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軍中的一場鬥毆風波很便平息下來,盧植對此沒有作出任何評判,只是下令由董卓所部駐紮南寨,南鷹所部駐紮北寨,將兩人遠遠隔離開來。
鼻青眼腫的董卓狼狽的離開了中軍,臨行前他瞧向南鷹的目光中雖然充滿怨毒,卻不可掩飾的帶上了一絲畏懼。面對一個法天、不計後果的狂人,誰能不怕上三分?可是董卓也在心中冷笑,等著瞧吧,等天子詔令一到,就憑你小子毆打天使的大罪,就夠夷滅三族的!就算你有何進和張讓幫你撐腰,也逃不過牢獄之災。
至於在這場鬧劇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的左豐,他比董卓跑得還要,堂堂天使卻在軍中被一個將軍給打腫了臉,這不是天下笑談嗎?一旦傳將出去,丟得可是皇家威儀、天子臉面,先不要管是誰打的,第一個倒霉的人肯定是他左豐,此時不跑待何時?
天子的詔令很又傳達下來,其結果卻令所有人驚掉了下巴。詔令的措辭極其嚴厲,將幾位主要當事之人均痛斥了一番,並做出了相應的懲罰:主將盧植治軍不嚴,竟令軍中出現私鬥現象,罰俸半年以儆傚尤;破虜將軍董卓、鷹揚將軍南鷹,方沐聖恩卻不思報效,以些許小怨而公然私鬥,致令群賊壯膽、將士離心,各降一級以觀後效,若有再犯定不輕饒,另因涼州休著屠各人蠢蠢欲動,似有不臣之心,董卓久駐西涼,熟悉邊事,著其立即返回didu,另有任用。
值得一提的是,前來頒布詔令的天使在最後還提到了另一則處置的公告,小黃門左豐玩忽職守,公然索賄,致使天子震怒,現已將其打入北寺獄,交有司會審定罪。
詔令洋洋灑灑近千言,卻隻字不提南鷹毆打天使之罪,連雙方參與毆鬥的部將也沒有做任何的處罰,聽得所有人均是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只有董卓終於面如土色,知道此次算是踢到了鐵板,一敗塗地。這份詔令雖然貌似各打五十大板,不偏不倚,可是其中玄機卻是耐人尋味。董、南二人各降一級,均降回了中郎將,董卓原本便是東中郎將,這一降算是原地踏步,而南鷹卻是由校尉連升兩級,即使降下一級仍是平步青雲。最令董卓震惶的是,不僅盧植未受罷免之厄,反而自己被排擠出了北路軍,失去了最後的建功立業之機。而左豐的命運是令他心驚肉跳,這是否可以理解為,天子已經開始打壓董太后派系的人馬了呢?
望著董卓含恨而去的背影,不但南鷹鬆了一口氣,連盧植也是情不自禁的喜上眉梢,再瞧向南鷹時,神色中是多了一份古怪。難怪這小子敢肆意妄為,原來並不是熱血衝動,而是真的有恃恐啊!
隨著眼中釘的拔除,北路軍挾大勝之威,開始了前所未有的高轉運作。原先的四萬兵馬雖然已不足三萬,但是圍困下曲陽這座丸之城卻是綽綽有餘。兩萬步兵將小小一個下曲陽圍得水洩不通,並加緊一切力量打造攻城器械。南鷹領數千騎兵游弋於周邊,打擊黃巾軍散兵游勇,並徹底切斷下曲陽對外界的一切聯絡。
同時,為了一戰平定河北,盧植向附近所有仍然控制在朝庭手中的城池發出調令,徵集一切可用兵力和攻城物資,在最短時間內聚集到下曲陽一帶,連高順也奉命引兵一千,由甘陵趕至增援。
五日之後,下曲陽外集結的漢軍已經達到四萬五千,攻城器械也已基本製作完成,隨時可以向這座孤城發起最後一擊。
當南鷹率軍返回之時,望著遠處份外淒涼的下曲陽城,不由感慨萬千。雖說黃巾軍最終必敗,但是自己在其中仍然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歷史啊,從自己來此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將要被改寫!只是不知道,這樣的改變是關痛癢還是切膚之痛呢?
「末將見過討逆將軍!」南鷹大步邁入中軍大帳,向著將案後的盧植行了一禮。
「啊!原來是南鷹揚啊!」盧植隨手擲下手中書簡,欣然起身道:「一路辛苦了!」
「將軍請不要這麼稱呼末將!」南鷹苦笑道,「末將已經降職,當不得將軍這南鷹揚之稱!」
「你不還是鷹揚中郎將嗎?如何稱不得!」盧植漫不經心道,「再說,這次的事情算是本將欠了你一個天大的人情,不然那董卓的奸計得逞,本將便要收拾鋪蓋滾蛋了!」
「將軍客氣了!你我算是同仇敵愾!」南鷹微笑道,「如今,卻是那董卓乖乖滾蛋。末將真是擔心,他那鼻子本來已經被末將打歪,千萬不要再氣爆了才好!」
兩人一齊大笑。
盧植笑了一會兒才正容道:「話雖如此,本將卻要提醒南鷹揚,今後行事仍需謹慎低調,樹敵過多非明智之舉!」
南鷹明白盧植確是為自己著想,恭敬道:「是!末將謹記!」
他望了一眼含笑的盧植,忍不住道:「將軍,為何將末將急急召回?莫非是將軍改變主意,仍然想令末將攻取下曲陽嗎?」
「你想得倒好!」盧植大笑道,「北路軍的風頭都讓你一個人出盡了,還想要搶下這最後一功嗎?別的將軍還不在背後戳爛你的脊樑骨?」
南鷹尷尬道:「是末將考慮不周。請將軍示下吧!」
「只是向你通報一則軍情!」盧植伸手從案上取過一卷書簡,「是關於東部和南部戰局的,你自己瞧瞧吧!」
「這個!」南鷹差點面紅耳赤,「請將軍莫要取笑,末將並不識字!」
「什麼?」盧植閃過不能置信的神色,「南鷹揚開玩笑的吧?憑你的文采和韜略,怎會不識字!」
他瞧著南鷹紅紅的面龐,終於信了幾分,忍笑道:「好吧!便由本將親自為你說上一說吧!」
他將那書簡重放回案上道:「大致情況是這樣的!東部戰場上,敵軍雖然軍力佔優,卻迫於我軍的襲擾戰術而進軍緩慢。可是南部戰場上,我軍卻取得了決定性的優勢,那自稱是神上使的張曼成被皇甫將軍打得節節後退,正由南陽向穎川方向退去,看來是要和東部的波才、彭脫合兵一處了!」
「太好了!」南鷹重重舒出一口氣,「那麼,皇甫將軍當然是要趁勝追擊的,如此一來,等於東部戰場和南部戰場已然合併。我東部戰場的劣勢將會因此而得到扭轉!」
盧植微笑道:「不錯,正是如此!本將三日前才收到這份軍報,這才立即請南鷹揚前來一觀!」
他皺了皺眉頭道:「不過,三日前送到,說的已是近十日前的戰況了!戰場上瞬息萬變,現在如何卻是另當別論!」
南鷹瞧著盧植,感激之情油然而生。盧植當然是因為自己曾經表示出對東部戰場的關注,才特意告知這個情況的,否則即使拖上幾天,也可厚非。
他一躬身,衷心道:「多謝將軍!末將足感心意!」
盧植輕輕一笑,隨手拍拍他的肩頭:「你放心!如今皇甫將軍應該正在長社一帶與敵軍對峙,相信憑他和朱俊將軍二人合力,其勝算還是很大的!」
南鷹聽到長社,突然想起歷史上著名的火燒長社之戰,不由心中頓緩,微笑道:「將軍說得不錯!聽說長社一帶地勢平坦,植被豐盛,正是以火克敵的好地方!」
盧植大笑,又是重重一拍他肩頭道:「就你小子厲害!你在棘山上放的那把大火可真是高明極了。對了,你來向本將詳細說說!」
「是,末將遵命!」南鷹微笑道,「那日,末將…….」
突然帳外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人大吼道:「讓道!讓道,十萬火急的緊急軍情!」
那聲音高亢焦急,越來越近,顯然是衝著中軍大帳而來。
南鷹愕然收口,與盧植一齊向帳外瞧去。
一名騎士渾身塵土的衝了進來,將背上的一卷鐵筒解下高舉過頭,單膝下跪道:「末將乃右中郎將朱俊麾下,特向盧將軍呈遞緊急軍情!」
南鷹尚沒什麼,盧植卻是情不自禁的步迎上,一手接過那鐵筒,一邊駭然道:「朱俊將軍?這!這是怎麼回事?他怎會直接向本將送交軍情!」
那騎士淒然道:「將軍責問的是!這確是有悖朝中定制,可是箇中情況,將軍一看便知!」
盧植將鐵筒中的書簡展開,剛剛閱讀幾行,手便已經微微發抖。
南鷹早已感覺不妙,緊張道:「出了什麼大事嗎?」
「嘩啦」一聲,書簡墜地,盧植轉向南鷹,搖頭長歎道「你啊你啊!真是一張好不吉利的嘴呢!」
「怎麼回事啊?」南鷹張大了口道,「與末將有關係嗎?」
盧植定了定神道:「長社一戰,果然大火沖天!可是燒的不是賊軍,而是皇甫嵩和朱俊二位將軍。他們如今已經大敗之後退守陽翟,形勢岌岌可危!竟然來不及向朝庭求援,直接向本將發來了增援的請求!」
「這,這個!」南鷹身軀一晃,他一把揪住那送信的騎士,狂叫道:「我來問你,那東路軍的強仝和趙明二人現在如何了?」
那騎士呆呆道:「將軍是誰?你怎會知道他們二人?」
「說!」南鷹將他搖得東倒西歪。
「是!末將知道他們的情況!」那騎士被晃得頭暈眼花,忙不迭道:「趙明將軍現隨皇甫嵩和朱俊二位將軍一齊退守陽翟,而強仝將軍所部是騎兵,在長社之戰後便下落不明!」
南鷹旋風般轉過身來,狂喝道:「盧將軍!末將請戰,立即領兵增援!」
盧植望著南鷹瘋狂的眼神,重重點了點頭:「如今事態緊急,你立即整軍備戰,本將立即上書朝庭,咱們來個先斬後奏!」
大群大群的漢軍騎兵正在飛的集結,目前能夠在最短時間內聚集起來的機動兵力只有南鷹一直統領的數千騎兵,加上從甘陵增援而來的舊部,正好約有五千人。
從下曲陽到陽翟,足有八百里之遙,若非久經戰陣的騎兵部隊,沒有人可以勝任長途增援的任務。即使南鷹不請戰,這個任務也只能由他完成。
南鷹望著迎上前來的盧植、高順和賈詡,心中焦急的心情稍減,他苦笑道:「盧將軍,此次末將和高校尉帶走了幾乎全部騎兵,你和文和仍要擔負攻下下曲陽的重任,真是令末將心中好生不安!」
「笑話!」盧植洒然道,「本將打的是攻城戰,要騎兵何用?況且你和高校尉才是任重道遠,前途多艱!」
他長歎道:「本將身為主將,危險的任務卻一直是由你們完成!說起來,本將才是心中有愧!」
南鷹目中閃過尊敬之色:「將軍言重了!末將此去,於公於私,責旁貸!」
「說得好!真是一個胸懷坦白的好男兒!」盧植喝了一聲采,突然又語氣沉重道:「可是臨行之前,本將想要問你一句話,你真的有把握再次扭轉穎川的局勢嗎?」
「末將並把握!」南鷹低聲道,「可是正如末將所說,如果不去,於私,末將的兄弟仍在危險之中;於公,穎川的背後便是didu,我們已經別選擇!」
盧植點了點頭,上前一步,緊緊握住南鷹的手,頗有些神色暗淡道:「那麼,本將只能祝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將軍!」南鷹瞧著眾人沉重的神色,心中也有些發堵,突然展顏一笑道:「末將也想問你一個問題,那第三位為末將說項的貴人,他到底是誰?」
「第三位貴人嗎?」盧植哈哈一笑,坦然道:「是一個你絕對想像不到的人,她便是當今司徒袁隗的夫人馬倫!」
「竟然是她!」南鷹失聲道,「馬老夫人一向清yu恬淡,怎麼可能為末將說情?」
「能夠說出這樣的話,證明馬倫沒有看錯你!」盧植欣然道,「本將也一直奇怪以她的性格,怎麼會做出如此破例之事?可是隨著和南鷹揚相處日久,本將倒彷彿是有些明白了!」
「可是,盧將軍怎會和馬老夫人相熟?」南鷹大奇道,「聽說老夫人多年深居簡出,並過多人脈!」
「真是一個知的豎子!」盧植和南鷹交情ri深,說話也愈加隨意,他搖頭苦笑道:「人人都說本將是一代儒將!儒從何來?便是因為本將便是馬倫之父、當年天下第一大儒馬融的得意弟子啊!你說本將如何能不識馬倫呢?」
「原來如此!」南鷹恍然大悟道。想起馬倫那慈善溫柔的笑容,心底裡驀的生出一股暖流,他輕輕道:「我南鷹何德何能,竟能蒙馬夫人如此厚愛!」
「本將這位師姐一向眼高於頂,她能瞧得起的人定然有不凡之處!」盧植微笑道,「關於這一點,本將可以為你們二人同時作證!」
他突然擠了擠眼道:「相信她一定也對你說過那番寧靜之論吧?」
「寧靜嗎?」南鷹心中的焦躁之意突然間潮水般退去,「非惔漠以明德,非寧靜以致遠,世間萬物,皆由心生,皆由心定!是吧?」
「啟稟討逆將軍、鷹揚中郎將!」高風打馬而來,施禮道:「五千騎兵集結完畢,現已整裝待發,末將候命!」
此次出征,高風、典韋、裴元紹、侯成和馬鈞五人均被盧植假為司馬,雖然是臨時軍職,卻得以各掌一千騎兵,共奉主將南鷹、副將高順之令。
盧植瞧著南鷹漸漸湧現在面龐上的自信神采,微笑道:「南鷹揚,此次仍由你單獨掌兵,本將現准你出戰!祝萬勝!」
「多謝將軍!」南鷹長聲大笑道,「請等候末將的捷報!」
他策馬來到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騎兵陣前,「嗆」的一聲鷹刀出鞘,高喝道:「戰士們!讓我們一齊去救出自己的兄弟!隨我來!」
騎兵們發出震天的歡呼,密集的陣形漸漸匯聚成一條長龍,向著遠方盡的平原奔湧而去。
盧植遠遠眺望著南鷹矯健的身影,拍手讚歎道:「壯哉!真乃勇士也!」
他轉頭瞧了瞧一直微笑不語的賈詡,道:「文和以為如何呢?」
「勇士嗎?」賈詡歪了歪嘴,「將軍大人,下官認為您尚不瞭解這位南鷹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