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清冷無匹的空氣迎面撲來。
我緊了緊胸前衣服,邁步出房門,回身帶上門扇,急匆匆地從侯爺府的南牆邊上跳了出去。
這並非本統領是個不走尋常路的愛好者,事實是,我怕大搖大擺走前門會被人看到,被人看到本來沒什麼,我怕得是看到我的那人會告訴錦鄉侯。
不知怎麼,我有點害怕他我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麼。
以前薛信薛諾勸我參加武狀元選拔之時,他明明十分惆悵的樣子,卻死鴨子最硬的說:一切由你選擇。
我呸,一切由我選擇你幹嘛當時雙眉皺起一臉的滿腹心事啊?
可是今天我用眼神向他詢問的時候他卻閉著眼睛睡著。
真是啼笑皆非的人生。況且,我,玉鳳清,對他來講,豈非是一個來路不明之人?
他好心收留我,提拔我,但是我呢,除了闖禍以及打破他書房不可進人的規矩,其他其他,對於錦鄉侯府來講,完全沒什麼建樹。
但他一而在,再而三地容忍我。
而且絕口不提趕我走或者教訓之類的話,頂多在談話的時候半真半假的抱怨:小玉兒,你真是個惹禍精。
雖然說他是個男人應該擁有廣闊的胸襟,但這份兒胸襟也太叫人刮目相看了吧?
能夠跟天子腳下頭號炙手可熱的鎮遠候在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抱在一起亂滾狂毆,我就不信沒有人去跟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后說。
除非當時在場的人都是瞎子,但如果要讓角鬥場數千人一起眼下,這具有相當的難度。
所以身為我地直屬上司,我不信錦鄉侯完全沒有受到牽連。
但他對我——竟然隻字不提.,
不止如此。還幫我收留李端睿。
我是該對他的善良心腸表示欽佩,或者對他的反常舉止小心猜忌?
今日白天聽薛信薛諾說起鎮遠候地事,我記在心裡。那些疑問貓爪一樣。在我心底撓來撓去。
雖然我十分不想再見到鎮遠候楚真——他在我身上留下的印象太鮮明瞭,鮮明到身心俱創。雖然那不是他故意。
但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無法忘記。
如果可以,我寧可選擇跟他兩兩老死不相見也不往來。
但是,我不得不見。其他姑且不論,在他袒護薛信動手傷他這回事上。我得謝謝他。頭,夜風冷颼颼,我忽然後悔穿地衣裳少,正在牆上踱來踱去,猶豫要不要回頭加衣裳。
耳畔忽然傳來一聲冷冷笑聲。
這笑自清冷夜色之中沁來,卻比寒冬的夜風更冷上三分。我悚然而驚,驀地向著聲音來處望去。
這一看之下,乍然驚得呆在牆上。久久無法動彈。
就在對面的樹上,飄然站著一個修長絕倫的人影。
長長的黑色頭髮散落身後,隨著夜風向著身後飄舞開去。宛如黑色地絲緞,柔軟起舞。飄逸逼人。
他身著一件湛藍色的錦袍。寬大的袍袖在夜色裡漾滿了風,他輕輕地動了一下手臂。那美麗的衣袖像是一朵花從綻放到凋零,然後歸於沉寂。
他的腰很細,很挺,站在高高的樹枝上,雙腿很長,下巴很尖,也很白,在銀色的月光下,有種纖弱輕靈的美。
我的眼睛在他地身上,有點移不開。
如果說少玄是第一個叫我驚艷的男子,不如說最讓我驚艷的,是我初次見到他時候他身上那種抑鬱躑躅地內斂氣質,那眉宇之間的輕愁,那黑白分明地眼睛裡地一點純真,那淺淺的無心地笑,我對那樣的男人,毫無抵抗力。
明知是苦,卻如此執著。
少玄在陽光下衝我粲然一笑的模樣,我記憶猶新,夜夜流連回味。
而眼前的男子,他的美,是屬於夜晚的。
他站在高高的樹枝上,孤寂又清冷,側面是一輪銀色的月,襯在他的身側,讓這個人看起來如一個來自月宮的神似的。
我怔怔地看著他的臉,彼時,他正昂著頭看著淒冷漆黑的夜空,他在尋找什麼,我無從知曉,那尖翹的,靈性逼人的白膩下巴,朱紅色的嘴,皆是如此完美,無可挑剔,再向上,就是……
一盞面具?
一盞面具。
毫無疑問,那是一面做工很精美的面具。
面具將他的臉的大半部分遮住了,而且是最為重要的半部分。
他的眼睛,鼻子。
所以,究竟他是絕色亦或者醜怪,我已無從得知。
但是,我怔怔地看著他的半邊晶瑩細膩的臉頰,以及那秀氣的朱紅的嘴唇,我的心裡毫沒有來由地掠過一個念頭:那面具下的臉,一定會是絕色的吧?
我捶胸頓足,大為遺憾,就好像看一個好故事看到**,想要揭開謎底真相的時候,作者卻說:拉幕拉幕,結束了。
我無從知曉真相,非常痛恨,卻又無法表達這種痛恨,多痛苦。
他慢慢地扭過頭,我只好繼續認真地打量著那面具:金色的,描繪著奇怪的花紋,兩端各有緞子繩,繫在鬢邊。面具之上露出了半邊的光潔額頭,很白很白,額頭之上的發端,罩著黑紗,端正有型。
面具後的眼睛,似正也打量著我。
我只好揮了揮手:「嗨,你好!」
他朗朗一笑:「好什麼,夜半三更,兄台你不睡覺,也跑到這裡爬牆來了嗎?這愛好真特別啊!」聲音很清,很亮,帶著笑意,好像歡快的水流般好聽。
我吐吐舌頭:「偶爾為之,不算興趣。」
忽然聽到身後的侯爺府內有騷動,大概方纔他的聲音過大,驚動了府內侍衛,我正猶豫是轉身跳回院內亦或者跳出院外之時,只聽一個聲音近在咫尺:「還不走,等在這裡被抓嗎?」
我嚇了一跳,驀地轉頭,看到一抹金色在眼前一閃,居然是他!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我居然絲毫沒有察覺,好厲害的輕功!
而且,這人居然就在我身前,仗著腿長,上身向著我這邊傾斜,差一點點欺到我身上來,姿勢十分大膽。
我一驚,伸手將他推開,他卻驀地伸出手,捉住我的手,緊緊握住。
他的手非常暖,很難想像一個在屋外的人居然有這樣暖和的手。
雖然我貪戀這份暖,但我更加恐懼眼前這個人。
「你幹嘛?」我沉聲問,覺得他來意不善,左手揮出,想要逼他推開。
他的嘴角一動,捉住我的手不放,驀地倒退,速度很快。我身不由己,手上一沉,尖叫一聲,雙腳離開牆頭,身子如流星似的,隨著他的身體墜落而向著侯府外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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