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確定了葦紙一體化的發展方向,包飛揚就對國內外的造紙行業進行過一番仔細的研究,知道之江省杭城市的縣級市春江的特色產業就是造紙,素有造紙之鄉的稱號。春江的造紙業以生產白板紙聞名,是全國白板紙生產中心,年產量大概是五十萬噸。全國一年的紙產量也就是兩千萬噸,春江一個縣佔了百分之二點五,這已經非常可觀了,而具體到白板紙,春江的產量佔到全國產量的將近一半,舉足輕重。
春江素來有造紙的傳統,而且和之江的經濟特色差不多,春江的造紙廠有很多是私人小廠,春江規模最大的春江造紙廠的年產量也就是萬噸左右。
「這麼說許總是造紙行業的前輩了,如果許總有空的話,請一定要到我們望海縣走一走,對我們地方上的產業發展多提提意見。」包飛揚握住許萬業的手,熱情地說道。
許萬業的萬業造紙廠就是春江常見的那種小造紙廠,他的廠子算是比較大,每年的產量也不過兩三千噸。許萬業經營造紙廠這麼多年,也算小有積蓄,但是在春江想要繼續擴大規模卻並不容易,春江地方小、造紙所用的原料除了當地山上的樹木、竹子,還有就是廢紙,春江那麼多造紙廠,這些資源就算暫時還夠用,未來可以挖掘的潛力也非常有限。
許萬業早有打算另外尋找發展的地方,春江市是造紙產業強市。靖城市荷花節主打的就是葦紙一體化和造紙產業基地,除了印尼金光集團,市裡也想引進更多造紙企業入駐,所以也給春江市發送了邀請函。許萬業看到以後,當時就動了心思,與他一起來的春江人還有好幾個,除了造紙的,還有做造紙機械、造紙化工,乃至紙品貿易的。
許萬業當年從一個小作坊做起,做到年產兩三千噸。也是經歷了許多波折。這些年為了紙品的銷售,他走南闖北,接觸的事情很多,他很清楚企業做到他這個程度。要繼續擴大。就不僅僅是生意場的事情。必須要跟政府建立良好的關係。
包飛揚這麼年輕,就已經是分管重要工作的副縣長,能力和背景都值得投資。所以許萬業馬上熱情地做出回應:「就算是包縣長不說。我們也打算去看看的,到時候說不定還要麻煩包縣長。」
包飛揚笑著看了看其他人:「那就這樣說定了,大家都過來登記一下資料,我這就通知縣裡,讓他們做好準備工作,大家隨時都可以過去看一看。」
其他人的反應或許沒有許萬業那麼快,可是到這個時候還看不出許萬業的目的,那他們就不能算是合格的華夏商人。當即就有不少人點頭附和,許萬業向周圍看了看,然後說道:「你看我們這麼多人,已經非常麻煩包縣長了,要不這樣吧,包縣長你忙你的,我們這些人自己找個地方,將各自的資料都留下來,然後匯總到一起,再送給包縣長你,你看怎麼樣?」
「雖然我很樂於為大家服務,不過今天的情況確實非常特殊,許總的辦法也非常不錯,那就麻煩許總和大家了。」包飛揚笑著說道。
「不麻煩不麻煩,這本來就是我們自己的事情。」之江的商人們紛紛說道。
這時候,有人問道:「包縣長,您剛才介紹的情況我們都聽到了,我們也對到望海投資的事情非常感興趣,但是您剛才一直在強調造紙業,我是做化學試劑的,不知道望海縣是不是也歡迎。」
包飛揚看了說話的人一眼,問道:「請問貴公司生產哪幾種化學試劑?」
「我們主要做氯代醚酮和三秦,包縣長對化學試劑可能並不熟悉,氯代醚酮是一種重要的日用化工和醫藥中間體,三秦主要用於染料和製藥。」
包飛揚笑了笑:「我對化學試劑是不大瞭解,不過我知道氯代醚酮還用來做農藥,三秦確實是用於染料和製藥,但它是使用氰化氫和氯化氫製成的,這兩種原料可都是劇毒,尤其是氰化氫。」
「我們歡迎任何投資商,當然也包括做化學試劑的,但是有一個原則必須要事先聲明,任何公司在望海縣投資,都必須要遵守國家的法律法規,尤其是劇毒、污染企業,縣裡一定會嚴格按照法律法規施行監督,相關企業必須要建立相應的污染處理設備,不達標的不能夠開工。對於那些只顧賺錢,肆意排放污染和有毒物質的企業,我們並不歡迎。」包飛揚說道。
十幾個之江的商人頓時面面相覷,不要說剛剛問話的那個做化工的。就是許萬業等人的造紙廠,也是重污染企業,包飛揚剛剛說的這些話擲地有聲,看起來並不像僅僅是場面話。
包飛揚自然看出這些人的心思,他笑了笑道:「不過,大家也不需要擔心,以造紙行業為例,我們提出要打造葦紙一體化和造紙產業園,就是為了實現產業集聚,方便對污染物排放進行處理和控制。造紙行業的廢水主要出現在制漿環節,印尼金光集團、方夏紙業公司都將在園區內上馬大規模的制漿項目,原則上我們就不會再支持萬噸以下的制漿項目,造紙廠可以直接從印尼金光集團、方夏紙業公司或其他大型造紙廠購買紙漿,而且望海縣有港口,大家也可以直接從國外購買紙漿。」
「包縣長,這可真是……」許萬業有些為難地張了張嘴,包飛揚剛剛說的這些話,讓許萬業等人很意外,現在國內已經開始講環保,但是在經濟建設這個中心工作面前,在招商引資這個頭號任務面前,各地招商的時候都是不管白貓黑貓,只要能夠抓到老鼠就是好貓,那些重污染的項目同樣很受歡迎。
雖然有些幹部也會像包飛揚這樣,說一些場面話,但是包飛揚似乎並不僅僅說的是場面話。
包飛揚道:「請各位相信,我說的並不是場面話。如果大家瞭解過,就應該知道我曾經在西北省環保廳工作,辦過很多環保案子,所以我一直都認為環保非常重要,我們不應該用環境作為代價去換取發展,也沒有這個必要。」
「我
還要請大家相信,雖然望海縣在環境方面的要求會嚴格一些,但是我們一定會在其他方面創造更好的條件,讓大家賺到更多。」
包飛揚說道:「大家想想看,是你們賺得多,還是印尼金光集團賺得多?」
雖然包飛揚一再解釋,但是對很多人來說,他們還是無法理解包飛揚為什麼要這樣做。倒是許萬業的態度比較堅定,他笑著說道:「理解,國家對小造紙廠的控制已經越來越嚴格了,如果我們還是想著要用老辦法,用污染換利潤,我覺得是不會有前途的。」
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之江的這些商人顯然沒有興趣繼續聽包飛揚講他的環保理論,很快告辭離開,就連許萬業也不得不跟包飛揚打了個招呼,跟大家一起離開。
「這個姓包果然還是太年輕了,他以為他是誰啊,還要嚴格執行環保規定,真要是嚴格執行,我們還能夠賺到錢嗎?我看他要麼是什麼都不懂,要麼就是以為有了印尼金光集團的投資,我們去不去投資無所謂,那我們還去幹什麼?」剛剛離開望海縣的站台,很快就有人抱怨說道。
他的話得到不少人的附和:「就是啊,他們的交通條件那麼差,位置又那麼偏,要不是政策上能夠稍微寬鬆一些,我們為什麼要去那個地方?」
「是啊,我看這個姓包得意忘形了,金光那種大公司,當然可以上環保設備,可是我們這些小廠,利潤就那麼一點,一套環保設備,足夠讓我們一年的利潤全部泡湯。」
許萬業聽著大家的議論,並沒有急著說話,他直覺包飛揚並不是衝動,在前面講解情況的時候,無論是細節還是宏觀方面,包飛揚都顯示出極為深厚的功力,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尚未落定的項目就得意忘形呢?
他想了想,雖然覺得包飛揚有些操之過急,但是他說的話未嘗沒有道理,如果望海縣容許污染的存在,他們將在春江的造紙廠的模式搬到望海,然後還像在望海那樣,小投入、小產出、污染直接排到河裡去,或許他們還會像以前那樣賺不少錢。但國家對環保的要求必然是越來越高,地方上在需要招商引資的時候,條件給的特別寬容,一旦你落戶了,投資到位了,要求變得越來越緊,就只能放棄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基業,重複這時候從春江搬到望海的無奈,再將工廠從望海搬到其他地方去。
就像包飛揚說的,不講規矩可以賺快錢,但是沒有辦法做大、做長,要想做大做長,就必須要講規矩。如果說賺錢的話,許萬業覺得自己這些年已經賺了不少錢,完全夠自己過下半輩子。但是他並不甘心就此退休,他還像將他的事業做大、做長,從這個角度他應該認同包飛揚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