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靜風單掌翻揚看似飄柔輕盈卻已在極為短暫的時間內將破空而至的利箭悉數
挑飛。
借此機會穆小青、杜繡然等人立即退入如意樓。
「轟」地一聲巨響如意樓正門上方突然有一道鐵柵急墜而下將牧野靜風與穆小青等
人隔開如意樓內一片黑暗穆小青等人根本無法看清其中情景驚魂未定驀地又聞樓內
一陣機括之聲穆小青諸人忽覺腳下有輕輕的震動搖晃並越來越劇烈四周「砰砰」之聲
不絕於耳像是碰撞又像是物什傾倒之聲。到後來他們腳下的地面竟忽兒升起忽兒墜
下身形因此而搖擺不定。
如此混亂之局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復歸平靜杜繡然已索性將喻幕放在了地上諸人
不知究竟生了什麼事心中一片茫然。
這時忽聽得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傳入各人耳中:「牧野靜風此樓乃本莊老莊主舊友
以五行八卦之術修建而成其中機關重重牽一而動全身縱然你有絕世武功也只能徒
呼奈何!何況你兒子亦在樓中若是還眷顧兒子就請退走!」
聲音來自幾人的頭頂之上!
杜繡然低聲道:「不知此人所言是真是假——好像周圍真的有了變化。」
「我們所在的地方一定比地面更低換而言之如意樓內的確機關重重而機關啟動
之後我們已被降到地面以下。」穆小青很冷靜地道。
九苦師太這時道:「想必依靠機括也只能暫時攔阻牧野靜風若有牧野棲在此他的
確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只聽得牧野靜風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不須多久風宮弟子就可佔領整個留義莊
待到天亮要破此樓就是輕而易舉之事!」
此刻聽他的聲音竟也是來自高處如此看來穆小青所言果然不假。
杜繡然有些擔憂地道:「如果他真的等到天亮才攻入只怕無人能與之抗衡了那時樓
內機括的威力也會大打折扣何況他尚有屬下弟子為之探路!」
「他不可能真的等到天亮這只是他的一個幌子而已目的是為了拖住正盟中人不會
對他兒子有何舉措。風宮中奇人異士甚多精通五行八卦之人也應不少一旦風宮中人攻下
留義莊其它所有地方就可以集中力量攻打如意樓。」穆小青分析道。
杜繡然正待開口忽聽得九苦師太道:「奇怪四面皆是牆很是狹窄一時也找不到
出口……」想必她已在四周摸索了一陣子。
「想必此時樓內已是門戶重疊了我們幾人大概是獨處一間密室否則如意樓內有三百
多人不可能不會遇見他人。」穆小青道。
「不錯最後退入如意樓的人一般都是留義莊地位身份較高者所以當初建造此樓的人
就有意做了這種安排讓機括啟動時本是站在如意樓正門前的人轉入密室之中。」杜繡然道。
穆小青沉吟片刻道:「有火折子麼?」
杜繡然一呆隨即明白過來道:「有……」隨即補充道:「能點嗎?若是讓牧野靜風
看見……」
下邊的話她打住了。
「多半不會如此情景已是危機萬分苦心大師的錦囊不可不看!」穆小青堅決地道
她的語氣十分果斷因為她知道在極度危險時必須有一個人顯得鎮定而果斷否則各人自
行其事極可能會事倍而功半。
「穆姑娘所言有理。」九苦師太附和道。
當下杜繡然取出火折子與火絨九苦師太與穆小青則圍到她的身邊以盡可能地擋住
光線外洩。
因為緊張杜繡然敲了幾次也未能將火絨引著這時遠處慘烈的廝殺聲遠遠傳來
更讓人心驚。
終於火絨亮起了小小的火苗穆小青將錦囊取出拆開裡面果然有一張紙條匆匆
展開接過杜繡然手中的火絨穆小青的目光快掃過上面所寫的內容。
紙上只有寥寥二行字穆小青剛剛看完神色不由一變顯得極為吃驚秀眉深蹙。
杜繡然見她神色有異不由心中一沉道:「怎麼了?」
穆小青看了她與九苦師太一眼極其鄭重地道:「你是我師妹而九苦師太則是神尼之
後我對你們自然沒有什麼不可信任的但此事關係重大我必須在你們立下重誓絕不外傳
之後才可讓你們看錦囊中所言!」』
杜繡然與九苦師太相視一眼皆有愕然之色九苦師太心有佛性倒未有慍怒之色反
而是杜繡然臉現不以為然之色若是先前只怕她早已對穆小青出言相譏了。
當下九苦師太道:「佛祖有知弟子九苦立下重誓絕不將錦囊之計外傳否則將久
無佛緣淪入阿鼻地獄!」
穆小青見她立下如此重誓心中倒有些不忍了。
杜繡然則道:「我若不守信就將永遠關押於劍簧閣中!」
杜繡然此言倒是讓穆小青大感意外她們自幼便進入思過寨對劍簧閣的感覺自幼便很
神秘而神秘之物總是會讓人心生恐懼之感所以燕高照的弟子年少時賭氣誓就常說
我若如何如何便被送入劍簧閣中。在他們眼中被關入不與外界相通的劍簧閣內必是天下
最可怕的懲戒沒想到杜繡然這一次竟亦以這種方式誓穆小青不由記起少時與諸多師兄
共處的時光而今已是物是人非除了大師兄及幾位小師弟外其他人皆已不在人世不
由感到哀傷。
輕歎一聲穆小青將那張字條交與九苦師太九苦師太雖是佛門中人卻性情清靜不驚
但此時看完字條上的內容時亦不由臉色大變。
杜繡然見狀更是好奇迫不及待地接了過來目光匆匆掃過。
她不由輕聲驚呼:「怎會如此?」
只見字條上寫的赫然是:「危難之時放棄牧野棲退卻此事絕不可外傳否則武林危
傾!切記切記!」
後面四個字一個比一個粗大、有力!顯然可見苦心大師對此事極為重視無怪乎穆小
青會讓杜繡然與九苦師太立下重誓。此錦囊苦心大師本是交付衛倚石的因為衛倚石是留義
莊莊主此戰多半由他為主那麼衛倚石在拆閱此錦囊後再不讓他人過目亦並無不妥
誰都能諒解他是為了使計劃不至於洩密。而穆小青不是衛倚石所以儘管有苦心大師的囑
咐她也不能不讓九苦師太過目。
火絨滅了。
黑暗之中三人心中都在思忖著:「苦心大師怎會留下如此不合情理的話?」
的確如此為了此事整個正盟皆被驚動而且為此已折損了不少人馬留義莊更是將
臨滅頂之災而今苦心大師卻欲讓眾人合棄牧野棲退卻那麼正盟的犧牲豈不成了無謂的
犧牲?
這本絕不會是悲天憫人的苦心大師所做的決定。
但此刻這一切偏偏明白無誤地呈現於她們面前。
而所謂的「武林危傾」則更讓人百思難解。
穆小青早已覺得如何對待牧野棲之事苦心大師的舉措已有不少不合常理之處而這一
次更是如此。
黑夜中她在瞬息間已轉念無數。
九苦師太沉聲道:「游掌門在風宮手中我等若是棄牧野棲而退豈非失去了救游掌門
的惟一機會?」
穆小青道:「牧野靜風極具智謀他料定有游前輩在手正盟就不敢傷害牧野棲所以
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攻擊留義莊。如今正盟諸派絕頂高手已如鳳毛麟角少之又少的幾位前
輩高手此刻也是遠水難救近火故此戰風宮雖然人數不多卻佔了上風如此局勢之下牧
野靜風更不會輕易退讓。也許惟有牧野棲方可說動其父只是牧野棲又怎麼可能向著我
們?」
忽聽得九苦師太沉喝一聲:「什麼人?」
穆小青與杜繡然齊齊一驚很快又冷靜下來心想多半是如意樓中的正盟弟子走近了
九苦師太武功修為在她們二人之上又心具佛心故比她先察覺有異。
穆小青、杜繡然皆有些意外穆小青道:「尊駕是哪個門派的朋友?」
「我……不是十大名門的弟子我是范離憎。」
穆小青一怔之下腦海方跳出「范離憎」這三個字來畢竟她對這個名字仍是極為陌生
只是在范離憎恢復真面目離開思過寨時她才對此有所印象此刻聽有人自稱是范離憎
她很是吃驚隨即道:「尊駕絕對不可能是范離憎。」她知道范離憎與天師和尚、廣風行受
悟空重托已為鑄造劍鞘之事而奔走絕不會在此出現大概是因為如意樓機括啟動後門
戶重疊連人的說話聲傳開後也有些變化顯得尖細了些故穆小青憑借對方的說話聲亦
不能分辨出什麼。
那人道:「在下的確是范離憎。」
說這句話時聲音已與她們三人很近也十分真切應是對萬找到了進入此間的門戶。
「嚓嚓」數聲火星四濺很快有一團小小的火苗亮起藉著微弱的火光穆小青與杜
繡然已看清手持一團火絨的人正是范離憎!
兩人皆失聲道:「你怎會在這裡?」
杜繡然接著又問了一句:「天師大師是否也在?」穆小青明白她之所以這麼問也許是
希望武功卓絕的天師和尚在此至少可以與牧野靜風拚殺一陣。
范離憎顯得有些欣慰地道:「沒想到能在此地見到二位姑娘……及這位師太我也不知
自己是怎麼來到此處的剛探進半個身子整個如意樓突然一陣搖晃而那窗子上也有鐵柵
欄落下、我要麼退出要麼進入否則必被鐵欄柵欄腰截斷——進入如意樓後只覺一陣天
翻地覆當周又一片黑暗一時間已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說到這兒范離憎忽然打住了因為他現自己所說的未免太多太繁雜而瑣碎。
為何會如此呢?這與自己往日的性情全然不相符!
於是范離憎簡扼地道:「總之我能在如此混亂局面中見到二位也算是僥倖只是
天師未與我同來留義莊。」
他的話語由繁化簡變化十分突兀穆小青心思敏銳自然感覺到了。
她以略顯嚴峻的語氣道:「范公子為何會與天師大師分道而行?是否已將那事辦妥?」
范離憎於是就將自己如何遇見正盟中人與幽求之事以及他怎樣進入莊中說了一遍。
原來那天范離憎一路追蹤正盟中人直到正盟中人進入留義莊為止本來他不欲潛入
莊中但為了正盟和牧野棲的安危他毅然決定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於是便思索著如何順
利進入莊中他本欲自護莊河上游靠近留義莊沒想到當他到達對岸時突然有幾名留義莊
弟子出現將一桶桶黑油倒入河中他便小心隱身不敢輕舉妄動若非後來都陵派出神風
營弟子前來上游引燃黑油讓上游的留義莊弟子陷入一片混亂他一時還真無法潛入莊中。
潛入莊中後進入煙雨洲反倒容易了因為留義莊內諸門派弟子交錯混雜普通弟子絕不可
能完全認識而且莊內又是一片黑暗更有可乘之機。
穆小青聽完范離憎的敘說淡淡地道:「范公子來此雖然的確可助正盟一臂之力但
鑄造劍鞘之事也是非同小可。」
范離憎既關心著牧野棲的安危又擔心正盟傷亡太重同時對杜繡然、穆小青二人的安
危亦有些擔憂所以他一路追蹤始終不肯中途而退其實他又如何不知血厄劍鞘之事
也是關係重大?此時他惟有一心指望天師和尚那邊不會出現什麼差錯才好。
面對穆小青略帶責備的語氣范離憎無言以對他沉默了一陣子忽然想起了什麼忙
道:「地上這位傷者是何人?是否傷得極重?」
穆小青三人之所以將喻幕帶入如意樓只是為了卻喻七弦及衛倚石死前最後一個心願而
已衛倚石在最後時刻仍記得將喻幕的身軀挑向對岸顯然可見他對此事頗為看重。
聽得范離憎此言穆小青想起衛倚石、喻七弦夫婦二人為保全她們三人性命而亡之事
心中不由湧起一股感傷之情她低聲道:「此人乃留義莊現任莊主的表弟他……已經死
了。」
話剛說完卻聽得范離憎低聲驚叫道:「不這絕不可能!」
穆小青亦很是吃驚地道:「莫非范公子與他相熟?」她料定范離憎如此驚呼多半是
因為不願相信這一事實。
范離憎道:「我並不認識他只是……只是方纔我分明看見他雙眼仍是睜著的而且
還……還在動。」頓了頓方又道:「我以為他是一個重傷者。」
說完之後他忽然現穆小青三人都噤聲不語半晌穆小青方道:「他的確已經遭了
不幸數枚暗器同時射中他的要害部位……」
范離憎喃喃自語道:「難道是我眼花了不成?」
這時他已開始懷疑自己了因為在他看來如果地上躺著的人並沒有死無論傷得多重
在聽到穆小青與他的對話之後應該會有所舉措的至少應出一點聲音。
在微弱的火光中四個人影投在四周牆上搖曳不定四人的目光齊齊投向了倒在地上
的喻幕。
所有的神情在那一剎間全僵於臉上!
因為他們赫然看到喻幕竟真的睜開著雙眼而且雙眼動了動。
火苗一跳滅了縱是如此每個人都已看清了喻幕不但活著而且他身上沒有任何血
跡。
穆小青道:「范公子他的穴道被封了你為他解開穴道吧?」
「所封是什麼穴道?」范離憎道。
「不知道是被牧野靜風所封。」
范離憎心中一凜已明白過來當下他忙將喻幕扶起先擊開了他的啞穴喻幕低低地
「啊」了一聲隨即急切地道:「不容穴、大橫穴、天鼎穴……」
范離憎依其所言一一將這些穴道解開喻幕越往下說范高憎越是心驚牧野靜風封
住對手的穴道非但無須逐一點擊而且以其內家真力點住對手穴道時所封的穴道竟遍佈
了人體內幾大經脈而非集中於同一條經脈之上。
范離憎剛剛將喻幕被封的穴道一一解開喻幕立即一躍而起向出口衝去看來他對
如意樓中的佈局十分熟悉縱是樓內結構已生了重大變化他仍能準確地判斷出口在何處。
一聲佛號九苦師太身形閃動已搶在喻幕之前沉聲道:「喻少俠請止步!」
喻幕嘶聲道:「我要與牧野靜風拼了!」他的聲音中飽含了無限的悲憤以至於有些顫
抖了。
以他的武功與牧野靜風相戰無異於自取滅亡!但親人被殺之恨已對他產生了極大的震
動想要勸止絕非易事。
穆小青忽然冷冷一笑道:「與衛莊主及喻夫人相比喻少俠可是相去太遠了。」
「如何?」喻幕一驚。
「我們好不容易將你救出你卻知恩不報讓我等困於此處與衛莊主、喻夫人捨生取
義相比你豈非遠有不如?」穆小青依然冷冷地道。
喻幕被穆小青冷言一激頓時清醒過來他自然明白穆小青的一片苦心喻幕只覺一股
悲憤之情湧上心胸雙膝一曲已轟然跪在地上悲聲道:「姐姐、姐夫!」哽咽不能成聲。
眾人不由心中惻然一時默然無語。
良久喻幕已漸漸冷靜下來道:「若將牧野靜風引入如意樓內也許可以利用樓內的
機括合眾人之力將之擊殺!」
杜繡然忍不住問道:「你被暗器射中為何……安然無恙?」
喻幕歎了一口氣道:「這是我姐夫、姐姐救我之策眾所周知留義莊是衛伯父與家
父兩位莊主共創他們一生同生共死自是武林有目共睹但衛伯父與家父卻想到了我與姐
夫這一輩未必能如他們一般若再同時立姐夫與我為莊主顯然不甚可取。最終他們定
下讓我姐夫繼任莊主姐夫的人品、武功都遠逾我由他繼任莊主自是合情合理我心中
也是歡喜得緊但衛伯父卻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於是將他家祖傳寶物『斷刃甲』贈送與我
『斷刃甲』兵刃不侵更勿論暗器了姐姐知道這一點而且算準了在她射出暗器後牧野
靜風會以我的身軀格擋一擋之下牧野靜風料定我必死無疑而且我全身穴道被封的確
無法動彈於是僥倖保全性命但姐夫他們卻……卻因此不幸遇難!」
說完右拳狠砸於牆上一陣「嗡嗡」亂響聽聲音牆壁赫然是鐵板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