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又何常不想,只是這種事情,屬於天機,又怎可吐露凡人,也許,可以悄悄去查看一下吧,起碼,這樣大家會心安一些。
「我試試吧。那綠荑的身體,就讓她躺在這裡吧。」
「不好,不管魂歸何處,生是故鄉人,死是故鄉鬼。身體是要回去的。」
無常無奈,他還是不能理解,塵世中人心中對故鄉的眷戀和深情,不管怎麼樣,如果若兮想做,他一定會陪著她。
「好吧,我陪你去。」無常點點頭道。
「謝謝你。」若兮低了頭,鼻中一陣酸意,無常,謝謝你,對你的感激,豈是一句謝字可以了得。一路上,風風雨雨,你卻始終不離不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自私,你卻從來沒有半分私心,那麼盡心盡力,一心一意的陪在身邊。
芊樂宮中,雲飛臉色陰沉,人已經死了,何必要在乎那份形式,若兮,你又為何非要執著如此。
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無拘無束的他,他的身上是整個國家,他又怎麼可以扔下這一切,跟著若兮去送一個普通的宮女回家。
他真的怕,怕話一出口,又看到那些老臣們痛心產疾首的目光,又看到他們揚言要血濺三尺玉台,拚死阻攔皇帝。
「若兮,配別人送綠荑回家好不好。你的身體弱,此去山高路遠,我真的很擔心。」雲飛苦求,一個君王,在求一個女子。
微笑。若兮的臉上平靜而淡定:「呵,雲飛你放心吧,有無常在我身邊。沒事的,再說了。絲雨國也是我地家不是嗎?我回去看看也是應該的。」
「可是……!」雲飛努力想尋找留下若兮的理由。
若兮微笑著,臉上是前所未有地從容淡定。卻再也不多言。
「丫頭,你是不是準備把我扔在這裡不管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若兮看到了王媽從外面進來。時有些微征,她看著那個滿頭白髮。卻很意外地精神矍鑠的老媽媽。她為何已經脫去華麗的盛裝,穿著樸素的衣裳,站在門口對若兮微笑。
「王媽!」若兮笑著走過去,拉起王媽的手。
「不管我到什麼地方,都會帶著你一起走地。(1^6^k^)。」若兮憶起,當年她曾經對王媽承諾。
「好,王媽,你收拾好你的東西,我們明天就動身。」若兮*在王媽的肩頭說道。
「傻孩子。我哪裡有什麼收拾的東西,老太婆除了你來去無牽掛。」王媽沉溺的笑著,眼裡寫滿慈愛。
雲飛只是看著。此刻,他只是個旁觀者。他似乎距離若兮的世界。有著十萬八千里,看著那個女子在嬌倚在王媽的肩頭。他的心中有著說不出的酸澀,雙手極力地緊握著,似是要握住什麼東西一般。
可是,掌心空空,什麼都沒有,有些東西,也許是握不住的吧,你極力想握住,極力想得到,卻反而越來越遙遠。
一種將要失去什麼的預感,讓這個一向灑脫,一向不屑於對任何事情底頭地男子,心中多了幾份恐慌。戀人的笑臉,曾經地溫情,是不是就會從此失去。
不會,他努力搖頭,安慰著自己,她只是要出一趟遠門,她只是去送朋友回家,送完了自是會回來,自己這是怎麼了,儘是越來越多愁善感。他苦笑著。看著所有地人忙忙碌碌,而本該最忙碌的他,卻突然覺得無所事事,甚至,有幾份寂寥。
「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目空一切也好!」是誰在半夜唱起了這首蒼涼地歌,是誰的心境竟是如這歌聲般蒼涼。
明月當空,齊熠獨自坐在樂器坊二樓的閣樓上。面對著那一輪彎月,多少鄉愁湧上心頭,多少思念難以釋懷。
明天,豆豆,哦,不,是若兮,若兮要離開這坐城市了,自己呢,自己該怎麼辦,對於若兮自己又是一份什麼樣的感情。
有幾份親近,又有幾份陌生,親近是因了她的身體中住著豆豆的靈魂,陌生,因為在他的眼中,她完全是另外一個女子。
人世間的快樂都一樣,苦惱卻各有各的不同。
豆豆,豆豆,我該怎麼做。
齊熠痛苦的彎著腰伏在桌上,心中全是豆豆的樣子,短髮的她,調皮的她,深情的她。豆豆,你叫我如何對著一個陌生的面孔喊你的名字,或者我該把她當做一個陌生人對待,可我又怎麼能,明明是你的靈魂寄宿在裡面。
夜,像一朵妖魅的花兒,盡情的綻放著。
所有的人都已經在睡夢中了吧。
卻還是有那麼多的人夜不成眠。
芊樂宮中,若兮輾轉反側,明天就要離開了,這一走,何時又能能回,還能回來嗎?為什麼突然會這麼想,這個念頭讓她害怕,已經失去一個姐妹了,她害怕再次失去。心頭卻恐慌著。離愁像海浪般湧上心頭。她發現,自己竟是如此的不捨。
不捨呵!雲飛,你這個傻孩子,我走之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雲飛將自己蒙在被子中,努力讓腦子不去想任何問題。心卻痛苦的扭在一起,真想,將這黃金的牢籠砸碎,然後,不顧一切的牽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去浪跡天涯,就像,當初在漫雨大草原上一樣。
可是,他又怎麼能,他從小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從想渴望著被所有人矚目,成為每個人眼中的焦點,他終於做到了,九泉之下的母妃一定會以他為驕傲的,他是天下人的皇,這份榮耀,又當真能捨棄嗎。
他突然有種前所未有的膽怯,這難道就是自己的心嗎,是掩藏在一切表面的不在乎背後的,真正的心思嗎?
無常的屋中已經傳來了輕微但平穩的呼吸聲,他是真的睡著了,心無牽絆的睡著了,管他天涯海角,只要自己陪在若兮身邊,只要能守護著若兮,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風霜雨雪,他都願意為她去遮擋。
他也許是這個靜夜裡,唯一一個沒有矛盾著的人吧。
綠荑的墳前,棺木已經取出了放在地上,嶄新的棺木上還沾著些許的泥土,若兮輕撫著,用自己的的錦帕慢慢的擦拭掉每一處泥土,棺木在陽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澤,一個嶄新的棺木,裡面躺著的是最好的姐妹,她真想再次揭開看看,那曾熟悉的容顏。
可是棺已入過土,聽說不能隨便打開的,再次打開,是對死者的不尊,那就這樣吧,不去打開,只是靜靜的陪著你,一起走完回家的路。
棺被裝入一輛青色的馬車,若兮拉著馬伕,竟是叮囑了一遍又一遍:「路上請千萬,千萬趕的慢一點,路程遙遠,不要讓她受太多苦。」車伕點頭稱是,一再的保證,自己一定會趕的很慢,一定不會顛簸,若兮這才放心的微笑。
雲飛,再見!
一聲再見竟是如此沉重!
緊緊的擁抱,雲飛將若兮攬在懷中,狠狠的抱著她,似乎那一抱,要將她抱進自己靈魂裡,要將她變成自己,若是她成了自己,便不會再亂跑,不會再讓他但心了吧,他想。鼻重酸澀的竟是已不能言,千萬的不捨,千萬的情絲全部凝固在深深的擁抱中。
天好似是也在這一刻黯然下去,為了這對既將分別的戀人,世間最苦,莫過於相思,這一去,心中又要承受多少的相思啊,
莫楚修這個幾乎被人遺忘了的人,每天抱著酒罈醉生夢死的人,今天竟然出然的精神煥發,負手立於馬車旁邊,似乎又回到了從前的哪個他,今天,他也要回家了,回到闊別一年的家,回到那個人的身邊。心中的激動無以言說,為著能再次見到心念所繫的人,雖然他的外面依然冷漠,身上的血,卻在。
離了雲飛的懷抱,看向一直微笑著的沉傷,本是要向他說再見的,可是那雙有力的臂膀,竟已將她拉進懷抱,這是另一個懷抱,淡淡的溫暖,有著讓人安心的踏實感,他們有著共同的父親,雖然,沉傷曾是那麼恨那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父親。
可是此刻,在他的心中,她就是自己至親的妹妹。
「一路多保重,妹妹。」沉傷的笑容定格在臉上,這一瞬,看進若兮的眼裡,便成永恆,這個世界,自己又多了一個哥哥,如此溫暖的哥哥他,拖付給你。」若兮低低說道。她怕別人聽到自己的哽咽。
沉傷點頭,點頭,所能做的只有如此。放心,若他有難,我便拼了這命也要去替他的。
馬蹄飛揚,終是離去了,路的盡頭,只能看到遠遠飛起的揚塵,路的另一個盡頭,立著兩名男子,久久的凝視著遠方。
一路珍重,一路珍重,心已被你帶走,這身體留在這裡,去完成他的使命。
「吁!」一聲長嘶,奔跑的馬被勒住。
一輛馬車橫擋在眾人眼前。
又是誰,站在路的中間,指間夾著一朵清麗的野花,笑視著這塵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