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植此言一出,帳中諸將一齊失色雖說可能暴露軍機,但是因此便處死朝中貴人的信使,還是三位信使,這豈不是要惹下大禍?
伍環心中狂震,他當然知道盧植所指之人便是南鷹,因為其中一位信使便是他迎入軍中的,寫信之人自然便是當朝大將軍何進若是信使死於軍中,他日如何向何進交待?dm
伍環正欲出言相阻,卻愕然發現已有一將急急閃出隊列,向盧植躬身道:「將軍不可!萬萬斬不得!」
盧植眉頭一皺道:「杜將軍?請你告訴本將,為何斬不得?」
伍環微微一怔,他認得那杜將軍正是他的同僚,射聲校尉杜玩
杜玩不答,卻反問道:「既然連將軍都說是貴人,那麼定然是朝中權臣了?」
盧植微一猶豫,才坦然道:「不錯!這幾位確是權傾朝野!」
杜玩恭敬道:「所以末將才說,萬萬斬不得!」
盧植雙目寒芒閃動,怒道:「難道就因為他們位高權重,本將就要置軍機大事於不顧,向他們低頭?」
伍環突然有些明白了,這杜玩是張讓一手提攜起來的,難道那三位貴人中便有張讓?
只聽杜玩不慌不忙道:「末將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事實上,末將勸將軍勿斬信使,正是出於對軍機大事的考慮!」
盧植勉強壓下怒火,道:「你且說來,這是為何?」
那杜玩從容道:「我四萬大軍連日奔襲,直取河北黃巾賊軍,若能一戰功成殺了張角,便是挽社稷於即倒的大功!反之,若我軍敗,不但賊軍將長驅直入,甚至會使南路大軍首尾難顧,動輒有全軍覆滅之危!可說得上是任重而道遠!」
他說到「道遠」二字時,故意加重了語氣
眾將一齊茫然,心道你到底是勸阻中郎將大人呢?還是支持他斬呢?
只有盧植微微一震,董卓目光一亮,賈詡卻是露出了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三人一齊明白了杜玩之意
南鷹心中百轉,細細回味那「道遠」二字,終於也醒悟過來這個杜玩不簡單,什麼勸阻?這分明是**裸的威脅!
多年前,南鷹就聽高順和高風提起過,朝中大將出征,便不得不依附於中朝原因何在?就是因為中朝掌握了所有的財權和人權,任你是絕世將才,但一旦被中朝卡住了後勤供給的脖子,能夠控制士兵們不嘩變就是好事了,還想克敵制勝嗎?
這個杜玩看來便是其中一位貴人的心腹,甚至極有可能是張讓的人,否則絕對不敢如此綿裡藏針的警告盧植其言下之意便是:四萬大軍一路孤軍深入,如果沒有充足的物資畢,你盧植休想成事!不要說連殺三位貴人的信使,便是其中一位,也是你萬萬得罪不起的!
盧植心中更怒,卻是面色平靜道:「杜將軍言有之理,待本將細思!」
伍環趁機閃身出列道:「末將也認為此舉不妥!」
盧植瞇起了眼睛道:「哦?伍將軍也有異議嗎?理由呢?」
伍環恭聲道:「末將倒全是為將軍考慮了!想將軍海內大儒,正直之名遠播天下!如何能為區區小事便輕易斬殺無關之人?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一旦將軍殺人傳將出去,必使將軍多年清譽毀於一旦!」
他見盧植木然無語,又小心翼翼的補充道:「軍心說不定也會因此而動搖」
南鷹暗中伸了伸舌頭,看來盧植所指之人是自己無疑了,而那三個貴人中必有何進這伍環雖然說得天花亂墜,似乎處處為盧植著想但是潛伏的無禮之意更甚:你一介儒將,如果得罪了那麼多權臣,難道不怕兵敗之後,名聲也被徹底搞臭?談到軍心,更使暗藏之意呼之欲出!軍心,軍心,難道你敢不顧大將軍的心意?
南鷹見到盧植的臉色驀的黑了下來,陰沉的似乎要滴出水來,不由打了個寒戰,一顆心直沉下去
杜玩和伍環這兩個王八蛋,也許他們確實是想維護他南鷹可是經過他們這一火上澆油,即使盧植不斬那三位信使,
所有的怒火也必然遷移到自己頭上今後,還如何能夠在盧植身邊開誠佈公的共事呢?
賈詡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臉上閃過一絲憂色
盧植長長吐出一口氣,淡淡道:「二位將軍均是言之有理,倒是本將唐突了!不過雖是斬不得,卻也要想一個穩妥之策,確保大軍的行蹤不能外洩!」
董卓突然開口道:「子干兄,不如差遣一隊騎兵,送他們離去如何?明為護送,實為監視,只要一路之上不許他們與任何人接觸,便不會有洩密的可能!」
南鷹微微一驚,這董賊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想出此計,確是令人刮目相看果然,這些歷史上的風雲人物沒有一個是易與之輩
賈詡見盧植徵詢的目光望來,也輕輕點了點頭
盧植點頭道:「也好!我會再分別修書,請幾位貴人管好這幾位信使的嘴!」
此言一出,眾將一齊露出輕鬆的笑容他們並不關心誰會搶了他們的風頭,尤其是一位前來鍍金的世家子弟,但是如果主將得罪了上面的人,卻一定會殃及池魚,這才是他們的的事情
盧植將眾將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中雖然憤怒,卻也生出無可奈何的悲涼,儘是一群趨炎附勢之徒,這北路大軍的前途堪憂!
他緩緩道:「此次本將緊急召集諸位,另有一件大事商討!」
眾將一齊屏息傾聽
「剛剛斥候來報!」盧植面上現出凝重之色,「一支約三萬人的黃巾賊軍出現在距離我們一百五十里處的魏縣!正向我軍方向開來!」
眾將一齊發出低低的驚呼
董卓吃驚道:「什麼?難道這幫賊軍竟然探知了我們的動向?這是絕不可能的!」
盧植擺手道:「仲穎不會多慮!根據賊軍的人數和行軍速度,本將以為,他們只是先鋒部隊,目的是突入司隸建立防線並非是掌握了我軍的動向而前來迎擊的!」
賈詡點頭道:「不錯!若他們探知四萬官軍精銳在他們身前,絕不敢托大到以三萬人馬前來應戰!」
董卓鬆了一口氣道:「原來只是被他們無意中撞對了方向!」
他繼而皺眉道:「這下可麻煩了!雖然我軍定可一戰而勝,但卻必然暴露了我軍主力奇襲張角的意圖,這豈非前功盡棄?」
賈詡微笑道:「那也未必!只要全殲這支黃巾賊軍的先鋒,我軍仍然有足夠的時間直搗敵軍腹地!」
盧植喜道:「原來賈大人亦是同樣心思!我已經擬定了一個圍殲敵軍的方略!先派出小股部隊前往誘敵,再將主力布成一個口袋,只要敵軍中計,便可將其全殲,不使一人漏網!」
他站起身來,手指重重點在身後懸掛的地圖上:「設伏地點便在此處!」
眾將一齊凝神瞧去,只見盧植所指之處卻是魏郡治下的內黃縣
董卓沉吟道:「我軍目前所處在兩州交接的蕩陰,距離內黃約有百里而魏縣至內黃縣卻不足七十里,時間上會否太過倉促?」
盧植點頭道:「時間上是緊張了點!這也是本將為何會選擇內黃為設伏地點的原因!此城兩面皆為黃澤,賊軍一旦愧,我們便有足夠的兵力收縮包圍網!」
高順忍不住開口道:「幾位將軍!此計亦不失為上策,關鍵在於,我軍只能派出少量部隊誘敵,若是人多敵軍便不會輕易中計!而這支誘敵部隊先要急行軍上百里,再要死守內黃,直至我軍主力迂迴包抄一旦我軍主力不能及時到達,那麼這支誘敵部隊必將與內黃縣玉石俱焚!」
「哦?」盧植的眼睛一亮,「這位將軍是何人?」
高順施禮道:「末將是河內高順,現為假司馬!」
盧植讚許道:「高將軍分析的極是!這正是此計中最為危險的一環!誘敵部隊必須堅持到主力趕到,否則一旦提前破城,我軍主力便陷入絕對的被動因為我軍不可能有時間來繼續攻城!」
他歎息道:「若不攻,我們的身後便會埋下一根釘子,那麼北路軍所有的即定戰略將毀於一旦!」
盧植突然提高音調道:「此次軍議,便是想選出一位將軍,擔負誘敵之責!哪位將軍敢於應命?」
此言一出,帳中立時靜了下來
盧植見無一人站出,不由心中一冷,計劃是他擬定的,自然知道行動的凶險,稍有不慎便會全軍盡沒可是他已經別無選擇,這三萬黃巾的突然出現,已經打亂了所有的部署若不將其一網打粳北路軍將徹底暴露在河北黃巾的面前,失去了神兵突襲的機會
盧植重新望向高順,心中生出一絲消,開口道:「高將軍,你可敢接下此任?」
高順冷靜道:「請教將軍!末將有三個問題!」
盧植點頭道:「你只管問來!」
「第一,末將可領多少人馬誘敵?
「這個,絕不宜多,你只可引本部二千五百人誘敵!」
「第二,內黃縣現有多少守軍?」
盧植微微一滯,才道:「應該還有守軍一千!」
「第三,末將須守城多久,主力大軍才可完成包圍?」
盧植抽了抽嘴角,終於道:「最少兩日!」
帳中眾將聞言一齊嘩然,以三千五百人守城,抗擊三萬黃巾軍最少兩日,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高順默然良久,才坦然道:「將軍,末將無法完成此任!並非末將怯戰,而是末將統率手下的二千五百人馬不過三日,對他們的戰鬥力根本無法做出正確的估算!」
盧植點了點頭,他不但沒有生出責怪之意,反而更加心中讚賞為將者若不清楚士兵的情況,便不可能指揮得當,豈可輕率出戰!這高順是一個良將!
他提出這計策時,原也沒有寄消於那兩萬郡兵
可是當盧植的目光從北軍五校諸將身上一一掃過,心中怒火「轟」的一下被點燃了
北軍五校乃大漢禁軍,戰鬥力和裝備均為眾軍之首其統兵校尉和司馬們亦是任職多年,不存在指揮上的問題為什麼連他們也沒有人站出來?
他森然道:「怪不得,朝野有謠『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寒素清白濁如泥高第良將怯如雞』哼!今日本將算是見識了!」
盧植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南鷹身上,見他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涅,心中的怒火再也壓制不賺諷刺道:「南將軍,不知你是哪一家高第的良將呢?」
南鷹一呆,接著火氣也湧了上來,就因為三封書信,你就不分青紅皂白將我視為膽小怯戰的官宦子弟?哪有一點主將的風度?真是不可理喻!
他反唇相譏道:「將軍,不知您在制定這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時,是否也考慮到了我們這些良將的存在?」
盧植大怒,喝道:「你是在指責本將不會用人嗎?」
南鷹冷笑道:「末將不敢!但是末將也曾聽過一句話,『擇將之道,唯審其才可用也!不以遠而遺,不以賤而棄,不以詐而疏,不以罪而廢!』將軍身為全軍主將,卻連部下的才能都不能分辨,便制定出這麼一個計劃!似乎也有不妥之處吧?」
賈詡一慌,連忙喝道:「南將軍豈可對主將無禮?還不住口!」他心中一連串叫苦,主公啊主公,你當主公當慣了,可是如今是在軍中,豈可由著性子亂來?對主將不敬,是要論罪的!
盧植卻一伸手,止住了賈詡
他目射奇光道:「這幾句話,你是從哪裡聽來的?本將飽讀兵書,竟是聞所未聞!」
南鷹只是冷笑,卻不開口他已經注意到了高順和伍環向他打來焦急的眼色,顯然是讓他不要再頂撞盧植
盧植愣了一會兒,才道:「好!就憑這幾句至理之言,本將收回剛剛的高第良將之言!」
眾將一陣訝然,沒想到一向以剛直著稱的盧植,竟會因為幾句話而說出這種變相的道歉之言
只聽盧植又道:「不過南將軍,賣弄口舌,可不是一個將軍應有的品質!你既然有如此見識,可敢一戰?」
南鷹一股熱血直衝上頭,他**的道:「這是將軍的命令嗎?如果是,那麼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末將願意出戰!」
盧植無法掩飾的現出驚喜之色:「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說得好!南將軍真是令人驚奇呢!」
他旋即搖了搖頭道:「不過,將軍的言外仍有被動勉強之意本將之言並不算是命令!」
南鷹哈哈大笑道:「那麼說,將軍並沒有強令末將去擔任誘敵之任了?」
盧植心中一陣失望,原先對南鷹的印象已經有所改觀,卻不料他仍然不堪大用!
只有高順和賈詡同時心中大叫不妙,知道盧植已經在無意中徹底引發了南鷹寧折不彎的臭脾氣
果然,只聽南鷹一字一頓道:「那麼!末將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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