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教官姓冷,人如其姓,冷冰冰一張臉,沒有笑容,眼光是挑剔性的,打量蕭重就像是在找毛病。蕭重覺得自己就像是評委面前的模特。
雖然冷教官面容冷肅,但說話還較親切,一邊走一邊介紹營地的情況。
營地兩排房子,北面一排中間是指揮所,兩邊一共有三間教官辦公室和五間教官宿舍,西北角像是西廂房的那間是醫務室。南面房子中間一間是學員宿舍,兩邊分佈著六間教室兩間儲物室和食堂。蕭重注意到有四間教室像是生產車間,放滿了電子儀器和各種設備。
冷教官把蕭重領到儲物室,找出一套內外衣褲和鞋襪,叫他當場脫光換下。
蕭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看到冷教官的板凳面孔,只得乖乖換了。
冷教官叫他把換下的衣服裝進一個袋子,鎖到一個櫃子裡,又找出被褥枕頭暖瓶臉盆杯碗等物,讓蕭重抱著,跟他進了宿舍。
宿舍是個大間,由兩間房打通而成,就像指揮所那樣。屋裡排著兩溜兒木板床,南面放七張,北面放六張。十三張床除了正對門的那張外,都有被褥枕頭,而且疊得整整齊齊。大概對門那張床冷,沒有人睡。
蕭重沒有選擇,只能用這張床。他按了按床板,冷冷硬硬的,木板上只有一張薄草蓆,被褥也很薄,外面滴水成冰,屋裡沒有暖氣火爐,在這樣的床上睡覺,真夠人受的。好在自己有軟晶防護。
冷教官看著蕭重的神色,冷笑道:「怕冷怕硬?到夏天就換軟床墊,保證又暖又軟。」
蕭重愕然。原來是用這個方法鍛煉學員的。
冷教官又說:「每天起床到集合只有五分鐘,被褥要疊成這樣。」他指著旁邊方方正正稜角分明的被子,「小心,不合格要受罰!」
蕭重連忙叫道:「我不會呀!怎麼辦?」
冷教官沒有理睬他,走出宿舍。蕭重摸摸後腦勺尷尬地跟出來。
這時候,下課了,十二個學員走出教室,一字排開,齊聲大喝:「奮勇爭先!頑強拚搏!學好本領!保衛祖國!」然後解散了。
看到蕭重,眾人圍上來,一個個帶著嘲弄的神情像是看傻瓜似的瞅著他。
蕭重發現這群人都是二十四、五歲的樣子,個個身高體壯氣宇軒昂,自己與他們相比,顯得有點瘦小,只是他們的目光似乎並不友好。
蕭重不知道別人為什麼這樣看他,不自然地笑了笑,向面前的方臉大個子伸出手:「您好!我叫蕭重。您貴姓?」
對方沒有和他握手,而是和其他人一起哈哈大笑。蕭重莫名其妙,臉都紅了。
大個子笑夠了,說:「這裡不許叫名字,只叫代號。我是一號,你是十三號。我是你的班長,你要聽我的安排。」說完,向眾人揮揮手,「來!你們都報報自己的號,讓他看清楚,免得給你們打錯水!」
這群人嘻嘻哈哈地報了號。蕭重發現,裡面缺十號。一號看出他的疑問,指著遠處站崗的人說:「那是十號。」
這時候,尖下巴的十二號靠近他,一本正經地說:「你來了,我就解放囉!到時候給我打洗腳水要熱一點!」
蕭重不明所以,問:「幹什麼要給你打洗腳水?」
十二號拍拍他的肩膀,「這裡的規矩,小弟每天晚上要給兄長們打洗腳水。」說著,卻朝別人擠眉弄眼。
蕭重奇道:「你是說我每天都要給你們打洗腳水?」
「是啊!不光打,還要倒。」十二號點頭,一副輕鬆樣。
「你們十二個人?那誰來給我打洗腳水?」
「也許營地指揮給你打吧!」說話的是一臉壞相的三號。
眾人轟然大笑。
蕭重尷尬地說不出話來。這些人明顯是在捉弄他,瞅準了他是新生什麼也不懂。難道真要每天給十二個人打洗腳水?可是他剛來又不能和他們爭辯,只能忍耐。
「馬上要開飯了,熱水也就現在有。我們的暖瓶在床下,快去吧!」瘦削的十一號閃著狡黠的眼光說。
蕭重不能說什麼,只好乖乖地去給他們打熱水。
吃飯的時候,是按號排隊,蕭重自然排在最後。
飯菜分別放在幾個盆子裡,每個盆裡都有一把勺子,飯菜要自己盛。菜很豐盛,魚肉都有,比一中的伙食好的多。
等到十二號盛飯時,不知怎麼勺子就剩下一把了。臨到蕭重,十二號卻把勺子給了已吃了一碗的三號,而三號盛完又把勺子給了重新插上來的其他人。
蕭重目瞪口呆。心想這些人怎麼沒有一點謙讓精神,沒看到還有人沒吃到嘛!好容易等到別人又都盛了一遍,有勺子用了,有的盆已經底朝天。
蕭重忍著不快盛了些飯菜,剛吃了幾口,一號來叫他:「十三號!你去站崗,換十號來吃飯。你值上半夜,十一號值下半夜。」
蕭重只好放下飯碗來到門口的哨位。
這時鐵絲網大門已經關上,周圍漆黑一片,藉著遠處的燈光,能勉強看清眼前的人。蕭重對仍然站得筆挺的紅臉膛魁梧漢子說:「十號,我來換崗,一號叫你去吃飯。」
十號這才放鬆身體,笑道:「你是十三號吧!你來接班可太好了!我早餓扁了!十一號呢?」
「他接下半夜。」
「哦?」十號頓了頓,靠近蕭重小聲說:「他接你的班你可不要上火。」
「怎麼回事?」
十號欲言又止,停了一下才說:「他可能晚點。」
蕭重奇道:「晚點不挨批評嗎?」
十號笑笑說:「你不能考慮這個。有心理準備就行。」
「這個,十號大哥,我剛來,什麼也不懂,您多教教我!」
十號拍拍蕭重的肩膀,笑道:「看得出你是學生,沒站過崗。站崗不穿大衣會凍壞的。」說著,脫下自己的大衣,不容推辭給蕭重穿上。
蕭重對十號好感大增,懇切地說:「十號大哥,有什麼需要注意的,請告訴我一聲。」
十號趕快阻止蕭重的話,「營地裡不許稱兄道弟,也不許發展私人關係,被知道要受罰的。營地裡有一些事情不能用常理來看,你千萬要沉住氣。有事我會提醒你,但注意不要被人看出我們親密。」
他把槍塞到蕭重手中,看著蕭重生疏的拿槍姿勢,笑道:「你知道怎麼打槍嗎?」
蕭重難為情地搖搖頭。
「我教你一遍吧!」十號接過槍,拉開槍栓說:「這槍裡有三顆子彈。看!這是保險,打開後勾扳機就響了。千萬小心,不要隨便開槍!」說完,把用槍要領和站崗注意的事項說了一遍。
十號走了。蕭重望著他的背影,心裡熱乎乎的。十號告訴他的事應當是班長說的,可是班長卻沒有,似乎是故意不去瞭解他的情況以躲避傳授的責任。十號這人不錯,不像那些人只想捉弄他。
蕭重哪裡知道,他要來的消息兩天前就被指揮官透露給學員。對於他這樣的特培生,學員們有一種排斥心理,別人都是經過艱苦訓練和嚴格選拔考進來的,每個人都是千里挑一,而他卻不必吃苦,通過關係從後門進來,而且要在四個月裡完成別人一年的學業。這種特殊加狂妄,連指揮官都看著不順眼,更別說學員。有幾個人已在等著給他苦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