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人問我,這個世界上,玉鳳清你最怕的是什麼。
不是人,不是物,我怕的是:虧欠。
我怕我在一不小心,不知不覺之中,會欠了別人的,物倒是其次,我最怕的,是欠情跟好意。
我總怕以我遲鈍的頭腦,會在我所不注意的時候欠下或者錯過別人的好意,他脈脈含情,而我不知償還,所以我曾對楚真那般好,因為我知道他並不是真的想傷我,他是真的對我好。
可我知道,就算我不知不還那些情意,冥冥之中,這輪迴轉換,報應不爽的天意會叫我償還一切。
因此我寧可以癡狂為面目,用呆傻做調味,竄跳這混沌人世,我寧可嘔心瀝血,為他人好,我寧可事成之後,抽身而退,然後遙遙旁觀,我寧可扮演如此洒然處於事外的角色,我也不想別人為了我勞心勞力,愁眉不展或者畢生難安。
可這世間的事豈是常人所能預料?
有些人,或者,我從一開始見到了,便已經開始欠了他。
這是命中注定,躲也躲不了。
錦鄉侯點了李端睿的穴道,抽身退出,我掙扎著要回去,他嚴厲阻攔,手掐的我肩頭生疼,藍眼睛裡射出的寒光讓我啞口無言。
他淡淡吩咐手下,將囚禁在密室之中的人獸抬出,送入另外房間,並準備了幾個浴桶,一併抬入。
這房間是在一個連我都未曾去過的偏僻院落,錦鄉侯站在門口。召集僕役,指點他們如何如何做。
我被他禁在身邊,無法動彈。一步不能離開。又不知道他弄什麼玄虛,只好眼巴巴看著。偶爾抬頭看看他,卻看他的臉上,一絲兒笑容都無。
我忽然想:這個人到底有幾張面孔?時而溫柔謙恭,平易近人宛如春風,時而那般邪魅。寒氣凜然讓人心生恐懼,現在卻又如此的不苟言笑,哈,哈哈哈!
我看地呆,心裡胡思亂想。
一系列吩咐完畢,他才垂下眼瞼:「看什麼看?」
「看你長得漂亮。」我下意識地衝出這句。
「是嗎?」他忽然覺得感興趣似的,一直握在手裡的折疊起來地扇子,啪地打開,輕輕地扇動:「你總算發現本侯的閃光點.站,」
我驚得要吐出來。卻兀自強笑:「是啊是啊,侯爺之美貌,千秋萬載。一統江湖。」
他臉上帶笑,左手卻抓著我地胳膊不放:「不要指望說兩句好聽的我就會放你進去。跟我走。」
拉著我不由分說地向著院落外走去。
「喂喂喂!」被戳穿心底事。我有點惱羞成怒。
「喂什麼喂,難道你敢說你留下來可以幫到他?」他冷冷地說。「放心,我安排的人手已經足夠,如果這樣他還撐不過來,他也不值得你這般勞心勞力。」
我愕然看著他,覺得這麼冷酷的論調似曾相識。
他忽然輕輕咳嗽了一聲,重新面露笑容。
「幹嘛?」瞪著這麼微妙的笑,我下意識地覺得這張臉比方才嚴肅時候恐怖多了。
「好好休息吧。」他斂了笑,望著我拳在胸前地手,「真的不應該答應讓你亂動。」
我望著他,疑惑地看。
「從現在起,不把這手養好了,不許出門。」他忽然嚴肅地說。
「不是吧?」我倒吸一口冷氣。
「你敢抗命就踢出去,全城通緝,見一次打一次。」
「瞧侯爺您說的,小的怎麼敢抗命呢?我不知多聽話。「知道就好,還不回房間?」
「是
一溜煙跑回房內,躺在床上悄然冥想。
照錦鄉侯那般反應,那殺人狐狸給的解藥應該是沒錯了……不好意思狐狸,我當時情急之下,錯怪你了。
幸虧他不知道,否則那怪異的傢伙,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我翻了翻身,把傷手放在胸前,壓得氣悶。
難道以後,在手好之前,我只能一步不離錦鄉侯府了嗎?
不過也罷了,我得看看李端睿恢復的怎樣。
殺人狐狸還說——恢復的如何,看他自己的造化。
難道其中,還有變故?
如同驗證我地想法,第二日,我正在院子裡曬太陽的時候,看到錦鄉侯皺著眉頭,衣冠端正,手裡握著折起來的小扇子大踏步向著門外走去。
「侯爺侯爺!」我立刻大叫。
如果放你走了,豈非白白浪費了我在這裡等了大半日地辛苦?
我蹦跳著衝了過去。
「你在這裡幹嘛?」錦鄉侯斜視著我。
從側面看,他的臉如此有型,稜角分明,陽光下妖媚之中更顯一絲俊朗。
「侯爺,你要去哪裡?」我問。
「出去,有點事兒。」他忘了我一眼,警惕地說。
「什麼事兒啊?」我伸出左手拉住他地手臂,天真問。
「跟你無關啦。」他不耐煩地抬頭望天。
我信你才怪!
「真地嗎?」我疑惑地問,「不能說謊哦!」「咳,」他飛快地看了我一眼,扇子打開,遮住半邊臉,悶悶說,「我從來不會說謊。」
「哼!」心內冷笑,你的樣子,地確看起來不像是個會說謊的人,因為你的謊言都寫在臉上了,還用扇子遮,你看你露在扇面背後那兩隻不停閃爍著的藍眼睛,你慌張個蝦米啊!
「如果你沒有其他事,本侯要走了。」他裝模作樣地扇了扇扇子,扭身向著外走去。
「走吧走吧!」我望著他的身影,斜著眼說。
我就看看你撐到什麼時候!
我把椅子向著廳門口拉了拉,決定就在這裡等著他回來,這就是傳說之中的守株待兔。
結果,當本來還溫暖的太陽漸漸地蕭瑟起來,當冬日的寒風逐漸地勢大起來,我感覺我的傷手在大聲抗議我對他的不人道對待,他已經有點冰涼麻木了。
我訕訕無趣地回到自己房間。
一直到了晚上,我半夢半醒地從床上爬起來,對進門叫我吃飯的春花問了一句:「侯爺回來了嗎?」
「剛進門。」
我渾身一激靈,條件反射問:「春花姐姐,你知道侯爺出門去哪裡了嗎?」春花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望著我:「我該說還是不該說呢……」
「當然該說。」我訕笑著,「姐姐你就告訴我吧,反正又不是什麼機密。」
「但是你的表情……」
我立刻收斂了笑:「一切為了侯爺,為了侯爺的一切,春花姐姐,你就告訴我吧!」
「去了皇宮。」
春花扔下一句,「玉統領,趕緊出去吃飯,不然我就搬回來給你在屋子裡吃,咦……人呢?」
當聽到春花的回答之後,我即刻趁著她喋喋不休的時候竄出房間。
我躡手躡腳地向著錦鄉侯書房的方向潛行。
「侯爺,我家小侯爺說……」
「不行,在手傷好了之前不能出門。」
我的心一跳,立刻貼在牆上,一動不動。
「可是……」
「千葉,你把我的話如實帶給楚真,他不會怎樣的。」
「是。」
「嗯,沒什麼事你就出門吧。」
「好……侯爺,卑職聽說您今天進宮了?」
「怎樣?」
「沒什麼,如果侯爺有求之不得的東西,千葉也許……」
「你是說楚真可以幫到我?為什麼?或者,有條件?」
「侯爺,多說無益,侯爺自行斟酌吧。卑職告退!」
魁梧的身影一動,出現在門口。
他站在那裡,靜靜地停了一會,也許是我的錯覺,我感覺千葉的臉稍微向著我這邊側了側,隨即轉身,向著另外方向離開。
我鬆了一口氣,從拐彎處走出。錦鄉侯需要什麼東西?聽千葉的口氣,他今日進宮好像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且是失敗而歸,到底是什麼呢?」
正在猶疑不決,只聽書房內那淡淡的聲音響起:「都來了還不進來,外面的風吹得你很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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