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踢人者,恆被踢,我終於如願以償地被踢了一腳然後醒來。
剛被踢的時候,腿上那麼一疼,模模糊糊還以為是在飛揚營呢,史英標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踢本營首,於是我很憤怒,眼睛還沒睜直接開罵:「不想活了是不?」
隱約聽到「格格」咬牙的聲音,接著我感覺一股強大的殺氣排山倒海而來。我睜開眼睛一看,某人已經穿戴整齊,燈火輝煌裡彷彿神仙中人,只不過仔細一看,眉眼之間都帶著濃濃的殺氣,非常不和諧。
我立刻爬坐起來,裝失憶:「皇上,什麼時候了?」
「想抽人的時候了。」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皇上您真愛說笑。」我吐吐舌頭,從床上跳下地。
「哼他哼了一聲,終於忍住了一頓未發的龍咆哮。
而我目光一轉,欲哭無淚地盯著他身上整齊的黃袍:老子昨晚費了好大勁兒才把這身給他扒下來,才一轉眼的功夫,他就又穿上了。
人生何其短,時間多珍貴,我們卻浪費在穿衣跟脫衣的這兩個程序上。
「快點整理一下,跟朕上朝了。」他又哼兩聲,跺跺腳。
「哦……」我答應一聲,身上衣裳完好,因為沒時間脫,這全怪昨晚睡得太晚,不知不覺真的睡了過去,但正睡得香甜又被吵醒,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
而我瞅了旁邊的人一眼,他如山如岳傲然挺立,眉宇之間一股正氣。少玄精神真是太好了,真不愧是當皇帝的人才。而我又無聊想:果然皇帝不是人做地,只睡三兩個鐘頭。要我的老命啊。
就在我找官帽的時候我伸手觸到了額頭地傷。
幸虧這一碰,讓我心中咯登一聲想起來一件事。
我站住腳:「皇上。臣能不能請兩天假不陪您上早朝了。」天地良心,我雖然愛睡懶覺,但這絕非要睡懶覺的借口,當然,如果少玄答應了。那就是一舉兩得,我也不會嫌棄。
「怎麼?你想偷懶?」少玄目光如炬,內心跟我一樣地黑暗
「不是的,皇上,」我只好裝不適,「是微臣覺得,呃,頭昏昏的.,.所以懇請皇上您……」
「鳳清?」
「臣在。」
「這已經快天明了。」
「是的,皇上。」
「所以……」
「所以怎麼呢皇上?」
「所以不要做夢!」他吼一聲。甩袖子,邁大步,身形一閃。跟京劇裡的武生似地,快似流星疾如閃電威如虎豹。向外走去。
我皺起眉咧開嘴。恨自己為什麼不直接一下昏過去,但這真是做夢。於是將官帽扣在頭上,跟著他出了寢宮。
出了門,天色還是藍汪汪的,遠遠張望前方的朝日大殿那邊,隱隱可見燈火色,一幫起早摸黑趕早朝的重臣都在那邊堆著。
一想到這天下正有很多了不起的大人物跟我一樣被我身邊這個人奴役著,痛苦萬分無法睡眠而又敢怒不敢言,我的心裡平衡了不少。眼看著舜都的精英們匯聚在朝日大殿上,我手按劍柄,站在御前,做勇敢堅毅狀,眼睛盡量地目不斜視。
因為我只想看一個人而已。
但又不能讓他發現我在看他。
此情此景這種尷尬狀態,我頓時開始感激舜都這變態的早朝制度,燭光到底比不得天光明亮,隱約可以遮一點不讓人知道的東西。
其實我一眼就看到了他,錦鄉侯唐少司。
那身紅衣在一幫著黑衣地朝臣之中宛如黑夜螢火蟲般熠熠發光。我想裝作看不到都不行。
只不過,當他的目光望過來的時候,我會眼睛一順,望向別地地方。
而我看向他的時候,他卻全神貫注貌地望著御上。
最終在不經意地時候我地目光對上他的目光,好像有什麼打了我一下似地,那麼強勁,我幾乎沒直接向後倒退兩步,幸虧本營首定力高超,才控制住自己的失態舉止。
我在心底飛快地分析了一下:唐少司的目光裡有探究,擔憂,還有……我不想知道或者真的不知道的種種。
雖然不知,我還是鎮靜了一下心緒,趁著文武百官不注意,向他偷偷眨了眨右眼。
我的意思是:放心。
他看著我的樣子,似乎真的鬆了一口氣。
我立刻再看向其他的地方,繼續我的盡忠職守。整個早朝可以用幾個詞來形容:健康,活潑,積極,向上。
先是幾個老頭上來絮絮叨叨說了幾句關於年關將至皇庭之內的慶祝事宜,話題很健康和諧因為全部是陳腔濫調,少玄波瀾不驚答應;又有幾位才俊出來說了有關於開春之後的士子選拔以及制度改革之類,不痛不癢,因為涉及青年官員,是為活潑,照樣pass;然後天王補充了兩句關於跟丹寧國在年前最後一次外交的事宜,多麼積極的提議啊。連少玄亦毫無疑義地大讚「天王你真是細心,為朕之所想而想」,然後一幫面目可憎道貌岸然的傢伙也跟著附和:天王如何如何偉大崇高國之重臣。
朝堂之上一片和樂融融。
我雖然遲鈍,當上次少玄跟我講過對於天王的憂慮之後,也看出點苗頭了,少玄這一讚之後,這一幫出來跟著讚美天王的人,私下裡八成跟天王有著密不可分的良好關係了,假如少玄真的下定決心的話,這幫人恐怕……
我正想的魂飛天外,耳畔的噪音卻逐漸地靜了下來。
只聽得少玄朗朗的聲音說:「都沒事兒了吧?沒事的話就都退了吧!」
「是……」兩旁群臣答應一聲,一個個躬身下去,魚貫向外走。
我抓緊時間望了一眼那個人。
忽然心念一轉:媽的,跟做賊似的,其實有什麼啊?切!
我心中正有些懊惱。
耳畔傳來於若虛的聲音:「玉營首,營首大人,皇上叫你呢!」
我一驚,趕緊回頭,少玄似笑非笑,雙眸盯著我。
我一溜小跑向著御階之上跑過去,少玄含笑低頭,似乎要對我說話,手卻慢慢地拍上我的肩,不知怎地,居然抬高了一點,似乎拍錯了地方,於是,眼睜睜地,少玄手一拍,我的官帽,稀里嘩啦地從頭頂落下來,撲通響著滾落地上。
「啊……」少玄開口,「朕錯手。」
真稀罕,他還會自己承認錯誤?
但那聲音全無溫度。
我頭頂一涼,心頭一寒,目光對上少玄雙眼,他的眼睛卻不看我,遠遠地望了一眼朝日大殿內,就那麼一瞥,意味深長,帶著一絲輕笑——我的錯覺嗎?
我吃了一驚,心中忽生不好念頭,順著他的目光慢慢看過去,卻正好看到那一襲紅衣乍然停身,愣愣地立在大殿內寸步不移,而錦鄉侯唐少司,那一雙眸直直望著我的額頭傷處,又怒視我,藍眼睛瞪得大大的,如憤怒如不信如傷心,裡面光影氤氳,於燭影裡甚為嚇人。
我身子一顫,下意識地伸出袖子遮住額頭,想了想,這個動作著實可笑,於是又放下。
於公替我撿了官帽,我立刻雙手接過來,戴在頭上,回頭衝著那人努力一笑。
「鳳清,跟朕來。」身前不遠處,少玄已經走過了一段,此刻他站在那裡,冷冷地看著我。
「是,皇上。」我大聲回答。
盡量讓自己露出坦然的笑容,低頭向著他的方向匆匆而去。
但我感覺得到,在我身後,卻仍舊有一道異樣光芒,追隨著我。
不,別看我啊,笨蛋。
我之所以不想上朝,我之所以把官帽戴的那樣低,就是不想要讓你看到我受傷的額頭啊。
我知道……這皇城內消息飛的最快,皇上懲罰飛揚營營首的事情還不立刻被添油加醋地傳說?你也一定聽說了吧……但是,只是不想要讓你擔心而已,所以才隱藏的嘛。
可是少玄……你這一「錯手」,真是錯的是時候啊。
人算不如天算,我只有笑。
50票好難邁啊……現在還有不睡的嗎?都給我早睡不許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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