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離憎曾在留義莊見過喻幕同時亦知當時喻七弦、衛倚石為維護喻幕而亡深深為之
感動。若是今日喻、衛兩家僅存的後人喻幕再有個三長兩短實是蒼天無眼。
這時佚魄及其他幾位正盟高手已圍殺過來本已因范離憎銳不可擋的衝殺而潰不成軍
的風宮弟子再也無法利用拋石車拋出石彈很快就被剿殺殆盡。
此時兩側山坡上的威脅盡除正盟中人立即全力向島中央衝擊一直在苦苦支撐、試
圖將正盟及黑白苑眾人圍困於船塢附近的風宮弟子終於無法支撐陣腳一亂很快被人數占
有絕對優勢的正盟及黑白苑眾人分割包圍。
范離憎等人見正盟中人不再集中於石評之上此時即使再有石彈的攻擊已不會有大多
的威脅當下范離憎便掠下山坡他留意到有人正在忙著照應傷者想必其中就有方才被石
彈炸開時受傷的喻幕。因為在船上還留有人馬故重傷者皆被送回船上。
這時穆小青掠到他的身邊低聲道:「喻少俠傷得很重已暈迷不醒。」
大概因為她也曾參與留義莊抵禦牧野靜風攻襲的那一戰故對留莊義的事亦甚為關切。
范離憎心想正盟攻擊斷歸島之前早已做了周密佈署自然也料到了必會有傷亡應早已
做好了準備只要喻慕未亡正盟中人一定能及時施救。
此時血戰正酣故范離憎只能點頭示意已知曉此事就未再多說什麼。
眼見范離憎身大如輕風向廝殺最為激烈的地方殺去穆小青似乎有什麼話未來得及說
她微微皺了皺眉頭歎了口氣。
※※※
斷歸島無間殿。
震徹斷歸島的廝殺聲及金鐵交鳴聲自然傳入了無間殿沖天的大火亦將無間殿照亮了。
容櫻卻獨自一人靜靜地坐在無間殿的一間密室中。
她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身前的長几上放著幾件東西:泛著幽幽光亮的骨笛幽蝕自
幼便佩於身上的玉珮剩下的那件則是一頂暗黃色的戰盔。此戰盔顯得極為粗獷。
容櫻靜靜地坐著似乎外面的廝殺聲與她毫不相干。
她的心中卻是思緒如潮。
其實在枯智被殺的那一刻她心中就有了不安之感隱隱感覺到有威脅向風宮玄流逼
近。
直到鮮於皆安向她稟報說**門有與正盟聯手的跡象時她便相信這正是與自己預感相
應的事於是她決定先向**門下手。她相信除去**門應不會有什麼困難但當廝殺聲在
斷歸島上空響起時她忽然驚醒過來明白自己已陷入了正盟早已布好的圈套中。
即使沒有人向她稟報她也能推測出正盟進攻斷歸島的過程。
讓她難以接受的不是正盟的攻擊而是正盟所布下的圈套在她看來並不十分高明但事
實上她卻仍是中計了。
對於一個一慣以計謀對付他人的人而言中了這低等的圈套幾近於恥辱。
由屬下略顯驚慌的表情中容櫻斷定這一次正盟為了進攻斷歸島投入了很大的力量由
此看來正盟似已有必勝的把握。
而他們必勝的籌碼無疑是因為枯智的身亡、幽蝕的失蹤。
枯智是為臥底而進入風宮——這一點容櫻已確信無疑否則枯智在容櫻對付他時不會
絲毫不做申辯。
問題在於枯智究竟是哪一門派的人?
枯智被殺後容櫻在他的身上找到了悟空老人所寫的紙條由紙條的內容可以推測枯
智絕不是風宮白流的人亦不會是戰族其他分支的人而在此之前容櫻曾一度認為枯智是
為風宮白流效力。
但以枯智的心智他怎會如此疏忽將這張紙條留下而不毀去?
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枯智有意假造了這張紙條將容櫻引入迷局;二是枯智覺得是否
毀去紙條已並不重要。
前一種可能性很小因為這種手段實在算不上高明何況當時枯智被重重圍困又怎能
寫下這張紙條?
若是後一種可能性那麼枯智又為何會覺得是否毀去紙條已不重要了呢?
一定是因為枯智已完全相信紙條上所說的:他的身份已被容櫻識破!
因為寫這張字條之人的確是他的師父所以枯智才對此深信不疑。而事實上容櫻只是對
他存有戒備之心而已尚未知曉他的真正身份。那麼難道是枯智的師父欺騙了枯智?
以容櫻的觀點推測師父欺瞞自己的弟子並非絕不可能但容櫻更傾向於一種可能那
就是枯智的師父亦是為他人所利用!
枯智對他師父所言自然深信不疑恰巧容櫻對他已有了疑慮猜忌如此一來之後的事
就順理成章地生了。
問題在於為何正好是在容櫻對枯智有疑慮時枯智才收到這張字條?
「這是一種巧合還是他人有意做的安排?」
容櫻抽絲剝繭般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理了一遍最終歸結於這一個疑點上。
容櫻的疑點是源於牧野靜風對她說的那一番話在容櫻看來知道她隱藏多年的秘密的
惟有枯智一人若非是枯智向牧野靜風洩密牧野靜風又怎會知道幽無尊的死因以及她與幽
求的關係?
但事後深思熟慮之餘容櫻覺了不少可疑之處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枯智在風宮玄流的
地位很重要牧野靜風當然明白如果枯智的確在暗中與牧野靜風有交往牧野靜風又怎會
向容櫻透露如此重要的信息?而今夜一旦斷歸島被攻下得利的將是正盟中人而不是風宮
白流的人以牧野靜風的智謀又怎會做出如此不明智的舉動?
其實這些疑點容櫻本應在更早的時候就已覺但當時因為她得知幽求與幽蝕極可
能已在洛陽劍會相遇而幽蝕與幽求一向積怨甚深兩人極可能會生衝突。故一向冷靜的
容櫻亦因此而心煩意亂牧野棲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才成功地騙過了容櫻。
讓容櫻對枯智起疑心的是牧野靜風那麼讓枯智的師尊相信枯智身份已暴露的人又是誰?
容櫻決不會想到在風宮白流地位特殊、又能讓正盟信其所言的牧野棲所以容櫻一時無
法將這兩件事集中於同一個人身上。
但無論如何她已明白今夜正盟的全面進攻絕非偶然而是蓄謀已久而枯智的死則是
一個極好的契機。
自知道戰魔甲是落在白辰身上而白辰是曾被牧野靜風廢了武功的人之後容櫻已知道
無論如何枯智絕沒有同時洩露戰魔甲的隱藏之地及幽無尊之死兩個秘密。因為前者得利的
是風宮白流的仇家而後者得利的是風宮。
容櫻相信無論其中曲折如何枯智被他人所利用已是事實。
如今幽蝕落在了孤絕無相的手中鮮於皆安戰死枯智被殺「吉祥營」的統領官漠
已為戰魔甲趕赴信州;斷歸島的勢力大為削弱風宮玄流被正理設計攻入島上之後大勢已
去。
容櫻並無驚惶之色僅這一點足以說明她能成為曾勢壓天下武林的風宮之主絕非偶然。
她相信成就大事者就應審時度勢能明智地取捨進退。此刻她所思慮已不再是如何
守住斷歸島即使她有回天之術擊退正盟中人的攻擊之後白流勢必趁玄流大傷元氣而出擊
那時斷歸島必定無法再次倖免。
何況今日要想擊退正盟中人談何容易?
容櫻將那管骨笛握在手中輕輕地揣摩著。
她的眼神閃爍不定似是將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
※※※
半個時辰之後。
廝殺聲由四面八方不斷向無間殿靠近此時激烈的金鐵交鳴聲已退至無間殿數十丈開
外。
門外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宮主正盟的人已逼近無間殿!」
容櫻平淡地道:「知道了。」
頓了頓又道:「你讓守衛『墨樓』的人來見我!」
「是!」
外頭的人應了一聲。
容櫻這才站起身來將那塊玉珮放入懷中手中握著骨笛走至窗前推開窗子向外望
去。
一片火光立時映入了她的眼中。
在火光的映射下一場血腥廝殺展現於她的眼前。
她以近乎淡漠的神情望著那慘烈的一幕幕對她來說血腥的廝殺已司空見慣已無法
讓她動容她的思緒越了廝殺中的傷亡。在她的眼中生命已不足為道更重要的是勝與
負成與敗。
風宮玄流中人無疑是驍勇凶悍的但因缺乏如鮮於皆安那等級別的絕頂高手缺乏枯智
那樣的智囊他們的驍勇凶悍亦改變不了他們必亡的命運。
容櫻的目光掃過全場最終落在了在天符樓前盤膝而坐的一位僧人身上。
雖然相距近十丈但容櫻仍是一眼就認出那位白鬚飄飄的僧人是少林高僧苦心大師。
苦心大師盤坐於地雙手合於胸前默數佛珠他的雙眼微閒神情慈祥安寧彷彿此
刻他仍是置身於莊嚴肅穆的佛門中在他耳邊響起的並非金鐵交鳴聲而是迴盪於佛門大殿
的木魚聲。
本性自靜自定只緣觸境觸即亂。
見亂不亂是為不亂。
容櫻冷冷一笑將窗子掩上了。
這時門外有人道:「屬下柳屈人拜見宮主宮主有何吩咐?」
容櫻目光一閃道:「進來吧!」
一人推門而入反手掩上門向容櫻施禮之後便恭立一側。
此人臉色白中泛青雙目微陷眼中閃著幽幽光芒讓人一見之下就會產生一種極為不
適之感。
容櫻望著他靜默片刻方開口道:「『墨樓』還能守多久?」
柳屈人道:「一刻鐘內絕不會有任何閃失!」他的聲音極為奇特尖銳刺耳但說話時
的唇舌似乎並未如何動作彷彿聲音並非來自他的口中。
容櫻微微點頭道:「本宮讓你飼養的血蝙蝠今日是否可派上用場?」
柳屈人道:「自宮主吩咐後屬下歷時二十年已飼養出奇毒無比的血蝙蝠尋常人只
要被血蝙蝠噬咬一口就會立即毒而亡!」
容櫻臉上有了滿意的笑容卻又道:「血蝙蝠從未派過用場你如何知道被血蝙蝠咬傷
後會立即送命?」
柳屈人道:「屬下不敢辜負宮主的期望宮主交給屬下的被擒的正盟中人、白流逆賊
屬下全都好好地利用了。屬下以他們試驗血蝙蝠的毒性待他們死後再以他們已有屍毒的
軀體餵養血蝙蝠如此一來血蝙蝠的毒性方不斷提高。」
說這一番話他眼中閃爍的幽幽光芒更甚似乎對自己所做的一切頗為自詡。
容櫻頷道:「很好。今天本宮就要以你的血蝙蝠讓正盟中人悉數葬身於此!」
柳屈人道:「宮主如今血蝙蝠尚不能分辨敵我。」
容櫻漫不經意地道:「那又如何?」她看了柳屈人一眼接著道:「若是不用血蝙蝠
玄流屬眾也難逃一死。為戰族大業而亡是他們的畢生榮耀!」
「是!」柳屈人道。
他的眼中卻閃過了一絲不安之色。
「當然你已立下了奇功應另當別論。」容櫻道:「如何能讓血蝙蝠擇人而噬?」
柳屈人道:「噬人之血本就是血蝙蝠的本性只要將『墨樓』中數以萬計的血蝙蝠一同
放出它們自會向人起攻擊。不過血蝙蝠與尋常蝙蝠一樣冬日有休眠的習性如今冬
日將至血蝙蝠的攻擊力會相對減弱。」
「有沒有東西可以促使它們的攻擊力達到最佳狀態?」容櫻問道。
「有。」柳屈人道:「只要將它們最熟悉的人的血灑人墨樓之中它們的凶性就會大!」
「原來如此。」容櫻道:「你下去吧。」
柳屈人正待離去時容櫻忽然又道:「等等。」
柳屈人轉身靜候容櫻的吩咐。
容櫻緩聲道:「本宮思來想去也想不出有人會比你的血更讓血蝙蝠感到熟悉。」
柳屈人的神色立時變了他本是蒼白的臉色此時更是變得紫中泛青眼中充滿了絕望之
色。
※※※
范離憎及思過寨弟子進攻的是地間殿後側。這邊是一片叢林林木茂盛風宮玄流弟子
早已在此布下了重重機關思過寨弟子剛剛進入林中未及防備很快就有數人受傷。范離
憎見狀忙讓思過寨弟子匯聚到自己的身後由他在前面開路。
此時整個斷歸島都被火光照得一片明亮縱是在這片叢林中亦是如此范離憎觀察了一
陣後心中已有了主意。
他拔劍在手對身後的人低聲道:「小心機括!」
隨即身形驀然如離弦之箭般向前標射而出直取一棵粗大的松樹。
劍光疾閃!
他的右足在這棵松樹樹於上一點人已斜向飄出如此依法炮製剎那間他已凌空掠出
二十餘丈開外其身法之快讓人無法看清他在林木間如何閃掣疾進只見一道如夢如幻的
劍芒不時在他身側閃現。
范離憎終於在二十餘丈外落定。
思過寨眾弟子心中皆忖道:「難道他是指望我等皆以這種方式掠過這片叢林?
可又有幾人能達到這等身手?「
正自思忖間卻聽得「卡卡」聲響與他們挨得最近的那棵松樹開始向僧所在的方向倒
去。
一怔之下眾人這才留意到松樹半人高處已有一道平整光滑的劍痕顯然是被范離憎一
劍削斷。
很快那棵松樹傾壓於另一棵樹上。
只聽得「卡卡」之折斷聲以及枯葉的碰撞磨擦聲不絕於耳隨即「轟」地一聲巨響幾
棵樹幾乎同時重重倒於地上。
接著就是一連串機括啟動的聲音無數暗器在虛空中閃射設於暗處的勁弩、翻板亦被
啟動一時天翻地覆聲勢駭人。但機關暗器所攻擊之處並無一人自然是無用處、范離憎
所用毀去機括的方法雖然簡單卻極為有效。
思過寨弟子廣風行大笑道:「如此這般倒也痛快……」話音未落箭矢破空之聲再度響
起比方才更為激越尖銳十數支勁矢向廠風行如電射至。
箭矢赫然是由前方枝葉茂盛的大樹中射出的顯然有風宮玄流的人隱伏其中。
穆小青見箭矢來奇快怕廣風行有失立即揮到封擋。
「燕門快劍」快不可言振腕之間劍光流燦十幾支箭已悉數被磕飛。
與此同時范離憎已在第一時間掠空而起直取射出箭矢的那一片密不透風的大樹枝葉
間。
數聲慘叫隨即聽到人體砰然落地之聲。
穆小青見無間殿與這片叢林之間有一片空闊之地心忖置身於這片叢林之中終是不利
只要能衝到那片開闊的空地上對方便無地利可倚。
想到這一點她便率先沿著范離憎開闢的「通道」向無間殿逼近果然再無機括被引。
她剛衝出叢林范離僧亦仗劍而至望著無間殿低聲道:「此處應該是風宮玄流的核心所在
為何防守並不十分嚴密?我本以為要接近它需得血戰一場。」
穆小青微微點頭以示她亦有同感。
這時廣風行等人亦已趕到廣風行見此情景「咦」了一聲顯得甚為吃驚地道:「那
屋子好生奇怪竟沒設一扇窗子!」
范離憎、穆小青循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見院牆內有座樓此樓自上而下竟是一片墨
黑色更為詭異的是此樓竟未開設任何窗戶由范離憎等人所立的這個方向望去它似乎是
完全封閉的。
穆小青自言自語般道:「此樓有些蹊蹺!」
廣風行道:「殺入院中去看個究竟便是!」
穆小青搖頭道:「絕不可小覷風宮玄流還是等各路人馬全攻到這裡後再做定議吧以
免被玄流各個擊破。」
范離憎正待開口忽聽得一聲輕微異響由東向十丈左右的地方傳來他心中一動目光
立即掃向那邊。目光所及之處赫然現突然有一人如幽靈般自院牆中閃出。
乍一看那人猶如有穿牆破壁之術堅實高聳的院牆對他似乎毫無阻隔作用但范離憎
斷定那人是由設在院牆中的暗門走出來的因為相距頗遠故有此錯覺。
當范離憎察覺那人好像是一女子時心中不由一動。
也就在這時那女子迅轉身向他們這邊望了一眼。
范離憎的目光與之相撞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直覺告訴他:此女子絕非尋常
之輩。
閃念間那女子倏然如風飄起以驚人的身法向東方飛掠而去。
范離憎神色大變。
因為他立即斷定此女子的武功已臻驚世駭俗之境斷歸島上除了容櫻之外應絕無第二
人有如此可怕的身手。
電光石火間那人影已掠出極遠其之快已近乎無跡可尋。
廣風行等修為稍有不及者雖因范離憎的神情察知東向有異乎尋常之事但他們竟已無
法捕捉那快如驚鴻的身影。
廣風行忍不住問道:「范兄弟怎麼了?」話剛出口范離憎已如怒矢般向東向電射而
去。
他只答覆了二個字:「容——櫻!」
說出「容」字時范離憎尚在他們身側待到「櫻」字傳入他們耳中時范離憎己在數
丈開外他已將自身修為提至極限。
穆小青聞言一震心中飛轉念在極短的一剎那她已拿定主意立即向范離憎身形
消失的方向追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