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意凜然的鐵血誓言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傳至廣場的每一個角落,也清清楚楚的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一時之間,廣場上死一般的寂靜,唯有將士們粗重雜亂的呼吸之聲。
無論是否有幸跟隨南鷹戰鬥過的將士,人人均知一個事實:鷹揚中郎將言出必行!一些昔日曾經參與過洛陽保衛戰的軍官更是聽得屏住了氣息,手心儘是汗水。
然而,將士們驚懼的同時,更多湧上心頭的卻是重重疑惑,為何聽鷹揚中郎將的口氣,竟是前來護駕的?早就聽說他是天子愛將,倍極榮寵,甚至當面頂撞天子都可以安然無事,這麼說…….
無數雙目光盡向廣場中央的蹇碩射去,上軍校尉為何要發兵討伐鷹揚中郎將?難道此人才是意圖陰謀作亂的亂臣賊子?
「不要相信他的話!」蹇碩突然挺起了腰桿,咬牙切齒道:「南鷹,你興兵作亂,闖宮犯駕,此事有目共睹!任你如何惺惺作態,也難逃悖君叛國的千古罵名!」
「將士們!」他聲嘶力竭道:「不必顧全本將,只管上前拿賊,否則一旦天威降臨,我等將玉石俱焚!」
廣場上一陣騷動,近萬漢軍下意識的踏上了幾步。休說蹇碩身為上軍校尉,他的話語便是不折不扣的軍令,更多的人卻是心中震惶,明白了蹇碩之言的深意……今日若是任由渤海兵馬進入禁宮,如果引發驚天劇變,那麼在場將士人人均將淪為附逆叛軍。
「怎麼辦?」一名將領低聲問身邊的同僚:「要不要命令士卒們上前?」
「找死啊!也不瞧瞧對面是誰?」另一名將領頂了一句:「鷹揚中郎將的部下。個個都是百戰餘生,是你我手下這些烏合之眾能敵得過的?」
「可是上軍校尉命令我們動手…….」
「陷陣之將。不得發令!這可是我大漢軍規……你我只作充耳不聞便罷!」
「唉!這可怎麼是好?中軍校尉和典軍校尉出城操演,虎賁中郎將抱病在家。其他校尉又遲遲未至!」最先開言的將領苦惱道:「而上軍校尉也……你我究竟應該向何人請示?」
「呸!哪有這麼巧的?」他的同僚狠狠啐了一口:「這些個都是成了精的人物,八成是他們事先得知了鷹揚中郎將入京的風聲,個個縮起頭來了!」
這二人在此竊竊私語,舉棋不定,卻仍有一些將領們沉不住氣了,此起彼伏的發令之聲四面響起,眼看著便要群起而攻。
「哈哈哈哈!」朗聲大笑遠遠傳開,南鷹遙指蹇碩:「有人敢說本將悖君叛國?真是令人忍俊不禁!那麼本將今日便要當場辯上一辯!」
他「蹭」的一聲躍下馬來,迎著對面漢軍的矛林刀山信步而去:「遙想當年。本將尚未入仕為將,以醫者身份與天子相會與宜陽城中。君臣聯手,共圖良策,解疫天下,同生共死,挫敗奸謀……」
他停下腳步,回身向著宮門上隨手一指:「本將已經看到了昔日舊人,是否可以為證?」
宮牆之上,一名禁軍將領渾身輕顫的俯身為禮:「將軍竟然還能記得末將?不錯。當日末將便是天子身側僅存的十餘名衛士之一,當然可以作證!」
「後來帝都城外,大賢良師劫殺天子,本將險些沒有丟了性命。這才殺退張角,這件事的證人可就更多了…….」南鷹笑了起來:「說本將悖君?蹇碩,你還能再找一個更加荒誕的罪名嗎?」
「不錯!」那禁軍將領揚聲大叫道:「就連崔鈞火燒嘉德殿。也是南將軍拚死護駕!」
蹇碩面色一白,說不出話來。
「說到本將叛國?」南鷹又笑了:「更是令人發笑……本將現在就想請在場的將士們來評評這個道理!」
「曾經隨同本將出戰黃巾的北軍將士們。出列!」
響亮的喝聲在將士們耳邊陣陣迴盪,有些人眼前一陣恍惚。心思更是神馳萬里,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的河北戰場。
近萬漢軍再次一陣大亂,一名軍官首先從人叢中擠出來,他向著南鷹默默的行了一個北軍的軍禮,在廣場正中站得筆直,接著,一名名士卒也開始走出人群,站在那軍官的身側,任憑他們的上官如何呼喝斥罵,也不予理睬。
「不愧是跟著本將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南鷹仰首大笑:「還記著自己的根,還念著這份情,本將謝謝你們!」
「將軍!」至少五百名原北軍將士一起躬身施禮。
「將士們,本將率領你們南征北戰,掃平數十萬黃巾,敢問兄弟們!」南鷹振臂大呼:「本將,可有叛國之舉?」
「絕無此事!」隆隆的回應之聲震得人人耳中均是一顫。
不僅蹇碩的臉色鐵青一片,連那些意圖發令攻擊的將軍們全都變了臉色。
「接下來…….昔年跟著本將保衛帝都的將士們,也請你們出列!」
「嘩啦」一聲,更多的將士們擠了出來,令原本密集的軍陣倏的稀稀拉拉,連宮門上的禁軍們也一群群的加入了這個行列。
當日南鷹總攬帝都兵力,所有的守軍均受他節制,雖有近半將士倒在了戰場,但倖存下來的人仍然不在少數。如今有了北軍舊部的開頭,感念著鷹揚中郎將昔日恩德的士卒心中都是熱血沸騰,如何還能控制得住?
「本將當日領著你們,捨生忘死,捍衛帝都,令無數強敵血灑城下……」南鷹脫口狂喝道:「難道便換回了這麼一個罵名?將士們,你們答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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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答應!不答應!」瘋狂的吼聲震得地面都開始微微發顫。
留於洛陽守軍本陣的軍官和士卒見了這等場面,無不相顧失色,腳下不知不覺的開始後退。
蹇碩終於面如土色,眼中流露出大勢已去的絕望。
「今日,本將領兵入京,絕非謀朝篡政,而是一心掃清君側,匡護天子,本將之心,可昭日月!本將之行,堂堂正正!」南鷹傲然四顧,高高托起天子御令:「忠於天子、忠於大漢的將士們,請聽本將代天傳令!」
「是!將軍!」連同兩千渤海軍戰士在內,五、六千張口中,同時迸發了如雷的回應。
「本將命令,打開宮門!」南鷹的手掌重重一揮:「禁軍將士繼續各司職守,其餘將士,隨本將接管禁宮防務……只待救出天子,所有有功將士論功行賞!」
「吱呀」在數千人馬的歡呼聲中,禁軍們毫不猶豫的打開了宮門。
蹇碩身形一晃,險些從馬上墜下。他萬萬也不可能預料到,南鷹雖然離京多日,在洛陽將士心目中的崇高威望卻是有增無減,竟然可以憑著三言兩語,便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成功扭轉了整個形勢…….一股難言的悔意湧上心頭,如果早知如此,便該齊集當朝重臣再同來興師問罪……可惜,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至於你們?」南鷹不屑的瞧了一眼對面畏縮後退的兵馬,冷笑一聲:「如果不願聽令,本將也不勉強…….不過,若是誰敢觸犯天子令牌,以叛軍論處,當場斬殺!」
「嘶」對面的陣營之中,一片倒吸涼氣之聲。都說世事無常,可是今日的乾坤扭轉也未免太過匪夷所思,怎麼片刻之間,原本的叛軍便已成了勤王救駕的王師,而自己這些戍守京師的天子親勳反倒成了叛軍?
無奈,形勢比人強,不僅己方主將落入別人手中,且對方更有天子令牌在手,更何況,兵力對比、人心所向清清楚楚的擺在眼前,看來,大局已定了……幾名漢軍將領徹底放棄了負隅頑抗的心思,在交換過有心無力的眼神後,他們一個個翻身下馬,向南鷹行來。
「南鷹揚…….」一將低聲道:「末將等人也是身不由己,如今您親返帝都,當然一切聽您號令!」
「你們!」蹇碩氣得睚眥欲裂,嘶聲道:「一群背主求榮的小人,天子饒不了你們!」
「還在開口閉口提及天子?」南鷹望著被典韋一路提溜過來的蹇碩,伸手以天子令牌在他額上重重一敲,輕蔑道:「睜大狗眼瞧清了,本將才是代表天子……封了他的狗嘴!」
「何人如此狂悖無君?竟然妄言代表天子!」身後的宮門內,遠遠傳來一個威嚴的女聲。
「什麼?」南鷹一驚回身。
「太后駕臨——」宦官特有的尖利聲音悠長響起,預示著當今大漢皇朝中,最具權力的女人將要翩然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