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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順利的第一步 文 / 首長

    龍電力正坐在辦公室裡等著看包飛揚的笑話。在他看來,既然城南支行已經把五十萬元扣下來了,別說是包飛揚,即使是礦務局新任一把手孟德海去了,也要不回來。由市委書記的夫人在城南支行坐鎮,城南支行又豈會把吃進肚子裡的肉再吐出來的道理?

    所以當龍電力聽到礦辦公室主任管健民進來匯報,說熊紅芳從城南支行打回來電話,說包飛揚已經做通了城南支行方面的工作,城南支行同意把五十萬元資金退回到舊河煤礦的賬戶上,熊紅芳正在銀行辦理提款手續,爭取在今天下午下班之前趕回礦上發工資的消息的時候,龍電力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開什麼玩笑啊!包飛揚能有這麼大的事?讓張淑君都要賣他一個面子?

    心中雖然是這樣的反應,龍電力臉上卻一點都不表露出來,因為他也知道,像這種大事,熊紅芳絕對不會亂開玩笑,也絕對不敢亂開玩笑。既然她打電話回來說包飛揚把這五十萬元要回來了,那想必是一定要回來了,不然即使礦上不追究熊紅芳亂說話的責任,礦上這百號等著發工資的工人們鬧將起來,熊紅芳也承受不起啊!

    一想到包飛揚竟然真的有辦法把這五十萬元從城南支行要回來,龍電力心裡不由得酸溜溜的,這個小馬屁精,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花招,討得張淑君的開心,讓她高抬貴手,把這五十萬元款項放了回來。

    「龍書記,和礦長和童礦長要和工人們一起去到礦大門口等包礦長,他們讓我問一下您。要不要一起過去?」管健民又輕聲問道。

    去什麼去!龍電力心中咆哮道,不就是要回來五十萬元嗎?很了不起嗎?還要礦上全體領導班子成員和全體工人一起去礦大門口迎接?他包飛揚的臉有這麼大嗎?老子不去!

    臉上卻露出溫爾雅的微笑,對管健民說道:「這辦公樓裡,總要留個值班的吧?你們都去吧,我留在辦公室替你們看家!」

    管健民知道龍電力說話口不對心,嘴裡卻笑著回答道:「還是龍書記考慮的周到,那我和和礦長、童礦長一起下去了。」

    管健民離開之後,龍電力慢慢地踱步到窗邊,透過玻璃看著下邊的和槳平、童宏哥和管健民帶著礦上的工人們往礦大門口湧去。心中感覺分外酸溜溜的。

    對於龍電力來說,他對然對包飛揚出任舊河煤礦一把手有意見,但是並不是說他想當這個舊河煤礦的一把手,因為龍電力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就憑他的能力,是無法撐起舊河煤礦這個爛攤子的,所以他並沒有覬覦舊河煤礦一把手的位子。真正讓龍電力介意的是,是局黨委下達對包飛揚任命書的時候,讓包飛揚在擔任礦長的同時,還兼任了礦黨委書記,這就一下子觸動了龍電力的底線。龍電力一直希望自己能夠從礦黨委副書記升到礦黨委書記的位置上。不圖掌握舊河煤礦的實權,只要有一個黨委一把手名義,去專心從事礦上的黨務工作就好。為了達成這個心願,他還往當時擔任局一把手的胡福才家裡跑過好幾次。可是不知道胡福才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在局黨委會討論這個問題時,竟然提議包飛揚把礦長和礦黨委書記一肩挑。後來胡福才因為牽扯進高峻嶺兄弟的案子中被免職,包飛揚到舊河煤礦上任的事情就擱置了下來。龍電力來以為自己的機會又來了,可是卻沒有想到。就在新任局一把手孟德海上任的第二天,包飛揚就到舊河煤礦來任職了,讓龍電力的希望徹底破滅,如此一來,又怎麼讓龍電力對包飛揚有好感呢?

    龍電力看著黑壓壓湧往礦大門口的人潮,不由得感到心浮氣躁。他來還以為包飛揚辦事毛糙,雖然從局裡要過來五十萬元下來,卻沒有穩妥地直接讓局財務那邊提現金出來,而是草率地讓局財務打到了舊河煤礦的賬戶上,以至於款項被銀行扣下,而且更要命的是,包飛揚還讓礦上發出通知,要發工資,以至於造成了最後這個被動的局面。在龍電力看來,包飛揚這上任第一天的表現,注定是一幕悲劇,是包飛揚個人威信盡失,獻醜露乖的悲劇。可是龍電力卻沒有想到,包飛揚竟然能夠非常輕鬆的扭轉這個局面,親自的城南支行把這五十萬元提回來發放工資。經過這一來回折騰,包飛揚非但威信不會喪失一點,反而會在工人們心目中威望大漲,他的礦長兼黨委書記的位置,必然坐的更加牢固了!

    退回到辦公桌後,龍電力信手拿起一黨建雜誌,沒滋沒味的看著,耳朵卻豎得高高的,聽著窗外的動靜。

    大約過了三十分鐘,一陣人聲鼎沸的喧鬧聲從礦大門口方向傳來。龍電力放下雜誌,起身來到窗邊,向外望去,只見兩輛車一前一後地向礦大門口駛來,當先的一輛車,是礦上那輛老舊的上海小轎車,後面的一輛,卻是一輛墨綠色的大轎車。龍電力雖然才四十五歲,但是眼睛已經有了老花的症狀,看近處不清楚看遠處卻很清楚。隔著這麼遠,龍電力卻已經看到墨綠色的大轎車車身上噴塗的「工商銀行、武裝押運」八個大字。

    城南支行竟然派了運鈔車把這五十萬元現金親自運到舊河煤礦來了!

    龍電力不由得渾身一震。如果說包飛揚能夠從張淑君那裡把這五十萬元要過來已經足夠令他感到驚奇的話,那麼城南支行派武裝押運的運鈔車把這五十萬元現金親自幫忙運送到舊河煤礦帶給他的則是無比的震撼。作為一個老的黨務工作者,龍電力有足夠的政治分析能力,他自然知道,這個不平常的信號傳達來怎麼樣的一個信息。

    讓張淑君那邊同意把五十萬元資金解凍,雖然很難,但是也不是辦不到。雖然說張淑君是市委書記夫人,可是只要沒有什麼仇怨,市裡一些領導的面子多多少少還是有點用處的,包飛揚如果能托對人,張淑君還是可能同意把這五十萬元款項放回來的。可是要想讓城南支行派運鈔車來幫忙運送現金,這個難度就太大了。在龍電力的記憶裡,可從來沒有見過一次銀行方面出動運鈔車主動幫企業運鈔票的。先不說別的,單是幫企業運送巨額現金要承擔的風險,就足以讓銀行方面退避三舍。萬一在路上出了點什麼事情。現金出現了損失,這責任不就是需要銀行承擔了嗎?任何一家銀行,都不會幹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情啊!但是城南支行現在就這麼幹了,主動出動運鈔車幫舊河煤礦這個拖欠了城南支行將近八百萬元貸款的黑名單客戶運送現金到礦上來,如果說這不是城南支行行長張淑君的意思。那才是見了鬼呢!

    那麼張淑君為什麼要下這麼大力氣來幫包飛揚呢?甚至還冒著讓銀行承擔路上發生意外的風險。即使是市長鍾嚴明親自出面向張淑君打招呼,恐怕也沒有這麼神奇的效力吧?

    龍電力得出的結論是,張淑君和包飛揚有關係,絕對是有關係,而且還是非同一般的關係,否則作為城南支行行長,張淑君絕對不會冒這個風險。

    天源市不大。天源礦務局就更不大了,有點什麼事情,早已經傳的紛紛揚揚。所以對於包飛揚的來歷和背景,龍電力還是知道的比較清楚的。包飛揚能夠在大學剛畢業不到半年。就升到正科級幹部的位置上,主要是因為在市府辦工作時,得到了市長鍾嚴明的賞識。可是讓龍電力沒有想到的是,包飛揚竟然還跟市委書記的愛人張淑君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這就不能不令龍電力去思考自己的立場了。一個幹部,能夠靠上市長或者市委書記任何一條線。都是相當了不起的,但是包飛揚竟然能夠同時搭上市長和市委書記的兩條線,這意味著什麼?龍電力不用想都明白啊!能夠同時靠上天源市兩位黨政一把手的關係,加之包飛揚年紀又如此年輕,將來的發展還可限量嗎?偏偏他龍電力前面還有些不自量力,妄想和這樣必將紅得發紫的幹部去作對,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嗎?

    就在那短短的剎那間,龍電力已經考慮清楚這裡面的利害關係。他抹去了額頭上的冷汗,暗自慶幸他還沒有真正去得罪包飛揚,現在這個時候改變立場還來得及。於是他不敢怠慢,抓起桌上的一盒香煙塞進口袋裡,就一陣風似的衝出了辦公室,向樓下奔去。從他矯捷的背影來看,誰也不會相信他是已經四十五歲的中年人!

    龍電力趕到礦大門口,工人們已經把包飛揚的上海小轎車圍住了,他們興奮異常,有些人甚至喊出了包礦長萬歲的口號。想一想也是,舊河煤礦已經連續一年半沒有發工資了,工人們完全是靠著東挪西借拆東牆補西牆的方式在維持生活。如果這個月再不發工資,恐怕有很多礦工家庭都不知道該如何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了。現在看到新礦長到任的第一天,就要補發三個月的工資,心中如何能夠不興奮?尤其是他們今天還經歷了一個大起大落的過程,先是聽說發工資,後來聽說城南支行把發工資的錢扣了,最後又聽說包礦長親自出馬,和城南支行的行長,也就是市委書記成平原愛人經過艱苦交涉,最終把這五十萬元的工資款又要了回來,這心潮澎湃之下,鬧一些過頭的舉動也是難免。

    包飛揚坐在小車裡望著外面的人潮,心中連連苦笑,他也沒有想到會鬧出這麼大動靜。他這個時候心中首先想到的是就是要馬上讓礦工們散去,因為後面還跟著城南支行的武裝押運車,裡面不單有五十萬元現金,還有全副武裝的押運員,被這百號人潮圍著,說不定會出什麼問題呢!

    他正要推門下車,讓礦工們都散開回去,忽然見看到一個圓滾滾的中年人滿頭大汗地從人群中擠了過來,手裡還提著一個高音喇叭,正是礦黨委副書記龍電力。他拚命地從礦工們壯碩的身體縫隙中擠到包飛揚的車邊,也顧不得擦汗。先滿面含笑地沖包飛揚道歉:「礦長,對不起,我來晚了。」然後又說道:「您先等一等,我先讓工人們散開。」

    他扭過身來,舉起大喇叭,衝著礦工們喊道:「職工同志們,我是龍電力。請大家先安靜一下,聽我說好不好?」

    舊河煤礦是國有企業,礦工們化雖然不高。但是畢竟和私營企業的礦工們不同,紀律性和服從性顯然要高很多,聽礦黨委副書記龍電力用大喇叭喊話,場面頓時安靜了不少。

    龍電力就繼續說道:「我和大家一樣,心情無比激動。因為包礦長親自到城南支行把工資款要了回來。今天下午下班前,就可以發工資了!」

    礦工們哄堂大笑,有些小年輕們嘴裡還發出嗷嗷叫的喊聲。

    「安靜,請大家安靜,聽我繼續說!」龍電力舉著大喇叭大聲說道:「我也知道,大家趕到大門口來迎接包礦長,是為了表達對包礦長的感激之情。可是感激歸感激,我們還是要講一個秩序對不對?你們這樣圍著包礦長的車,讓他不能前進一步,還想不想讓包礦長到財務科去安排給我們發工資了?」

    「更何況你們的工資還裝在包礦長後面那輛運鈔車上。運鈔車過不去,財務科用什麼給發工資啊?」龍電力喊道,「所以呢,請大家平息一下激動的心情。給包礦長和運鈔車騰開一條道路,讓包礦長和熊科長盡快趕到財務科去做佈置。這樣大家才能盡早領到工資,對不對?至於說你們對包礦長的感激感謝呢,可以等以後找到合適的機會再表達嘛!反正包礦長是咱們礦的一把手,你們以後有的是機會和他接觸!」

    「現在,請大家聽我口令,所有人想兩邊讓開,給包礦長騰開道路!」

    隨著龍電力的指令,礦工們紛紛地向兩邊散開,騰出了一條寬闊的道路。這個時候,和槳平、童宏哥和管健民才得以來到包飛揚的車前。剛才雖然他們是站在隊伍的最前列,可是當礦工們看到包飛揚出現的時候,尤其是看到包飛揚後面跟著一輛墨綠色的運鈔車的時候,場面頓時失控了,一窩蜂地湧了上去,和槳平他們三個人頓時被人潮淹沒,即使再努力也擠不到前面去。所以當他們看到據說是在辦公室看家的龍電力忽然間拿著一個大喇叭出現在包飛揚的車前的時候,都分外驚奇。不過他們同時又暗舒了一口氣。先前他們想的有些簡單了,只想用了一個宏大的場面來歡迎包飛揚成功地從城南支行把五十萬元現金要回來,卻沒有想到工人們盼望發工資的心情是如此急切,以至於場面一度失控,萬一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可就是糟糕之極了!

    「包礦長,對不起,是我們考慮不周,差點闖了禍。」和槳平和包飛揚關係比較熟稔,這個時候自然要率先承認錯誤。

    「是啊,我們沒有預計到工人們的情緒會這麼激動,多虧了龍書記及時趕來。」童宏哥在承認錯誤的同時,還不忘突出一下龍電力。畢竟如果不是龍電力沒有趕過來,還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呵呵,」包飛揚早已經從車裡走了出來,他也知道童宏哥和和槳平這是好心辦了壞事,笑著沒有再提這個話題,只是握著龍電力的手說道:「老書記,感謝你關鍵時刻出現啊!我是個小年輕,沒有見過什麼大場面,如果不是你趕過來,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個局面呢!」

    包飛揚從龍電力剛才一番表現中,就已經知道龍電力向他示好的意思,這個時候包飛揚自然要主動還回去,花花轎子人抬人嘛!

    龍電力放下了心結,這個時候聽包飛揚這麼一說,也不由得激動的兩眼放光。在官場上混,最重要的就是個面子。包飛揚作為一把手,能夠把姿態放的如此之低,可謂是給足了他的面子,龍電力這個時候還有什麼不滿足呢?

    「礦長,你可千萬不要這麼說。以後啊,這舊河煤礦,還需要你這個領頭人帶路呢!」龍電力撫摸了一下大背頭,笑著說道:「以後啊,有什麼需要使喚我的,儘管吩咐。我雖然不太懂采煤的專業問題,但是在黨務工作上,還是能夠幫你分分憂,出出力的。」

    然後又扭頭問和槳平和童宏哥道:「老和、老童,你們說是不是呢?」

    和槳平和童宏哥都跟著呵呵笑著。他們雖然無法說出龍電力這樣有些肉麻的話,但是在心裡的意思卻是差不多一樣。

    包飛揚把和槳平和童宏哥的反應看在眼裡,心中微微一笑。萬事開頭難,他在舊河煤礦這第一步啊,總算是順利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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