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藍色的大海一望無際,展示出令人心曠神怡的動人景象,然而層層翻滾的浪花之下,大海那深幽難測的無盡心懷,足以令任何人生出自覺卑微和敬服畏懼的心理。
海面上,三艘形如巨龜的奇異戰船,正以與其體態絕不相稱的高速破浪疾馳,船頭劃開浪花激起的點點白沫,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同一粒粒飛濺的晶瑩珍珠,美不勝收。
這是一種形似在後世朝鮮衛國戰爭中大放異彩的龜船的新式戰船。與傳統建造的龜船相比,它沒有船頭的龜首,也不可能裝備全方位發射的火炮,改為船體前方左右可以開窗射擊的強大巨弩代替,然而它依然繼承了龜船封閉船頂的特徵,使得船內戰士可以在近戰時受到最有效的防護。
有別於傳說中的鐵甲戰艦,這種南鷹冥思苦想設計的戰船,只在船體兩側裝上了一定數量的薄薄鐵板,船頂之上卻全部蒙上了刀矢難入的犛牛皮,使得船體重量大減,防護力卻是有增無減。而看似完全封閉的船頂,實則可以通過墨讓精製的鐵拴實現分塊拆裝,兩根粗長的桅桿更能豎起、放倒,
更令這種戰船具備了強大的偽裝欺騙性。
龐大臃腫的船身設計,則是另一種高明的障眼法。沒有人可以想像,船體兩側多達二十支的巨櫓,配合著置於船尾的兩具木製腳踏轉輪,一旦趁著鼓風張帆時全力駛動,將會產生何等驚人的速度。這根本是不屬於這時代的科技產物,只會在數百年後才可能絢麗問世,然而由於南鷹對於後世戰艦的一知半解和墨讓對於鋼製輪齒之道的精研,竟使這種無以倫比的強大「輪船」毫無阻滯的橫空出世。
能將如此精湛工藝和巨大用材完美集於一體,天下間,只怕也唯有南鷹才能具有如此大的手筆。
這也無怪乎戰船下水之日,感受著疾逾奔馬的驚人高速,手觸那強矢難入的戰船外體,不僅甘寧被震得形若癡呆,連親手製作戰船的墨讓、墨喆二人亦是淚光閃爍,情難自己。
南鷹立於船首窗前,伸手憑欄,眺望著無限延伸的海天一線,聽著海風席捲身後披風而起的獵獵之聲,胸中儘是壯志將酬的豪情雄心。
「將軍!」甘寧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彷彿是在輕歎道:「為何您定要親身出戰?末將……」
「為何?和你一般!」南鷹沒有回頭,指著眼前的碧海藍天,感慨道:「能夠戲濤於如此動人景致,身為一個將軍……天下間還有比這更加令人神往的戰爭嗎?」
「將軍,您真是一位與眾不同的將軍!能夠追隨您,可能是末將此生最為明智的決定了!」甘寧衷心道:「不說您竟然能夠設計出如此天下稱雄的戰船……出海已經三日了,您卻似乎完全不受這海上顛簸的影響,真是令末將佩服!」
「竟敢小瞧本將!」南鷹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寬闊的肩膀:「當本將是旱鴨子嗎?遙想當年,本將可是曾經在海上經受了半年的高強度訓練的!莫說現在風平浪靜,便是濁浪排空,也是絲毫無懼!」
「將軍真是奇人……可是,末將仍奇於一事!」甘寧向身後努了努嘴,張夢依正在一處敞開的舷窗前綽然而立,任海風拂得滿頭秀髮翩然起舞,盡現令人心弦震動的優氣質。
「既然那位大小姐身份獨特,又身嬌肉貴,為何將軍竟會允她同船出海?」他壓低聲音道:「縱然不會損她一根頭髮,可是這海上之苦又豈是她所能忍受?一會兒若然吐將起來,只怕是大煞風景!」
「背後議人,非君子所為!」張夢依側過半邊玉面,淡淡的話語清晰的傳將過來:「本姑娘雖然不曾有過出海經歷,卻身懷醫術良藥,服上幾服藥劑,壓住胸中煩躁,料想並無問題……便不勞甘將軍費心了!」
南鷹望著伸口吐舌的甘寧,不由苦笑,他緩緩伸手,以手語打出與張夢依約定考驗的大致意思,卻是再不敢試探這位奇女子那份過人的耳力了。
果然張夢依無法窺破手語之意,冷冷的發出一聲嬌哼,側過臉去,似乎在發洩心中的不滿。
「甘寧,你自覺精於水戰,卻休要小瞧別人!」南鷹輕咳一聲,正色道:「水戰豈同海戰?縱然可以縱橫江河,一旦置身海上,卻是截然不同……這也正是本將定要隨船出戰的真正原因!」
「將軍也懂海戰?」甘寧有些不服道:「自追隨將軍多年以來,尚是首次聽說!」
「井底之蛙啊!那麼本將且先問你,海面無邊無際,亦無兩岸景物對比,如何在海上定向呢?」南鷹有意考較,隨口問道。
「自然是晝則觀日,夜則觀星!」甘寧脫口道:「古人云,夜間慮迷失所向時,當以斗建為正,加四時定之,知所進退矣!」
「將軍,末將雖然不曾有過海戰之先!卻也頗識水天象!」他得意洋洋道:「在海上,日暈主風,月暈主雨,風雨皆從暈闕處來,星光閃爍不定,及雲起四下散如煙霧者,皆主大風……」
「嗯,說得不錯!」南鷹漫不經心道:「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若是夜間烏雲蔽星,又當如何?」
「這個?」甘寧險些語塞,他抓了抓頭,才道:「那麼只有下碇停駛,靜待雲散了…」
他見南鷹一臉似笑非笑之色,不由不忿道:「自古以來,都無人能夠在雲霧遮天的黑夜辨明方向,難道將軍又能夠辦到了?」
「你還真說對了!」南鷹見不遠處張夢依那雙晶瑩可愛的小耳朵再次輕輕聳動,不由心中暗笑,他一本正經道:「天下間,能夠做到此事的,真的只有本將一人了!」
他探手入懷,摸出那柄一直伴隨他穿越至今的軍用匕首,在甘寧目瞪口呆的眼神中,緩緩旋開握柄底部,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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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指北針。
「這,這是!」甘寧指著那圓盤之中不斷輕輕晃動的紅色指針,呆滯道:「難道,這個箭頭所指……」
「不錯!不論你身在何處何時,這個箭頭將始終指明南北之向!此物,天下間絕無僅有……」南鷹淡淡道,他突然想起了歷史中記載馬鈞曾經試製出了指南車,不由脫口道:「日後,或許只有馬鈞能夠仿製出來!」
張夢依亦是難以置信的轉身,眼中射出驚異之色。
「本將身處海上的機會不多,今日便以此物暫時相借!」南鷹珍而重之的將刀柄旋回,遞至甘寧手中,微笑道:「事先說好,若是馬鈞能夠製作此物,你可要原物奉還!」
「多謝將軍!末將今日真是大開眼界!」甘寧又驚又喜,汗顏道:「可笑末將之前竟然還在將軍面前賣弄…….」
「想再聽聽本將關於海戰的體會嗎?」南鷹打斷道:「若是心中不服,只當你我純作探討吧!」
「末將不敢!」甘寧再也沒了先前的自負,一臉狂喜道:「請將軍教誨!」
「茫茫大海之上,縱然我們擁有天眼這樣的優勢,也不可能做到總攬大局,而戰士們持續使用踏輪和巨櫓更是不堪其負,是以海戰之要,首重風力!」南鷹靜心思索著當年在教科書中依稀學過的古籍,緩緩道:「是故海上之兵,無風不戰,大風不戰,大雨不戰,逆風逆潮不戰,陰雲蒙霧不戰,日晚夜黑不戰,颶期將至,沙路不熟,賊眾我寡,前無泊地,皆不戰……」
甘寧恭恭敬敬的全神傾聽,一雙眸子越來越亮,完全陷入了這前所未聞的海戰精要之中,而正各自專神的二人,誰也沒有注意到,張夢依正怔怔的凝視著南鷹,眼中異彩漣漣,直欲將那個正漸入角色的挺拔身影融化於目光之中。
距此數百里外的一處海島。島上山峰環立,高聳入雲,其間林木茂密,泉奔溪流,卻是清幽寧靜,不聞半分人聲,似乎是一座人跡絕跡的世外桃源。
然而若順著島北一處恰可容船的通海水流追根溯源,在歷經幾處彷彿山窮水盡的陡峭山壁之後,面前竟是豁然開朗。一面平靜如鏡的島中之湖座落於群峰環抱的谷地之畔,湖中桅桿林立,一艘艘戰船靜泊其內,儼然一處優良的軍港。而平整寬廣的谷地上,屋舍錯落,良田阡陌,掩映於綠水青山之間,盡顯靜謐恬淡的祥和氣氛。
一座高大的木捨中,李少傑和一群海賊頭領正在凝神聽取一名部屬的稟報。
「……據沿海暗樁急報,就在兩日前,三艘前所未見的古怪戰船途經了他們所在的漁村,並四處探聽我們的消息,再聯想到鷹揚中郎將北征歸來的情報,屬下認為,這批戰船必然是針對我們劫奪船台後的報復行動!」
「哼!果然來了!」李少傑得意的抬了抬下巴:「這是輕視本大帥的下場……對此,各位兄弟有何應對之策?」
「大帥!」一名頭領猶豫道:「屬下以為,既然我們已經佔了好處,且沒有傷及對方絲毫,趁著雙方尚無不可化解的仇恨,不宜再大動干戈……」
「管他娘的!」另一名頭領撇嘴道:「之前咱們吃了虧,現在不過是還以顏色,這叫互不相欠。再者說,茫茫大海之上,憑他區區三艘戰船也想找到咱們?不理他便是!」
幾名頭領七嘴八舌的議論不休,突然只聽「砰」一聲重響,幾人同時一驚望去,卻見大帥正鐵青著臉,眼中閃過怒發如狂之色。
「一群無膽鬼!真是氣死我也!」李少傑額上青筋直暴,喘著粗氣吼道:「本大帥為何要對那鷹揚中郎將退避三舍?他一再羞辱我們,若再怯敵畏戰,本大帥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
「大帥,前日您還說過一句豪言!」一名頭領愕然道:「我輩海上英豪,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逍遙於驚濤駭浪之中,方顯男兒本色……什麼立於天地之間?跟我們有關係嗎?」
「你!」李少傑險些氣得雙眼翻白,一口氣噎在嗓中,硬是作聲不得。
一名頭領眼見著大帥臉色越漲越紅,似乎便要暴走當場,立即出言道:「大帥!說到底,您才是當家之人,我們當然一切聽從您的安排!」
李少傑眼睛一亮,雙手一拍道:「還是你小子識得大體……本大帥決定已定,全軍出擊,迎戰漢軍!」
「主動交戰?」幾名頭領一起露出驚異之色,一人更是脫口道:「我們對漢軍水師作戰向來是襲擾為主,只對落單船隻下手,如此正面硬撼的大舉交戰…….不妥吧?」
「你們懂個屁?」李少傑嗤之以鼻道:「漢軍明知我們已經劫走兩艘大型樓船而實力大增,卻仍敢只以三艘戰船出戰,原因何在?一者是因為他們不知我們的厲害,二者,是緣於他們對於新式戰船的盲目自信…….換而言之,這三艘戰船必定不凡,哈哈哈!」
他突然手舞足蹈的狂笑道:「難道你們沒有聽過嗎?鷹揚中郎將屬下能工巧匠無數,所制之兵甲器械更是冠絕天下,若我們再能趁著他們輕敵之時以絕對優勢一舉將這三艘戰船奪下,冀、青、徐三州的沿海之域,遲早都是我們的天下!」
「什麼?」一名機靈的頭領立即領會了大帥的言下之意,他倒吸了一口氣:「大帥是想以這幾艘戰船以模,仿製出龐大的船隊?」
「這不可能!」一名頭領看到大帥得意洋洋的連連點頭,立即出言反對:「縱然我們有了制船之法,工匠和錢財從何而來?」
「哼!儘是一些無知之徒!」大帥莫測高深的一笑:「工匠可以去請、去雇,甚至去抓!至於錢財,本大帥恰巧剛剛獲知了一條捷徑!」
「什麼捷徑?」屬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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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無不雙目放光。
「目下,你們不必知道太多!」大帥的目光突然閃過一絲銘心刻骨的仇恨,他森然道:「先行俘獲敵軍船隻,而後剷平管承,覆滅李沛……之後,本大帥自會實言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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