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沙漠的第三天傍晚,他們吃下最後一塊羊肉喝下最後一口水之後,蕭重強打精神連夜趕路。由於已經糧絕水盡,如果不盡快找到人家,他們將陷入絕境。
三十分鐘後,蕭重登上一座石丘,這時,遠處的幾點燈光進入他的眼睛,令他的心臟狂跳起來。他向連雨大喊一聲:「那邊有人!」立刻向燈光奔去。
燈光是從掛在帳篷角上的手提燈發出的,四座帳篷和兩輛越野車圍成了一個圈。此刻六個男人坐在圈裡空地上在邊吃邊談。
蕭重在靠近他們之前,已經用軟晶探查過,從那些人的裝束和裝備看,這是一個科考隊。感覺沒有危險,他徑直走過去。
「你們好!你們是科考隊吧!能不能帶我們一程?」蕭重站在汽車之間向大吃一驚的男人們打招呼。
蕭重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嚇人,頭髮亂蓬蓬,渾身髒兮兮,就像個野人。而連雨也差不多。
一個戴眼鏡胖胖的老者最先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問:「你們是什麼人?」他站起來打量著蕭連二人。其他人也都戒備地站起來。
「我姐姐是軍人,我是學生。我們迷路了。」蕭重解釋道。「請問,你們能不能借電話給我用一下?我要和部隊聯繫。」
聽了蕭重的話,那些人明顯放鬆下來,他們看到連雨腿上的夾板。
「她受傷了?快進來!」老者向蕭重招手。
蕭重來到他們中間,將連雨從背上放下。
一個英俊的方臉漢子掀開一個帳篷門簾道:「到裡面來吧!外面很冷。」
連雨向他微笑道:「謝謝你!先在外面吧!我們很餓。」
「看樣子你們餓壞了。小波,拿吃的來!」老者向一個戴眼鏡的高個子年輕人喊。
那個年輕人應了一聲立刻拿來幾個麵包和兩瓶水。
蕭重吸吸鼻子,感受一下麵包的香氣,感激地說:「謝謝你們!我們不客氣了。」
他打開一瓶水,連同一個麵包塞進連雨手裡。他知道,在人前,連雨不會讓他喂,而且,麵包泡水,不用嚼的。
看看連雨斯文地吃起來,蕭重立刻大嚼,眨眼間,三個麵包和一瓶水就進了肚。
老者笑瞇瞇地看著蕭連二人吃喝,眼光不時瞟向放在蕭重腳邊的玉桶和他腰間的食品盒。「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你們怎麼會流落到這裡?」
蕭重費力地嚥下嘴裡的食物說:「我叫蕭重。我們迷失了方向,在沙漠裡走了幾天,已經彈盡糧絕,幸虧遇到你們。你們是科考隊嗎?」
「是啊!你們真是危險!」老者歎道。隨之,老者將自己六人向蕭重連雨作了介紹。
這六人是新疆大學科考隊。老者是新疆大學教授,也是科考隊的領隊,兩個中年人是他的助手,三個年輕人是他的學生。他們到沙漠裡來是為了探查一座古城遺址,現在是在返回途中。
介紹完,老者——也是王全教授指著玉桶說:「小伙子,能不能給我看看?」
「可以。」蕭重應著,把玉桶推到王全面前。他看到其他人也興趣盎然湊過去。
王全接過玉桶,反覆看著,滿臉驚訝:「小伙子,你從哪裡得來的?」
「我自己做的。樣子很難看吧?」
「了不起!雖然線條簡單,但做工很好。小伙子,你腰間的東西是也是這種材料?」
「是啊!我把人家的通訊器弄壞了,打算用這個陪人家。」蕭重說著,從透明的食品盒裡拿出通訊器雕塑遞給王全。
王全一邊看,一邊嘖嘖稱奇:「小伙子,手藝不錯。」
他看完了又傳給其他人。其他人看的時候都緊閉著嘴不說話,但他們的眼睛卻在放光。
玉通訊器轉了一圈又回到王全手裡,他一邊摩挲著,一邊漫不經心地問:「小伙子,這玉料從哪裡找到的?」
「一個山洞裡。」
「哪個山呢?」
「我也說不清楚,就在沙漠裡。」蕭重搔著腦袋。說完,一指西北方,「就在那邊。」
一個中年人懷疑地問:「你是怎麼加工的?」
蕭重嘻嘻一笑,「我有專用工具,加工不費力。」
王全盯著蕭重,像是在判斷他說的真假。之後,他露出笑容,「小伙子,這東西你能不能賣給我?」
蕭重為難地說:「對不起,這個東西是用來還債的。已經有主了。」
「那這個呢?」王全拍拍玉桶。
蕭重還未回答,連雨接口道:「對不起王教授!他已經答應給我爸爸了。您要買的話,我可以和爸爸商量一下。」
蕭重心裡一怔,明白連雨是不想賣給他才這樣說。再看看王全滿臉失望,他剛要掏出那個雲形玉飾,卻見連雨說:「王教授,為了表達我們的謝意,請您收下這塊玉。」她說著,從衣兜裡掏出一塊半個手掌大的一塊玉片,遞給王教授。
蕭重認出那是他在一個夾板上截下的一塊料頭,有點像個玉牌,光澤如水一般清亮,卻不知連雨竟然藏在身上。
王全拿在手中,翻來覆去看,嘴裡嘖嘖稱奇,對連雨說:「東西不錯!小姑娘,你在哪兒找到的?」
蕭重心裡焦急,打岔道:「王教授,能不能借電話給我用用?」
王全點點頭,向邊上的人做了個拿電話的手勢。
蕭重從方臉漢子手中接過電話,正要打,忽然想起李強沒有給他號碼,那個通訊器有一個專用鍵,一按就是李強接的。而這部電話卻不是軍隊專用的通訊器,也許就是有李強的號碼也打不通。看來,只能打普通電話,他撥了連山給他的號碼。
電話撥通以後,響了很長時間,才等到連山疲憊的聲音:「您好。請問您找誰?」
蕭重鼻子一酸,聲音走了調:「連大哥,我是蕭重。我找到連雨了。」
「蕭重?」連山的聲音一下子大起來:「你沒出事?聽說你失蹤了,我們還以為你遇到了意外!你說你找到連雨了?辛苦你了!你在哪裡找到的?你能確定是她的遺體?」
蕭重一怔,滿腔的激動和傷感頓時化作好笑。「連大哥,你想岔了!連雨還活著,她沒有死!只是受了傷!」說著,向正在注意聽的連雨擠擠眼睛。
「什麼?她還活著?真的?」電話裡的聲音震耳欲聾,大得足以讓所有的人都能聽到。蕭重能想像出連山瘋狂大叫的樣子。
「是的!」蕭重把電話移到連雨耳邊。「你說吧!」
連雨的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嗚咽道:「哥,是我!你和嫂嫂好嗎?爸爸媽媽好嗎?……」她已經說不下去了。
電話裡傳來連山興奮的叫聲:「真是你!太高興了!我立刻告訴爸爸媽媽!小妹,你跑到哪裡去了?你是不是吃了許多苦?」
而連雨已經抽噎得說不出話來。
連山又在叫:「小妹,你受傷了?傷勢重不重?你們在哪裡?我立刻去接你們!」
蕭重接過電話,「連大哥,我們還在沙漠裡。你等等,我問問是哪兒。」他轉向王全,「王教授,這裡是什麼地方?」
「下馬崖東二十公里。」
蕭重叫道:「連大哥,是下馬崖東二十公里。」
「聽到了!我的天,那麼遠!你們和誰在一起?」
「是新疆大學科考隊。他們救了我們!」
「那好,你們不要離開,我馬上去接你們!如果我們天亮以前到達,最好有燈光或火光指示一下方位。」
「這個沒有問題!我們有燈。」
「好啦!我馬上出發!拜拜!」
歸還電話以後,王全一直饒有趣味地打量蕭重,問:「小伙子,你們在沙漠裡幾天了?」
蕭重沒有回答,卻問:「王教授,今天幾號?」
「十一月三號。」王全奇怪地看著他。
「這——」蕭重吃驚了。這麼說,從落入地穴起已經十四天了,想不到過了這麼長時間。
「三天。」連雨回答了王全的問話,還白了蕭重一眼,似乎不想把真相說出來。
「哦!你們一定吃了不少苦!天這麼冷,你們晚上是怎麼熬過來的?」王全歎息著問。
「我累了,想要睡覺。」連雨嬌慵的聲音阻止了想要說話的蕭重。
「來!到這個帳篷,我們可以睡車上。」一個青年人熱情相邀。
蕭重推辭道:「謝謝!不打擾了,我們這樣就行。」
王全滿臉驚訝,「這怎麼行?女孩子體質弱,受不了寒冷,即便是男子,也不行的!快進帳篷!」他不由分說,強要蕭重把連雨抱進帳篷。
蕭重自然跟連雨一起留在帳篷裡。因為他們的原故,兩個學生要進寒冷的車裡挨凍,這令蕭重感到不安,他對他們報以感激和歉意的一笑。
蕭重一覺醒來,天還未亮。看看連雨還在沉睡,他悄悄鑽出帳篷。外面寒氣逼人,王全帳篷裡的燈還亮著。
大概聽到蕭重出來的聲音,王全掀開門簾,看看是他,小聲招呼道:「睡醒了?來坐坐吧!我們談談。」
蕭重點點頭,鑽進王全的帳篷。
王全手裡還在把玩著那個玉片,似乎是愛不釋手。他仔細打量著蕭重說:「小伙子,你是個不錯的雕刻師。不過,我有幾個問題要向你請教。你能告訴我嗎?」
蕭重對王全的客氣感到有些難以承受,連忙說:「王教授有話只管問,不要說請教二字。這兩個字應當是我對您說的。」
「那好,我想知道玉料到底哪裡來的?你是怎麼雕刻的?什麼時候雕刻的?」
蕭重望著王全閃閃發光的眼睛有些猶豫。對自己有恩的人他不忍說謊,可如實回答又要暴露他的異能和地穴墓室,他感到有些為難。
他沉吟了一下才說:「實話說,玉料來自一個地下洞穴,是我在無意中得到的。為了走出洞穴,也為了過沙漠,我用它製作了水桶。也許對別人來說,加工玉料挺困難,可我是熟練工,又有現成的工具,所以,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王全瞇著眼睛聽蕭重說話,等他說完,琢磨了一會兒,才盯著他問:「那個洞裡這種玉料很多嗎?」
蕭重搖頭,「不知道,我是在劈開一塊石頭時意外發現的。」
王全搖著腦袋道:「從沒有在新疆發現過這種玉,你的發現填補了一項空白,這在學術上意義重大。你能說說地洞的準確地方嗎?我們需要進行考察。」
「說不準。我也不清楚。」蕭重搖搖頭。他發現王全的眼光有些刺人,那裡面不僅有興奮,還有貪慾,這令他本能地選擇了謊言。
「大體方位呢?你們是怎麼進到地洞裡的?」王全繼續追問。
「怎麼說呢?」蕭重歉意地笑了笑,「我們在沙漠走,忽然陷進砂子裡,醒過來就在地洞裡了。」為了守住秘密,避免麻煩,他只能這樣說。
王全明白蕭重笑的含義,知道他不想多說,可又心有未甘,於是問起蕭重學校和家庭情況。對這些,蕭重沒有隱瞞。
正談話間,蕭重忽然聽到天空傳來一陣嗡嗡聲,他興奮地一躍而起,奔出帳篷,從腰間拔出手燈打開向天空搖動。
來的是一架直升機,機腹的探照燈將地面照得雪亮。直升機上的人看到了地面的燈光,開始靠近降落。蕭重大叫著向直升機降落處奔去。
直升機降落在離宿營地幾十米處,狂風刮的帳篷搖搖欲墜。蕭重頂著狂風,奔到近前,迎上從直升機裡跳出來的連山。
連山抓住他的手急促地問:「蕭老弟,連雨在哪裡?」
「跟我來!」蕭重領著連山跑向帳篷。
從連山身後下來幾個抬擔架的醫生和軍人,他們急匆匆跟在後面。
來到帳篷前,門簾已經被一位學生掀起。連山跟著蕭重走到門口,剛叫了一聲「小妹!」還未來得及說話,從二人之間擠進一個軍人,撲進帳篷,一把抱住連雨。
蕭重目瞪口呆。來的竟然是林盛!
那林盛淚流滿面,抱著連雨連連親吻,也不顧連雨的掙扎和反對。
這時候醫生們鑽進門,拖開林盛,把連雨抬上了擔架。
「走吧!」連山拍拍發愣的蕭重。
蕭重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人們都做了些什麼,暈暈乎乎地被連山拉上了直升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