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詩的孤冷陰鷙讓場中每一個人心生寒意雙方人馬不期然地以禹詩為中界分為涇渭
分明的對立面。
此時此刻風宮弟子仍是全力向崖頂衝擊各個方位的箭手雖然已折損了一部分卻仍
是全力封殺!
風宮已在石徑上留下了數十具屍體擔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退卻的跡象。
倏地箭矢突然變得稀疏了許多。
有人大聲呼叫:「箭來!」
又有幾個人同時高呼。
片刻後竟然再無一支箭向崖間的石徑射去!
有一名思過寨漢子嘶聲吼道:「媽的為何……」下邊的話突然打住了。
原來他們的箭矢在綿綿不絕的射後已完全用盡按理後方專門負責為他們提供箭
矢的人應當要及時補充箭矢但他們卻久候而不至此人剛要破口大罵忽然想起一旦罵出
就會被對方窺破虛實所以立即又住了口。
雖然不知上面生了怎樣的情況但石徑上的風宮弟子卻趁此機會已全力逼上!
第一道防線上的思過寨眾弟子意識到後方也許有所變故否則送箭的人絕不會在這種緊
要關頭誤事!情況緊急他們立即吹響了號角一則向他人傳警同時向第二道防線的人求
援!
號角聲中數十名箭手主動放棄自己所佔據的位置向石徑通向崖頂的入口處掩殺過去!
但風宮屬眾又有三十餘人借此機會躍上崖頂——換而言之以第一道防線的力量根本
不可能再將風宮中人驅出崖頂平台他們所能做的惟有在此與對方殊死奮戰!
雙方人馬迅絞殺成一團金鐵交鳴聲不絕於耳殺聲震天血腥之氣亦隨之瀰漫於
空中本就沉悶的空氣更顯得窒悶。
驚雷驀然炸響狂風倏然由絕崖下升起並迅向崖頂席捲過來。
瞬息時整個天地更顯黑暗隨即驟雨以驚人之向思過寨移來不過片刻思過寨已
被籠罩於雨幕之中。
地上的鮮血被暴雨一衝涮立即變淡了但很快又有更多的鮮血濺落水中!
羊劫與禹詩相對而立!
他們雖是靜靜對立但自他們身上散出來的強大氣勢與殺機卻足以讓他人不由自主
地遠遠離開他們!
彷彿他們的身軀都已不再是血肉之軀所以狂風驟雨一次次地悍然襲向他們時竟不能
對他們產生一絲一毫的影響。
甚至他們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是那麼的沉穩!
仿若濃密雨幕對他們而言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他們的目光可以毫不費力地穿透一切
投射在對手身上。
「沒想到五十多年後的今天你還活著。」說話的人是羊劫。
「我也沒想到五十多年過去了你還能認出我!」禹詩道。
難道在五十多年前他們就已相識?
那時他們是敵?是友?
「那一次我被你攔截今天又是如此!那時你的武功在我之下今天我同樣要勝你而
且會讓你輸得更慘!」
羊劫枯瘦的臉上表情淡然:「今次一戰你取勝的機會的確更大但你莫忘了當年你
雖然勝了我但卻因為那一戰而沒有救出你想要救的人;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說敗的應該是
你。今天這一幕又將重演!」
禹詩眼中精光暴閃無限殺機洶湧而出!
他一向喜怒不形於色今天卻因為羊劫的一句話而如此憤怒是否因為當年與羊劫的
一戰讓他心存極大的遺憾?
四周殺聲慘厲無比風雨狂虐聲充斥了每一寸空間整個世界似乎都已陷於一片瘋狂之
中。
在這片瘋狂中的羊劫、禹詩卻如怒濤駭浪下的磐石寂然無聲。
他們的身心已完全沉浸於即將來臨的生死一戰中五十多年前積下的怨仇使這一戰必
然是不死不休!
※※※
燕高照第十一弟子卓陽乍聞號角聲立即取劍衝出自己的「金陽樓」。
衝出「金陽樓」之後他才想到自己一時根本無法確定去向若是平時他自是毫不猶
豫地直奔思空苑靜候師父燕高照指令但如今師父及幾位大師兄、師姐皆在劍簧閣這讓
卓陽頓時有了茫然失措之惑。
很快他意識到留在寨子裡的弟子中除了燕南北之外竟以自己的年歲最長而燕南北
形同廢人在如此危急的關頭根本不能起任何作用。想到這兒卓陽心中油然升起—種神
聖肅穆感他在心中對自己道:「我卓陽今天要證明我也如諸位師兄一樣能為思過寨排憂
解難!」
若在平時寨內事務根本無需年僅十三的卓陽插手。
卓陽自覺重任在肩心中豪情頓生他當機立斷決定與自己的兩位師弟鄭火、弘月會
齊——如今寨內代表燕高照師門力量的惟剩他們三人了。
剛出「金陽樓」便見鄭火、弘月向「金陽樓」方向匆匆趕來一見卓陽鄭火便道:
「師兄師父、大師兄他們不在我們……該如何是好?」
卓陽頓覺熱血沸騰恍惚間滋生出一種「扶大廈之將傾」的悲壯豪邁之情他將略顯瘦
弱的身軀挺直了些沉聲道:「無論來犯之敵是誰我們都誓必與思過寨共存亡!」
鄭火和弘月齊齊鄭重點頭。
卓陽似乎胸有成竹地道:「廝殺聲是從山下傳來的但來犯之敵不可能不知道思過寨正
面防守固若金湯所以他們此舉的目的定是要施以聲東擊西之計我們無須前去山下救援
而應趕赴山頂!」
其實卓陽並不能料定對手使的是聲東擊西之計但若是能「識破」對方的計謀自能顯
示自己「計高一籌」如此一來便更能在鄭火、弘月面前樹立師兄威信。
鄭火、弘月眼中果然露出欽佩的神色。
此刻已是烏雲密佈天地間陰沉無比仿若有一場可怕的災難正在醞釀三人雖然年少
但卻膽識不凡並無懼色。
三人議定後立即向山頂思空苑方向而去行不多遠忽聽得前面有爭執之聲卓陽心
中頗為不滿忖道:「大敵當前竟有人在這緊要關頭爭執不休若是師父在此定對他們
嚴懲不貸!」
正思忖間只聽得一個聲音道:「放開我我要見我爹!」
是燕南北的聲音!
此時天地間一片昏暗燕南北的聲音與卓陽三人相去不過十丈但雙方彼此都看不清對
方的身形卓陽心知定是燕南北想入劍簧閣被他人攔截了正爭執不下。
卓陽心道:「燕師兄性情不可以常理論之讓他留在寨內反而會成為累贅倒不如順
了他的意讓他進入劍簧閣既然大師兄、二師兄他們已入劍簧閣燕師兄步他們之後並
無大礙何況燕師兄在劍簧閣中就有大師兄他們約束著不至於出什麼亂子。」
他終是年少雖能想到這一層卻沒有思及寨中危難之際佚魄、文規諸人卻始終沒有
出現這說明他們一行人在劍簧閣必遭凶險燕南北若入劍簧閣亦會沒有危險?
卓陽趕至燕南北那邊只見十幾名思過寨弟子正奮力攔阻燕南北燕南北力大無窮不
時有人被他推翻倒地山谷入口處一片混亂。
卓陽急忙向眾人施了一禮道:「諸位大哥我師兄既然急於見到寨主就由他去吧。」
卓陽雖然年僅十三但他畢竟是燕高照的弟子何況眾人對燕南北何去何從並不甚在意
將他攔截於此只是為盡職而已此時有卓陽話他們樂得順水推舟放開了燕南北。
燕南北向卓陽大聲道:「師弟:你也去吧?」
卓陽搖了搖頭道:「師兄進入劍簧閣後;要多加小心。」
燕南北應了一聲穿過護守的鐵柵欄身影很快沒於林木叢中。
一虯鬚漢子向卓陽道:「十一公子不會也讓我們兄弟為難吧?」
卓陽道:「晚輩並無進劍簧閣之心凌叔你可知駐守山頂『翻雲門』的是誰?」在燕
高照十三弟子中以卓陽文規二人最為謙遜有禮所以文規對卓陽這個小師弟最為偏愛。
只產卓陽卻不知與自己關係最為密切的三師兄此時已遇難!
那姓凌的漢子道:「大概是賀殺他們吧。」
卓陽心中有些不安賀殺的武功頗高因為戰功顯赫燕高照曾親手指點過他的武功
也可算是燕高照的半個弟子。只是此人性情粗暴咱恃功高頗為獨斷專行思過寨中敢與
十三弟子正面牴觸的惟有二人一個是燕高照身邊的麻叔另一人就是賀殺。
只不過麻叔勤勉慈和雖是地位特殊卻從不倚老賣者更不會與十三弟子生衝突。
卓陽不無擔擾地忖道:「守在頂峰『翻雲門』的人是賀殺;我年少言輕而他對我們師
兄弟似乎一向頗有微辭只怕我們三人去了『翻雲門』非但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反倒讓他
誤以為我是信不過他……」
正自躇躊間忽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道:「總算找到你們了。」
卓陽猛一抬頭原來是麻叔——當然;;他的真正身份是莫半邪!
莫半邪快步趕至擔憂地道:「強敵攻襲三位公子可莫亂走以免出了什麼意外。快
隨麻叔去思空苑那兒守護嚴密應不會出事。」
卓陽道:「麻叔;大敵當前我們怎可袖手旁觀?」
莫半邪不以為然地道:「你大師兄他們已進了劍簧閣不消多時便可與寨主一道出谷
那時什麼樣的強敵不能擊退?況且護寨三尊者亦已離開暗心堂此刻正在映池樓他們的
武動修為、縱是與寨主相比也相去無幾對思過寨的安危又豈能袖手旁觀?縱然三位公
子有心要為思過寨出力也應當與護寨三尊者商議才是。」
卓陽心中「啊」地一聲忖道:「我竟將三尊者給忘了。」羊劫。巫馬非難等三尊者雖
久居思過寨但他們極少走出暗心堂所以思過寨弟子總忽視了他們的存在。
卓陽心知護寨三尊的輩分與師父相若假如自己擅作主張無疑是對前輩的不敬。
莫半邪觀言察色猜知卓陽已為自己說動當下便道:「不若我與你們一道去見三尊者
吧。」
卓陽略一沉吟點頭道:「也好。」當下三人隨著莫半邪徑直前往池上樓的映池樓行
至半途霹靂聲倏然炸響暴雨急襲而來。
走在最後面的弘月忽然驚叫一聲道:「麻叔師兄這雨……竟是溫熱的!」
鄭火性情直率不加思索地道:「胡說雨怎麼……啊雨真的有些溫熱!」
莫半邪也感覺到了這一點他心頭暗驚不由加快了腳步。思過寨構建多年水溝暗渠
自成系統縱是雨若傾盆寨內亦無多少積水。一切都昏暗不清四人的衣衫早已濕透但
山下激烈的金鐵交鳴聲與風雨聲相間更為驚心動魄而不時與四人擦肩而過的思過寨弟子
個個神色匆匆皆是全身早已配備停當箭在弦刀離鞘寨內更是處處有人影閃動。
映池樓的正門敞開著四人步入院中只見映池樓西側的一間屋子門窗緊閉有昏黃的
燈火透出。
卓陽心中暗自奇怪忖道:「今日風雨大作天色雖然昏暗但寨中除了遼望塔外幾
乎沒有燈光為何映池樓卻偏偏要冒著大風點燈?按理三尊者終年生活於暗心堂應該早已
習慣了黑暗的生活才是!」
正思忖間映池樓東側的一間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卓陽隱約看見推門而出的是
一個女子當下振聲道:「是小竹姐姐嗎?我是卓陽。」
小竹?那不是戈無害身邊的丫環嗎?此刻怎會在「映池樓」出現?也許是因為戈無害並
不在「金戈樓『中她閒著無事而恰巧」映池樓』中的小紫又突然病倒便主動來到「映
池樓」照顧三尊者的起食飲居吧。不過很明顯這個理由有些牽強。
那女子聞言略顯驚訝地道:「是婢子小竹卓公子與你同來的可是麻叔與鄭公子、弘
公子?這麼大的雨快快進屋吧。」
四人踏足前廊才知在前廊內一樣會遭受風雨侵襲之苦所以小竹披了雨衣。
莫半邪道:「三尊者可在?」
「三尊者中有一人已前往山下。小竹道。
莫半邪「哦」了一聲顯得遲疑不定。
小竹道:「麻叔有什麼事與兩位尊者商議也無不妥。」
莫半邪當即道:「不錯相煩小竹姑娘代為通報一聲。」
小竹道:「非常之時不必拘泥太多小婢斗膽代二尊者應允了。」說到這兒她言語
更顯溫柔:「大風大雨可莫淋壞了三位小公子的身體。」
說完引著四人走至北方屋門前輕輕叩門道:「二位尊者寨主的三位高足與麻叔有事
要與尊者商議。」
「快快有請。」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話雖如此說語卻甚為緩慢。是否因為二尊者久
歷江湖風浪對強敵壓境之局面並不感到驚慌失措?
房門剛自裡面打開一陣疾風穿門而入屋內的燭火立時滅了。
開門的人是巫馬非難他的目光掃視了眾人一眼便側身將五人引入屋內走在最後的
小竹將門掩上拴好。
屋外狂風怒號在山寨中穿行出詭異的尖嘯聲二次又一次地狠狠拍打著「映池樓」
的門窗窗欞皆微微輕顫。
卓陽藉著微弱的光線看見屋內北側有人端坐於一張長几前長几上放著一隻木匣子
正是藏有「血厄」秘密的秘匣。
莫半邪向二尊者恭然施禮後方道:「二尊者如今思過寨已是強敵壓境寨主與佚公
子他們皆在劍簧閣寨中大局還有待尊者主持。」
昏暗中巫馬非難道:「我們三人久居暗心堂對寨內事務並不知曉怎能主持大局?
據我所知佚魄等人內室皆是出身武林且修為不弱尤其以曾子之妻最有謀略寨中大事
由她們決議似乎更為妥當!」
莫半邪不無擔憂地道:「女流之輩恐難服眾!」
巫馬非難沉吟未語。
這時小竹對莫半邪道:「麻叔你身上可帶了火折子?」
莫半邪掏出火折子及火絨遞與她小竹接過、走至長几前敲打了幾下閃出幾點火星
卻無法將火絨引著小竹焦慮地道:「雙手都沾了雨水……」
端坐長几前的正是「燕、魚。羊巫馬」四僕中的魚慈魚慈一向性情慧和淳厚當下
道:「不如由老夫代勞吧。『小竹略略猶豫了一下將火折、火絨放置長几上。
魚慈拾起火折子對著火絨用力叩擊。
「卡嚓卡嚓……」敲擊聲在屋內迴盪開來一下又一下但卻始終只見幾點火星而無
法引燃火絨。
忽聽得小竹低聲道:「九下了。」
魚慈一怔正要開口忽聽得「錚」地一聲機括輕響聲他的右手突然奇痛無比火折
子倏然爆碎數十枚極為細小的鋼針彈射而出全部扎入魚慈的右手中。
小竹本是立於魚慈的正面火折爆開時她的身形已以快不可言之突然閃至魚慈的
身後!
巫馬非難在電閃石火間已有所反應一抹寒光自他腰間如電擊出直取小竹!
「尊者何必做無謂反抗?」小竹的聲音十分平緩絕無咄咄逼人之勢但其中所隱含的
自信卻足以讓人心神為之一震。
那抹逕取小竹的寒光凝空頓形倏然收回已隱沒於巫馬非難的腰間!
因為巫馬非難赫然現小竹的的纖纖五指已抵於魚慈腦後命門要穴縱使他出手再快
上一倍也無法挽救魚慈性命。
與此同時巫馬非難現卓陽鄭火、弘月三人亦已呆立當場因為他們於瞬息間被
莫半邪悉數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