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醫院,包飛揚找一部公用電話打到包國強家裡。接電話的是伯母薛寒梅。
「伯母,我是飛揚。伯父今天是不是要去日*本啊?幾點的飛機?」
「你有什麼事嗎?」薛寒梅情緒明顯不高。
在她看來,包飛揚打電話過來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讓包國強從國外帶一點新鮮玩意兒回來。在以前包國強有機會到境外出差的時候,包飛揚可沒少幹過。
若是以往,薛寒梅對包飛揚這樣的小要求不會有什麼反感。畢竟是丈夫唯一的親侄子,帶點小玩意也不費什麼功夫。可是這一次,薛寒梅卻感覺到無比煩躁。丈夫剛剛丟掉中天市長的位置,又被以率團考察的名義踢到國外,在這雙重打擊下,心情必然是糟糕之極。包飛揚這孩子如果聰明懂事,這個時候就不應該過來打擾丈夫,讓丈夫好好清靜一下。
如果是沒有經歷過上一世,包飛揚必然聽不出薛寒梅語氣背後的煩躁。可是有了上一世三十多年的人生歷練,包飛揚又如何聽不出薛寒梅的不耐呢?
「伯母,是這樣的。」有上一世人生經驗做鋪墊,包飛揚撒謊幾乎不帶打草稿的,「我同學是武夷山的,這次從家裡回來,帶了幾兩野生的巖茶回來。聽說伯父這次去日*本時間比較長,我想讓伯父帶著路上喝。」
包飛揚根本就沒有武夷山的同學,手中更沒有野生的巖茶。他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知道包國強喜歡和巖茶,尤其喜歡喝野生巖茶。可是巖茶還好,野生巖茶卻很罕見。即使包國強以前是中天市的代市長,也沒有弄到過多少正宗的野生巖茶。以野生巖茶做借口,就可以從薛寒梅口中套出包國強的航班信息。至於說跟薛寒梅實話實說,包飛揚則根本就沒有考慮過。
第一是即使他把真實目的告訴薛寒梅,也不可能讓薛寒梅相信。他怎麼解釋他如何能對路忠誠的陰謀知道的如此詳細。難道他告訴薛寒梅說,他是帶著上一世的人生記憶重生回來的嗎?
第二呢,在經歷過上一世那麼多起起伏伏充滿挫折的人生磨練,尤其是最後被自己手下的實驗室主任出賣之後,包飛揚性格可謂是小心謹慎到了極點。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
在寧海鐵路風波之後,包國強是中紀委專案組的重點調查對象,而且還有老奸巨猾的路忠誠在一旁虎視眈眈,誰敢保證薛寒梅的電話沒有被竊聽?如果消息被中紀委專案組得到了倒是還算好,一旦被路忠誠知道,誰知道上輩子經歷過的悲劇會不會重演?在上輩子,路衛國為了幾億元的經濟利益,就能夠下狠手殺掉他。那麼眼下的情況更是牽扯到巨大的政治利益,一旦被抖露出來,路忠誠路衛國父子一輩子在監獄中度過都算是上天開眼,甚至很有可能吃花生米。在這種生死攸關的問題,路忠誠或者路衛國鋌而走險或者是狗急跳牆,對包飛揚痛下殺手,也不是什麼令人奇怪的事情。
所以,包飛揚此刻是寧可編造借口哄騙薛寒梅,也萬萬不肯在電話裡告訴薛寒梅真相。
「啊,野生巖茶啊?」薛寒梅倒是吃了一驚,一直以為包飛揚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卻沒有想到他竟然還有一份這樣的心思,也能夠想著伯父了,「你伯父是下午三點半的飛機,航班號是cz31xx。現在都兩點鐘了,你現在就是趕去恐怕也來不及了。」
「三點半的飛機啊?」包飛揚心中一驚,「我盡量試一試吧!」
掛了電話,包飛揚看了一下手錶,已經是兩點零五分了。新優美陶瓷公司在西郊,中天機場在東郊。包飛揚有過一次從西郊打車到中天機場接人的經驗,知道出租車的速度即使放到最快,也至少需要近兩個小時。
看來打車是絕對不行的!
可是如果打車都不行,該怎麼辦才好呢?無論如何,包飛揚都必須在包國強上飛機前趕上機場。雖然他憑藉著重生之後先知先覺的優勢,掌握了一些路忠誠的動向,但是背後實質性的東西,必須依靠包國強來調動資源才能夠抓到。如果包國強乘飛機去了日*本,單靠著包飛揚,又去哪裡調動那麼多資源來去挖掘掌握路忠誠涉嫌違法犯罪的真實證據呢?
現在想來,路忠誠以擔心包國強留在中江干擾中天市的換屆選舉為借口,讓省委同意把包國強派到國外去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制定下來的對策。目的就是釜底抽薪,把包國強從中天市的地盤調開去,讓包國強無法利用自己的力量洗刷掉在中天石化項目上被潑的污水。等半個月包國強再從日*本回國,中天市這邊換屆選舉已經落幕,路忠誠已經順利當選為中天市長。即使能夠查明包國強在中天石化項目上是清白的,但是也已經木已成舟,省委是不可能把路忠誠的市長撤掉,讓包國強重新參加一次市長選舉的。
因此,包飛揚必須在三點半之前趕到機場,否則飛機一旦起飛,包國強再回來就已經是半個月後了。到時候路忠誠當選了市長,手中掌握了大部分資源,包國強手裡可打的牌可就有限。這種情況下,包飛揚先知先覺的優勢將會蕩然無存,包家很可能再次走上悲劇的道路……
包飛揚咬了咬牙!
出租車不行,那就坐警車。只要一路鳴笛開道,既可以讓前面的車讓到一旁,又省去了等紅綠燈的時間。從西郊到東郊機場這一路上三十多個紅綠燈口,怎麼著也能節省出二十分鐘時間。
包飛揚在腦海裡把自己人際關係篩了一遍,迅速鎖定了目標,在西郊公安分局刑偵大隊工作的梅立峰。他迅速撥通了刑偵大隊的電話。
「梅哥,我是飛揚啊!」
「哪個飛揚?哦哦,揚揚啊?你好。今天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聽梅立峰叫自己揚揚,包飛揚不由得渾身一陣惡寒。他強忍著摔電話的衝動,對梅立峰說道:「梅哥,我爸讓我送一罐茶葉給我伯父。他下午三點半的飛機,要去日*本考察。我現在在西郊,怕趕不及,想讓你用警車送我一下。」
梅立峰是包飛揚父親包國勝同事的弟弟,農村兵。五年前轉業的時候他哥哥就求到包國勝這裡,包國勝抹不開面子,就找了包國強,最後梅立峰被分到了西郊公安分局,幹起了刑警。經過五年的打磨,倒是混上一個刑警中隊副中隊長的位置,也算是風生水起。吃水不忘打井人,梅立峰對包國勝一直是心存感激,隔三岔五地都會到包國勝家走動走動,和包飛揚也廝混的很熟。包家有什麼事情,他更是二話不說拍著胸脯就衝到了最前面。因此包飛揚想來想去,也就是找梅立峰最靠譜。
聽說包國勝讓包飛揚給包國強送茶葉,梅立峰立刻來了精神。如果不是包國勝和包國強,他現在肯定是在農村種土豆,哪裡能夠留在省城幹警察,更別說還混上了刑偵中隊的小領導。現在一個恩人要給另外一恩人送茶葉,要借用一下警車,這種小問題還用得著去考慮嗎?即使用肚臍眼兒去思考,也只有一個答案,那就是:去!
「揚揚,你在什麼位置?」
「我在新優美陶瓷公司企業醫院的正門口。」
得到肯定的答案,包飛揚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果然是沒有看錯人啊!記得上一輩子,自己和母親去康藏接父親的骨灰的時候,機上的旅客無論如何都不讓登機。連續等了幾個航班都是這樣的結果。母親急得嚎啕大哭。最後還是自己打電話給了梅立峰,梅立峰聽了之後立刻乘飛機來到康藏,拿著自己的警官證強行把父親的骨灰帶上了飛機。那件事情之後不久,梅立峰就被警局的領導找了個借口,開除出警察隊伍。後來包飛揚在粵海陶瓷公司工作的時候,見過梅立峰一次。當時梅立峰在粵城市一家民營企業當保安,包飛揚還專程到粵城市去找他喝一次酒。再後來,包飛揚聽說梅立峰到了深南市,再後來,就再也沒有梅立峰的音訊了。包飛揚發達之後,成為一家大型陶瓷公司的老闆,還曾多次派人去尋找過梅立峰。可是找遍了粵海三角洲,都沒有梅立峰的音訊。即使梅立峰在中天工業大學工作的哥哥,也不知道梅立峰的下落。
對於自己為什麼被丟掉警察的飯碗,梅立峰其實心知肚明。那次包飛揚到粵城市找梅立峰喝酒時,在近二十瓶啤酒下肚之後,梅立峰說道:他乘飛機去康藏之前,就知道會得罪路忠誠父子。作為中天市的市長,路忠誠權勢滔天。自己一個小小的刑警中隊副隊長,竟然敢到康藏去接路忠誠對頭的骨灰,這不是擺明了要和路忠誠對著幹嗎?
梅立峰說,老子並不後悔。即使事情重來一百次,老子依舊還會做同樣的選擇。沒有兩位老叔的幫忙,自己肯定是天天在老家種土豆挖土豆。現在即使回老家種土豆挖土豆,老子也賺了,因為老子在中天市威風凜凜地當了五年警察,其中還當了一年半副中隊長!
老子賺了!
老子值!
路忠誠、路衛國兩個王八羔子!
想到自己剛才編造謊話欺騙梅立峰這樣直脾氣的漢子,包飛揚內心就是一陣汗顏。可是就包飛揚來說,實在是不敢把真相告訴梅立峰。以梅立峰的脾氣,一旦知道真想,肯定是一門心思地要摻和到底。包飛揚上一輩子已經拖累過梅立峰一次,這一輩子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再拖累梅立峰了。
幾分鐘後,隨著一陣尖銳的警笛聲。一輛白色的警用松花江小麵包停到了包飛揚面前。
「揚揚,上車。」梅立峰推開車門。
「梅哥,你盡快,我趕時間。」包飛揚跳上副駕駛位置上,也不和梅立峰客氣。
「好??!咱們這就走!」
梅立峰一踩油門,松花江小麵包就在警笛的鳴叫聲中向東郊中天機場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