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悠長的號角聲連續響起,數十名騎兵來去如風的奔行於前鋒軍和中軍之間,大聲傳達著各種命令。++++少頃,不僅董卓的中軍大隊漸漸止住陣形,連位於兩軍之間的大族隊伍似乎也被勒令停止前行,亂哄哄的聚在道旁。
「這是在搞什麼鬼?」南鷹通過望遠鏡將所有變化盡收眼底,他有些疑惑道:「難道是徐榮軍發現前方有埋伏,這才掉頭返回想要與中軍合兵一處?」
「不可能吧?」高風吐吐舌頭道:「除了我軍具備這樣的能力,還有誰有這等本事?」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即使是以我軍潛蹤匿跡之能,也只能以少數精銳潛伏滲透,才可能攔在董卓軍前頭設伏阻擊!別人…….根本不可能辦到!」
突然間,有人駭然道:「快瞧東面!」
「這一回,真是大事不妙了…….」南鷹瞧著東方再次塵頭大起,瞬間臉色大變:「你娘的,若是連呂布也趕來會合,那麼老子就不是考慮打不打的問題了…….而是要想想怎麼逃了!」
渤海軍千餘人馬靜靜伏在山上,頭皮發麻的瞧著山下董卓三軍漸漸會合,加上群臣、諸族的私軍人馬,總共不下於兩萬三、四千之眾。
時間悄然流逝,山下的董軍卻始終停滯不前,南鷹幾乎能夠想像到董卓一方此刻定是為了什麼大計而正在商討不休。
「動了!動了!」高風脫口叫道:「將軍,董軍有動作了!」
在渤海軍一方瞠目結舌的注視下,董卓親領的中軍人馬竟然脫離大隊,直向西方行去。
「徐榮不是前鋒嗎?」有人訝然道:「董卓老兒的膽子什麼時候這麼大了?連開路前鋒也不用了?」
「徐榮軍也動了!」又有人失聲道:「快看,他們……他們分散入林了?」
山下的數萬人馬一起動了,徐榮軍三千兵馬倏的分向大道兩旁的密林,他們偃旗息鼓,行動極快。迅速隱沒於密林之中。
而數千私軍護著車馬緩緩起行,在呂布後軍一萬人馬的斷後下繼續向著長安方向而去,然其行動之緩卻幾與蝸牛無異。
南鷹突然間明白了,他幾乎要跳了起來:「你娘的!定是身後有大批聯軍銜尾追殺而來!董卓這小子哪裡是膽子變大了?他是膽子更小了,竟然命令徐榮在此設伏,呂布軍押送群臣大隊佯作中軍,自己卻像個兔子一樣逃向長安去了!」
聽他如此一說,渤海軍眾將猛然省悟,有人怒道:「真是撞鬼了!究竟是哪個王八蛋如此魯莽?他們送死不打緊,卻壞了我們的大事!」
南鷹望著董卓中軍成一條長蛇般向著長安方向蜿蜒而去。氣得兩眼雙直:「這回可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老子在此費了這麼大心思,卻硬是讓這些傻蛋給攪和了!」
李進卻是若有所思:「可是徐榮作為先鋒軍,他是怎麼發現身後有追兵的?我們居高臨下瞧得清楚,無論是董卓中軍,還是呂布後軍,之前並沒有派出斥侯追趕徐榮……我們只能認定,是徐榮自己發現問題的!」
「並非沒有可能!」南鷹想了想道:「若是本將在沒有天眼的情況下,那麼想要追擊一支兵馬,定會派出快騎繞道趕至敵軍必經之路前方。如此一來,便可精確掌握敵軍通行的時間,說不定是聯軍一方設在前方的哨探被發現了!」
高風突然面色大變道:「將軍,徐榮軍設伏的密林距離我們事先選定的撤退地點並不算遠。那裡還有我們的兄弟……會不會有危險?」
「你放心!」南鷹搖頭道:「那可是狂獸營……鼻子可比狗還尖,何況他們還有大批猛獸充當耳目,不會有問題的!」
眾人聽得雖是心中微鬆,卻眼睜睜瞧著董卓從容遠遁。均有心煩意亂的憋屈之感,更生出一拳打在空處的強烈失落。
「將軍,呂布軍明顯是在拖延時間。等著後面的追兵進入伏擊圈!」有人小聲道:「而我們現在打也打不得,撤也撤不了,可怎麼辦呢?」
「怎麼辦?涼拌!」南鷹怒沖沖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都等著吧……本將正想瞧瞧這個壞了本將好事的王八蛋是何方神聖?」
遠方再次揚起了漫天沙塵,被渤海軍將士在心中「問候」了一千次的聯軍追兵終於殺至。
這支部隊約在一萬五千至兩萬人之間,不僅武備齊全、士氣旺盛,在行動之間也體現出傳統漢軍作戰的風格,顯然並非是一支臨時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
呂布軍的斷後士卒開始「驚惶失措」的撤退,從南鷹居高臨下的望去,亦是歎為觀止。因為呂軍亂而不散的軍陣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了突然遇襲的慌亂,換成任何一個聯軍一方的帶兵大將,只怕都會毫不猶豫的揮師進擊……如此一來,卻是正中了呂布和徐榮的圈套。
呂布軍落在陣後的數百名將士跑得稍慢,立即被那支聯軍的先頭部隊圍住,瞬間斬盡殺絕。呂布軍中有人大聲發令,金鼓震天之中,所有士卒跑得更是有如腳底抹油,竟然超過了部分私軍。
遙望著漫山遍野亂成一團的私軍和車馬大隊,聯軍主將顯然除去了心底最後一絲疑慮,令旗翻飛中,萬餘將士爆發出震天呼喝,大隊人馬全數壓上,大有一口氣衝垮董軍全陣的氣勢。
突然間,大道兩側號角聲響,徐榮軍數千伏兵盡起殺出,將突出前部的聯軍追兵攔腰截斷。
正在瘋狂逃竄的呂布軍也返身殺回,死死抵住了聯軍的攻勢。
聯軍前鋒原本攻勢正盛,有如一把燒紅的利刃直插呂布軍心腹,然而被徐榮軍橫中切斷後,立時
時形勢逆轉,反被分割包圍,一時間潰不成軍。
「重新列隊!盾手上前,箭手在後!」聯軍中,有人聲嘶力竭的大叫著。然而不等他的將令得到執行,反而迎來了董軍的箭雨打擊。
上千張長弓同時震顫著,無數白羽的飛行軌跡彙集成一片白茫茫的大網,幾乎令聯軍將士失去鬥志。
可怕的貫穿撕裂聲中,聯軍將士一個接著一個仆倒在地,剛剛勉強集結起來的箭手陣列也被打得七零八落。
完全佔據了主動的董軍,有如一群灰褐色的蟻群,緩慢而又堅定的從三個方向同時碾壓過來,將聯軍軍陣的外圍一層層撕開、食盡!
任誰也知道聯軍已是大勢已去,若再不撤退恐將全軍覆沒。然而聯軍主將卻是有苦自知,在如此複雜的地形下,一旦試圖後撤很可能會令全線動搖,再也難以組織任何有效的抵抗。而即使是成功撤退,全員步兵的聯軍也將在董軍優勢騎兵的節節追擊下走向敗亡。
南鷹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再次抬起了右手……若是換成任何一個聯軍將領,他巴不得雙方打個你死我活才好,然而他卻已經從望遠鏡中瞧清了這位聯軍將領的旗號,那是一個自己不得不出手施援的人——曹操!
縱然自己不懼歷史變幻而引發的種種後果。可是曹操卻是一個真正的英雄,如果他一定要死,也絕對不能這麼糊里糊塗的死在董卓手上,何況。自己還在他身上下了那麼大的本錢?沒有收回任何回報前就讓他死了,自己豈非是血本無歸?
「聽我命令…….」南鷹雙目一眨不眨的緊盯著山下的戰局,謹慎的計算著董軍不斷前移的方位,連「本將」的稱呼都被自動過濾了。
當第一列董軍將聯軍擠壓得的持續後縮。並抬腿邁過了以白色石子標記的警戒線時,南鷹雙目一亮,大喝道:「所有彈射器。按照標定位置,不間斷拋射!」
「三輪打擊後,所有神射手,尋找火油落點,自由射擊!」
「全體將士,根據旗令官信號,以董軍陣形正中為點,弓弩齊射!」
「是!將軍!」將士們的聲音一個接著一個傳了下去。
「放!」被絞得緊緊的皮索被瞬間鬆開,一個個黑呼呼的火油陶罐被強大的作用力拋射出去,有如流星群一般向著山下董軍劃落。
這種簡易的拋射器製作起來極為簡單,找兩棵方向並排朝著山下的巨樹,再用渤海軍中大量配備的犛牛筋繫在兩樹之間,皮筋正中穿上一個碗狀的凹形皮具,便成為一個可連續發射多次的彈射器械了。這種拋射器唯一的缺點,便是射程有限,不過好在山下的目標並不遙遠,而拋射器所處的高度也可以充分利用拋物線而延長落點。
在事前經過同等重物的多次實驗後,首輪至少數十隻油罐準確無誤的砸在了董軍的頭上,除了少數倒霉鬼被打中頭部,一聲不響的暈死過去,更多的油罐在董軍之中摔得粉碎,卻幾乎沒有引起任何人的警覺…….數萬人的龐大戰場上,雙方均已是殺紅了眼,手段更是無所不用其極,不要說扔來幾個油罐,就是將行軍鍋砸來也不足為奇。
「神射手!放!」曹性親自向著一百名直屬部下下達了命令。
「呼!呼!呼」一支又一支的箭尖上引著了火球,有如火鴉投林般向著山下俯衝而去。
山下儘是萬頭攢動,反覆拉鋸般的拚殺更是令人眼花繚亂,即使是以神射手們的準頭,十之的火箭也落在了空處,然而,命中目標的數量不用多,幾處便已足夠了…….
沖天而起的火光歡快的蔓延著,很多身上起火的董軍慘叫著避讓,卻在不經意間引發了更多的火頭,當頭頂上有如冰雹一般的油罐連續不斷的砸落時,董軍主將們終於感覺到了異狀,然而,一切都已經遲了!
沒等董軍們惶然抬頭四顧,找出油罐的發射之所,只聽「嗡嗡」之聲大作,一大片密集的箭雨有如蝗群一般升上半空,再狠狠衝下,沉重的箭矢在經過高空下墜之後,其力道遠超正常拋射手法,很多董軍甚至被長箭透體而過,釘在了地上。
盤踞在山上的渤海軍人數不多,僅有一千兩百人左右,然而在關鍵時刻,渤海軍甲於天下的優良裝備再次顯示出了強大的優勢……即使是一個剛剛入伍的新兵蛋子,也會配發強弩,有些精於射擊的戰士甚至配了一弓一弩,箭矢更是超過了尋常漢軍箭手標配的數倍,反正渤海軍有的是戰車、戰馬,從不用人腿行軍,否則,這些沉重的裝具足以活活累死他們。
眼見著原本步步緊逼的董軍被突如其來的攻勢打得亂成一片,尤其是無數身上著火的董軍慘呼奔竄,更是令董軍士氣降至低谷,一直在節節後退的聯軍將士驀的爆發出絕處逢生的巨大歡呼,士氣高漲的趁勢發起了反擊。
「嗚——嗚!」一陣陣號角聲從董軍中響起,充滿涼州那種粗獷豪邁的風情。然而對於渤海軍將士來說,這種節奏的號聲卻是再熟悉不過,因為短短幾個月來,他們至少已經聽過了五、六次。
望著董軍仗著騎兵斷後,大批兵馬潮水般向著長安方向退卻,一名渤海軍戰士向著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不屑道:「什麼西涼兵天下第一?老子聽他們逃跑的號聲都聽得耳朵生繭子!」
「說西涼兵無敵的人,那是沒有見識過咱們渤海軍……」說這話的人正在眉飛色舞之間,突然間一眼瞧見了經過的美女將軍,慌忙改口道:「咱們渤海軍,一樣也出英雄好漢啊!」
「都不要廢話了!」傳令官大吼著:「將軍有令,全體都有……放棄山頭陣地,下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