朝那個軍官那邊一側,看著憤怒金剛像的銀光一閃。那軍官頓時嚇得低下了頭:「秋郡主是將門之女,警惕心一時不會低的。她那個家將,也相當不凡。不能一下解決,就真的是玉石俱焚!我們跟著,等著他們覺得放鬆的時候,再用弓弩!」
在離著獵軍很遠的一個小小山丘,那個黑衣高挑的女孩子和自己的手下,盡力在丘頂的小樹林裡隱藏著身形看著這一切。看著獵軍陸續馬遠去。他們這群人才出了一口長氣。
黑衣女孩子歪著頭想想,問她身邊的家將:「南宮大叔。那個高大的將軍就是慕容宙?那些銀甲大軍就是大燕獵軍?」她身邊的中年家將神色慎重的緩緩點頭:「對,那就是大燕第一騎將慕容宙。銀甲大軍也是當年鮮卑絕代雙驕慕容恪和慕容垂一手帶出來的大燕獵軍。我們漢人的第一大英雄冉閔天王就死在他們手中…………小姐,不要再追那小子了。太危險。」
女孩子猶自不服氣,長長的鳳眼轉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那中年家將又道:「那貴族少女的家將,已經讓我們都無還手之力了。小姐也知道他的厲害。但是在慕容宙面前,也沒有一合之力啊!慕容宙這個鮮卑凶神。手中的破軍劍和破軍劍氣,當年和冉閔天王都力戰了數十合啊!要不是他纏住了冉閔天王,讓大燕獵軍組成連環甲馬圍來…………那小子能力敵一招不馬飛出去,已經是難得的厲害了。小姐,咱們走。」
女孩子眼睛亮閃閃的:「南宮大叔,那醜八怪女人手裡是什麼東西,連慕容宙都能要挾?爹爹不是一向最關心燕國的事情麼?咱們要是能把這個東西搶到手,爹爹會怎麼看?」
中年漢子連連搖手:「小姐,我不能讓你冒這個險!」聽著家將堅決的語氣。女孩子咬著嘴唇恨恨的跺腳。她高高的個子,容貌也極其嫵媚。偏偏舉止卻孩子氣得很。最後才不甘心的道:「好啦!咱們回家就是了。不過咱們不要趕到這些獵軍的前面好不好?咱們和他們並肩前進。離點距離就是了,好歹也能看點熱鬧………南宮大叔,人家出來一次不容易………」
被女孩子纏得沒辦法,又畢竟是下人,想想這風險也在控制範圍之內。中年漢子才勉強答應了女孩子的要求。女孩子歡呼一聲,帶著人馬就鑽出樹林,走下小丘去了。這片胡楊樹林的一顆大叔面突然一動,就看見一個身影突然慢慢的幻化了出來。正是那個在昨晚神秘出現,用古怪陣法引開了獵軍追擊方向的人影。
她還是穿著黑色的大披風,連頭帶腳的都裹住。坐在樹枝雙腳一蕩一蕩的:「好險好險,差點就沒得玩了!這兩個笨蛋真不會逃跑,幫他們引開了獵軍一天的路程都被人家追了!還到處亂惹事…………祖家塢都來湊熱鬧啦!老頭子師傅,你真給我安排的是苦活呢……要是我不想辦法接應一下,那你的打算可就全湯啦!」
方知曉擁著慕容秋策馬狂奔,夜色漸漸的沉黯了下來,他卻不敢稍停。背後總有隱隱的馬蹄聲傳來,讓他絲毫不敢停留。真不知道這樣的逃命什麼時候是個盡頭!雖然慕容秋這個大美人就在他的懷裡。但是他現在已經沒有心思感覺女孩子身的溫軟。他的右手刺痛的感覺已經越來越厲害。甚至覺得整個手都燙了起來!他終於忍不住悶哼一聲,翻起右手查看了一眼。
月牙型的疤痕一直流動的銀光,這個時候已經是光華大盛,將他懷裡的慕容秋的俏臉,也照得一片光亮。銀光在他的手掌翻騰著跳躍著。就像銀色氤氳的霧氣一樣。慕容秋咦了一聲,訝然道:「這是什麼?」
方知曉怒道:「我***怎麼知道?」慕容秋咬著嘴唇沒計較他的臭嘴巴。剛才就是這小子擋在她的面前,硬生生的接了慕容宙一劍…………想起他們兩個一起從馬摔倒下來的那一對視。在這個生死未卜的逃亡旅途當中,有個人始終陪伴…………雖然是個黑黑的流民。女孩子慢慢的將她一直握在手中的玉璧放回了懷裡。方知曉手的銀光也漸漸黯了下去。光芒一閃,又恢復了原樣,那種灼然的感覺也突然消失。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公共廁所咩?方知曉憤憤的在心裡想。而他懷裡的慕容秋卻再也支撐不住,剛才和慕容宙的對峙已經耗盡了女孩子全部的心力,她低低的嚶嚀了一聲。傷口似乎也裂開了,一道血跡緩緩的在她肩頭綻開。女孩子低聲道:「找……找地方過夜。只要我還有一口氣,獵軍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敢迫來的…………再不休息一下,不要等過黃河,我們就要累死了…………」
方知曉摸爬滾打了一天一夜,生死搏殺也好幾場。卻還是精力充沛得很。想著背後那個金屬大塊頭的凶神。他倒是恨不得一直這麼跑下去。但是懷裡的女孩子都這樣了。他也只有苦笑著四下打量,看周圍有沒有安全的地方休息。
…………真是荒涼的冬季大地啊。在這片原野,沒有他那個時代那麼密集的村莊城鎮。在低垂的暮色當中,只有遠遠的地方有幾個小小的村莊灰色的影子。一座座並不高峻的山丘峰嶺在四周左右靜靜的佇立著。黃河還遠在視線之外。背後還能聽到大燕獵軍跟著他們的騎兵馬蹄掀動大地的聲音。但是回頭在昏暗的光線當中已經看不見了他們頭頂白色的羽毛。過夜?到什麼安全的地方可以開個房間呢?只要這個時候能給他個五星級賓館住,洗個熱水澡,再來兩罐啤酒,管***明天是死是活。人莫名其妙的到了這個地步,對未來的奢望似乎就剩下了可憐的這麼一點。
女孩子在他的懷裡輕輕的顫動著,呼吸打在他的臉,也有些病態的濕熱。看來寒冷的冬夜,連續的奔波激戰,體力的大量消耗,加昨晚那一針抗生素的作用。傷後的慕容秋已經開始發燒了!看著女孩子的眼神都變得有些散亂。方知曉的一顆心就快沉了下去。他惶急的向前用力的看去。突然看見了在遠處的地平線,幽暗的星光當中出現了一座城牆的影子!
他懷裡的慕容秋掙扎著也朝前看去,低低的叫了一聲:「黎陽城!爹爹,我到黃河邊了。但是也可能再也見不著您了!」女孩子的聲音輕柔婉轉,卻戛然而止。方知曉低頭一看,慕容秋已經垂頭在他懷裡暈了過去。他咬牙催馬朝前奔馳了最後十幾里的距離。突然就看見在月光下一川白亮的大河出現在自己的面前!站在高高的堤岸面。面前的河水奔騰呼嘯翻滾。河中已經有了大塊大塊的流冰,互相碰撞,捲起了驚雷一般的聲音。這就是這片土地千年以前的黃河!比起後世那已經不時斷流的河水。這道中國人的母親河流在這個時候還是這樣的洶湧澎湃,河道寬闊。對岸完全就在黑暗當中,站在這頭完全看不清對岸的景色!
冷月如刀,方知曉策馬站在千年前的黃河岸邊。激起的水霧打在他的臉。懷中抱著一個顏色冠絕天下的如花少女。在這一刻,他突然深刻的感覺到。自己已經融入這個時代了。不管自己生命還有多久,前途到底如何叵測。年輕男兒人生至此,和平庸的自己原來那個時代的生活相比,已經到了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