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春發跟著司響慶來到二樓,看到成平原正披著浴袍靠在沙發上喝茶,心中不由得感覺到一熱,以成平原書記的嚴謹作風,恐怕也只有在幾個心腹手下面前,才會有如此輕鬆隨意的做派吧?
看到司響慶帶著黃春發過來,成平原也沒有起身,只是用手指著了指對面的沙發,笑吟吟地說道:「老黃,坐吧!」
「書記,這麼晚過來,沒有打擾你休息吧?」黃春發在沙發上坐下,輕聲說道。
「老黃,你到我這裡還用得著這麼客氣麼?」成平原笑了笑,說道:「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吧。」
聽成平原這麼說,黃春發就坐直了身體,面容也嚴肅了起來,「書記,市府派出所接到一個奇怪的案子,高書記的弟弟高俊才似乎也牽扯了進來。」
聽說有案子牽涉到高峻嶺的弟弟高俊才,成平原心中不由得也是一動,他輕輕「哦」了一聲,不動聲色地端著茶杯,等黃春發繼續說下去。
黃春發跟著成平原這麼久,自然知道成平原的習慣,知道自己果然是來對了,成書記對這個案子很重視,於是就把朱瑞強向他匯報的情況又詳細地向成平原匯報了一遍。
成平原聽了之後沉吟半天,這才問黃春發道:「老黃,對這個案子,你怎麼看?」
黃春發早就想好了措辭,見成平原問他,立即回答道:「我看,這件案子絕對沒有那麼簡單。倘若朱瑞強匯報的情況都是真的,那麼敢設圈套敲詐國家幹部,中間必然有巨大的利益驅使……」
「老黃,你是不是還對高峻嶺上次反對你進入市委常委會耿耿於懷?」成平原掃了黃春發一眼,忽然間說道。
「沒。沒有。」黃春發連忙辯解道。
「有也好,沒有也罷,這些都不是關鍵。」成平原擺了擺手,歎了一口氣,這才說道:「問題的關鍵是,目前時機還不成熟,人家啊,上邊還有人護著。我們現在手頭掌握的證據太少,現在動手。只會打草驚蛇。」
「那成書記,您的意思是?」黃春發抬頭望著成平原。
「你這個市局一把手,先做一個旁觀者嘛!對於這個案子,既不要捂蓋子,也不要打棍子。就放手讓市府派出所去辦。能辦成什麼樣就辦成什麼樣。」成平原意味深長地看了黃春發一眼,說道,「那個包飛揚不是市府辦出去的幹部嗎?嚴明同志肯定比我們關注這個案子啊!」
「書記,你是說……」
「哈哈,我什麼都沒有說!」成平原站起了身子,拍了拍黃春發的肩膀,說道:「老黃。先回去吧,這段時間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嘛,先不要干涉那麼多,有些人啊。肯定比你還著急!
司響慶送完黃春發回到樓上,看到成平原夾著一根香煙,正在房間裡踱步,就輕聲問道:「書記。為什麼不讓黃局直接插手這個案子?只要順籐摸瓜,不是正好抓到高峻嶺的把柄?」
「有那麼簡單就好咯!」成平原搖了搖頭。「高峻嶺是土生土長的天源人,在天源的地盤上經營了十幾年,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這種小案子,完全可以讓司機頂缸,到時候我們不但抓不住高峻嶺的把柄,反而會打草驚蛇。」
說到這裡,成平原用慈愛的眼光望了司響慶一眼,說到:「小司啊,以後凡事啊,還是要多在腦子裡轉幾個圈,很多事情都是欲速則不達,緩一緩放一放,反而利於矛盾的積累爆發,到時候解決問題的時機就成熟了……」
**********************************************************
「你這個蠢貨!」高峻嶺氣得渾身發抖,若不是老婆在旁邊攔著,他早就一巴掌抽到高俊才的臉上了。
「我不是早就告訴你,這段時間內做事要低調,要收斂,不要給我惹什麼麻煩!」高峻嶺的拳頭把書桌敲得砰砰作響,力量之大,幾乎懷疑這張歐洲進口橡木書桌會被他一拳給敲垮了,「可是你倒好,竟然敢設套去敲詐勒索礦務局的幹部,還把把柄讓市府派出所直接抓住了。你是不是嫌我這段時間麻煩還不夠多?」
也怪乎高峻嶺這麼生氣。原來這段時間省紀委接到多封關於他違法亂紀的舉報信,若不是有省委副書記萬元昌幫他說話,省紀委的調查組說不定早就派下來了。即使這樣,高峻嶺也被萬元昌叫到省裡去聲色俱厲地訓斥一頓,讓高峻嶺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不要違法亂紀,不要到處樹敵,最後把自己搞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萬元昌可是高峻嶺的老領導,高峻嶺之所以能夠走到今天的位置上,完全是因為萬元昌非常欣賞他,屢次在關鍵的時候為他說話。在天源縣改市,成為西北省第一個省計劃單列市的雙屏,萬元昌本來是支持高峻嶺出任天源市市長的,但是最終沒有競爭過省長洪必成支持的鍾嚴明。事後萬元昌還特地對高峻嶺做了解釋,勉勵高峻嶺不要灰心喪氣,以後有機會,他肯定會繼續向省委推薦高峻嶺,由此可見萬元昌對高峻嶺的關心愛護到何等地步。
可是現在,連萬元昌都開始對高峻嶺聲色俱厲起來,由此可見形勢之嚴重。否則以萬元昌對高峻嶺一貫的欣賞與支持,又怎麼會對高峻嶺態度如此嚴厲呢?
「哥,這可不能全怪我。我也沒有想到,朱瑞強怎麼會忽然間帶著人跑到騰飛大廈去吃飯。」高俊才這時候也知道事態很嚴重,否則高峻嶺絕對不會如此大發雷霆,於是就低著頭小聲地解釋道。
「罵你是蠢貨一點都不冤!」高峻嶺冷笑道,「你這個時候,還相信朱瑞強真的是到騰飛大廈吃飯,碰巧撞破了你的安排嗎?」
「你是說……這都是包飛揚提前佈置下來的?」高俊才也並不是真的蠢貨,只是開頭沒有往這方面想而已。倘若這是包飛揚開始赴宴前就做好的準備,那麼這個小王八蛋的心機也太深了。
「這個時候再討論是不是他提前佈置下來的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高峻嶺吼了一通,心中的氣發洩差不多,這時候也冷靜了下來,他說道:「眼下我們最重要的是,如何解決掉這個問題。」
高峻嶺揮手讓自己老婆離開書房,壓低聲音問高俊才道:「你給我說一句老實話,你的那個司機小於,究竟知道你多少事情?」
高俊才見高峻嶺語氣很嚴肅,也不敢亂撒謊,他說道:「我這幾年幹的事情,他基本上全知道。」
「全知道?」高峻嶺的語氣就陰森起來,「那這個小於,留他不得!」
「什麼?」
縱使高俊才心狠手辣,聽到高峻嶺這句話也不由得心中一顫。於志遠跟著他這麼久,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說就因為一次失誤,就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
「哥,沒有這麼嚴重吧?再說小於這個人很可靠,即使敲詐勒索的罪名成立,也不過是蹲兩年苦窯而已,他不會不知道輕重的!」
高峻嶺哼了一聲,說道:「你蠢一點也就罷了,怎麼還能有婦人之仁?裡面的手段可是花樣百出,你確定小於能扛得住?我們這個時候,可是不能出一點紕漏啊!」
說著高峻嶺也不理解高俊才,伸手拿起書桌上的電話,撥通了一個很少用的號碼:「老張,我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具體情況,俊才會給你溝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