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後,季莘瑤洗菜準備做飯,石芳正在看一本書,這二十幾年在美國,石芳有太多沒有接觸過的東西,無論是書還是國內的一些新的電視劇或者是音樂等一切隨著年代一點點變換的各種東西,莘瑤常會耐心的陪著她,為她解釋每一種東西的不同。
就在莘瑤洗菜的時候,修黎到了,進來後跟石芳打了個招呼就進了廚房。
「我不是說過,以後晚上做飯等我下班過來幫你做?你現在這麼大的肚子,還是雙胞胎,不一定能足月生產,從現在開始你隨時都有可能會生,不能再這樣隨意去超市和做飯了。」修黎奪過她手裡的菜,輕輕推了推她:「你是不是剛剛才從超市回來?快去休息,我來做。」
「不用,我現在還能再撐一撐,整天閒著太無聊了,就算肚子比別人的沉重,我也總不能天天都躺在床上等著孩子出生呀,本來以前醫生就交代過,因為我想要順產,雙胞胎順產本來就很難,何況我還有可能大出血,如果現在不經常走走運動運動,到時候吃苦的可是我自己,我沒事,能撐多久撐多久,人和人的體質不同,我又沒那麼嬌氣。」
莘瑤笑著轉身去切了姜酸,然後說:「你才剛下班,去陪石阿姨聊天吧,你和她二十幾年沒見,我知道石阿姨一定每天都在等你下班有時間過來看看她,你別一來就進廚房幫我呀,快去陪陪她,說說話,或者陪她出去逛逛也好,那可是你`媽媽。」
修黎正在洗菜的手頓了頓,之後洗菜的動作放緩了速度,須臾轉頭,若有所思的看著正在切蔥花的季莘瑤。
察覺到他的視線,莘瑤回頭看他一眼:「怎麼了?琰」
修黎看看她,沒說什麼,將洗好的菜遞給她:「沒什麼,那我先去陪陪她,你要是太吃力了就喊我,她腿腳不方便,現在也只能是我幫你了。」
「真囉嗦,快去吧!」莘瑤笑著推他。
修黎轉身擦了擦手,之後走出廚房。
最近這段時間,因為她已經懷孕九個多月了,修黎在醫生朋友那裡聽說懷著兩個孩子的孕婦在九個多月的時候隨時有可能生產,不一定會等到足月,所以這陣子他幾乎每天都會過來,白天也會時不時打來一個電話問問她的身體情況。
一切彷彿真的從來都沒有變過,只不過在她和修黎這相依為命的生活裡,多了一個平時常常沉默,但卻懷著滿嗆仇恨的石芳。
「吃飯吧。」莘瑤做好了飯,弄的碗筷,叫他們過來吃飯。
修黎推著石芳到了餐桌邊,幫石芳拿過碗筷,這時莘瑤端了最後一道菜出來,笑瞇瞇的說:「可以了,吃吧。」
而就在她坐下的時候,修黎也笑著對石芳說:「您也快吃吧。」
石芳笑笑,看了一眼修黎,再又看了一眼莘瑤,似乎很滿足。
莘瑤卻是看了他們一眼,忽然覺得有些奇怪:「修黎,我怎麼從來沒聽過你叫石阿姨媽媽呀?你都這麼大的人了,該不會連改口都不好意思吧?」
石芳一愣,修黎亦是轉頭看了石芳一眼:「是嗎?那是你沒聽過而己。」
「你小子!」見他跟自己耍賴皮,莘瑤伸手便用筷子抽了他的手背一下:「明明是你有問題,幹嗎不叫媽媽,有媽媽在多好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瑤瑤啊,修黎只是不習慣,慢慢的他會改口的,先吃飯吧,啊。」石芳笑著說。
莘瑤點點頭,再又斜了修黎一眼,修黎嘴角抽了抽。
「你最近不回顧家,他們沒有找你?」過了一會兒,石芳忽然問修黎。
修黎先是沉默,之後吃了一口菜,才淡淡道:「我不回顧家已經是很尋常的事了,老爺子知道我在外邊有房子,他不敢太束縛,免得我被逼急了,所以我也樂得自由。」
一聽他們提到顧家,莘瑤只低頭吃著飯,並不說話。
「你是怕我和莘瑤介意你在顧家的身份,故意跟他們拉清關係,免得瑤瑤把你也拒之千里吧?」石芳笑笑。
修黎嚥了一口東西,卻是嗆了一下:「咳……咳咳……」
莘瑤忙遞給他一杯水,在他接過時又迅速收回手,見石芳正笑看著他們,當即心下一頓,暗自皺了皺眉。
「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我單位那邊剛剛打電話過來,有點事叫我去幫著解決,先走了。」修黎一邊說著,一邊拿起紙擦了擦嘴,之後起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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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這孩子……」
石芳回頭看他,莘瑤卻沒有攔著,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石芳,等到修黎走了之後,石芳歎著氣轉回頭來,莘瑤還在看著她。
「石阿姨,您是真的打算去y市住,是嗎?」莘瑤問。
石芳看她一眼:「瑤瑤?」
「我知道您和我媽媽年輕的時候是很好的姐妹,現在我離婚了,修黎又常常和你我在一起,你可以心下有意撮合我們,但是石阿姨,先不說我比修黎大一歲,單就說我和他的之間的感情,永遠都只能是姐弟情,我永遠只把他當弟弟。」她放下碗筷,說的很認真。
石芳歎了口氣,之後了然道:「算了,我也就是突然有這想法,既然你覺得不合適,我也不會強迫你們什麼,反正我現在年紀大了,以前從來沒想過這輩子還會有自由,現在離開那個鬼地方了,有你和修黎兩人陪著,就滿足了,我也求不了太多。」
見她對這方面並不固執,莘瑤才放心的低下頭繼續吃飯。
而心下,卻彷彿空了一個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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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希確實離開了g市,他的行蹤本就不是尋常人想知道就能知道的,曾經因為他們是夫妻,他不需要她去等,更不需要她尋找,便自然而然的在她的生命中駐守。
而一旦離開,便彷彿是全盤的剝離,莘瑤沒有刻意去打探顧南希的去向,但也能偶爾聽見市民討論,說顧市長一個多月前真的已經調職離開g市了,而關於他的去向,卻都是不同的說法,無非都是老百姓的瞎編和猜測。
如果一個人在生命中習慣了的人從此真的在你生命中消失,不會出現,甚至音訊全無,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在季莘瑤這裡,至少是無法形容的,而顧南希也是真的說到做到。
那時候夜裡的日暮裡安靜的近乎寂寥,她屏蔽了所有手機的消息和鈴音,靜靜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夜色。
她是不是說過,所謂愛情,不到結束的時候,你永遠不會知道它其實有多脆弱。
好吧∼這一切是她自己選擇的,早在那一刻她別無它選,即便結束,也是一個很好的結局,不是嗎?
……
兩天後,季莘瑤在預產期的前一個多星期,便感覺要生了,被修黎急忙打電話送去了醫院,躺在床上的時候,季莘瑤恍惚中才發現,她無名指上的戒指,那只鉑金的造型簡單而精製的戒指,精美的像是一場無言的諷刺。
她閉上眼,在醫生將她推進產房的時候,她把它褪下來,緊緊握在手裡。
生孩子,她一個人,一樣可以。
當醫生在檢查她身體的時候,表情上看起來有些憂心忡忡:「季小姐,你的子宮之前受過劇烈震動,不知道你之前檢查的時候,有沒有醫生提醒過你,你在分娩的時候有可能大出血……」
季莘瑤帶著笑,也許所有的故事,就算是結束,也需要一個完整的謝幕。
她真的很想在這種時候再看顧南希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就算真的會死在這手術台上,她也無悔了,離婚她不後悔,可在此刻,她真的太過懷念他身上的味道,那讓她能鼓足所有勇氣和信心,讓她倍覺安全的獨屬於他的馨香。
「我知道,麻煩你們看看血庫有沒有足夠的a型血,無論如何,這兩個孩子我都要把他們安安全全的生下來。」她笑著說。
幾個產房的醫生只好迅速聯繫醫院血庫,莘瑤閉上眼,一切畫面,定格在產房與陣痛之間。
「宮口開多少了?」
「2-3厘米!」
「快,再聽聽胎心率,做胎心監護!」
耳邊一陣雜亂的聲音,莘瑤痛的冷汗直冒,眼前全是金星閃閃,但她知道這種時候不能暈過去,她必須保持清醒,保持力氣才能把孩子生出來,她憋足了勁兒,雙手死死握著手心的戒指。
之後的過程季莘瑤記不清楚,只是聽見醫生說宮口開大到多少,什麼宮縮乏力,需要調整心態不能緊張,她一切都按照醫生說的辦,雙眼始終盯著上面,不知過了多久,她
明顯能感覺到孩子在一點一點的從她的身體裡向下滑,雖然很慢,雖然很痛,但那種即將為人母的喜悅卻是覆蓋了她,她眼裡喊著淚,一直盯著上面,彷彿在某一個角度能看見顧南希的臉,她努力笑著,保持好的心態,一再的用力……
完全無法估計究竟是過了多久,身體已經痛的快要全無意識,只是機械而本能的隨著醫生的話而聽話的努力,之後耳邊彷彿傳來什麼隱約的動靜,她聽不清,所有的意念都在孩子身上,她緩緩閉上眼,咬著牙關忍著非比尋常的劇痛。
就在她聽見孩子的哭聲的那一剎那,整個人瞬間彷彿隨著心一起膨脹到了極點,更也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在她腦中的意識漸漸抽離之時,她雖努力的想睜開眼繼續努力,卻還是聽見醫生說「產婦乏力,需要助產」,她依舊在用著最後的力氣……
直到第二個孩子出來,她便整個人彷彿已經空了一樣,眼中有淚,卻是已經睜不開,只耳邊聽見忽視喜悅的大叫:「哇!龍鳳胎!季小姐你真是好命哎!」
莘瑤想要笑一下,卻是沒有力氣,手邊拚命的想要抓住什麼,可卻還是無力,直到手指漸漸無力的鬆開,戒指從手中掉落的剎那,她皺起眉,試圖動動手指,卻是忽然,冰涼的手被人握住,握住她的手的那隻手很暖,暖的讓她覺得有些熟悉,她想要睜開眼,可腹中的劇痛和身體的乏力已經讓她沉在黑暗中,僅有淺顯的意識,卻怎樣都睜不開眼。
「胎盤滯留了!快!」
耳邊忽然又傳來什麼聲音,季莘瑤難受的皺了皺眉,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是說不出來,更也睜不開眼,手指本能的在那個握住自己的手中動了動,而那隻手卻陡然將她握的更緊。
「出血了!」
她的耳邊好亂,卻有眼淚在她緊閉的眼角漸漸落下,她感覺到了,那只握著她的手……
南希……
是顧南希的溫度……
她還是努力的想要睜開眼,卻感覺那些醫生護士在動她的身體,她很疼,疼的無法形容,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據說產後大出血是產婦死亡率最高的原因……
她終於張開嘴:「孩……孩子……」
「莘瑤,堅持住!」
隱約的,她聽見耳邊有一道聲音在說話,溫柔的,帶著滿滿的鼓勵。
那隻手緊緊握著她的,在她耳邊輕聲說:「堅持住,一定要堅持住,你是堅強的季莘瑤,你一定會挺過來!你可以!」
她皺著眉,動了動頭,卻是再也說不出話,直到黑暗徹底侵襲而來……
「王醫生,產婦休克了!」
「救人要緊!」
……
亙長的夢靨,不知究竟睡了多久,終於睜開眼的那一剎那,病房裡明朗的光讓她忍不住抬手擋在眼前,待適應了眼前的亮度,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莘瑤?醒了?」
莘瑤猛地轉過頭,見是修黎,她愣了一下,再又本能的摸向肚子,之後更又緊張的看向床兩旁,沒有看見孩子,頓時驚慌的便要坐起身。
修黎見她的動作,忙伸手按住她:「你別急,兩個小寶寶很健康,只是你產後大出血險些喪命,好不容易保住了命,昏睡了三四天才醒過來,兩個孩子在醫院的育嬰房裡,明天就能接回來。」
一聽他這樣說,季莘瑤才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自己沒命了……」
「少說這種話,你當初明知道自己產生的時候會遇到這種狀況,卻還是拼著命的要把孩子生下來,你知道當時我們急成了什麼樣?就怕你有什麼萬一!」修黎轉身給她倒了杯水過來:「來,先喝些水,我去叫醫生過來。」
莘瑤靜靜的看著他,沒有說話,只是自己撐著身體緩緩坐起來,她是順產,如果不是因為產後大出血,現在恐怕已經可以隨便走動了,這會兒身體卻沒什麼力氣,只能靠在床邊。
她轉頭望著風和日麗的窗外,陡然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低下頭,看著自己右手的無名指,她的戒指……哪去了?是那天在產室生產的時候被自己弄掉了吧?
她抬起手,摸著無名指上的戒痕。
等到修黎和醫生進來的時候,她抬眼,看向他:「修黎,那天我在產房的時候,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人進去過?」
雖然那時候她印象模糊,但她很深刻,她記得那個聲音,是顧南希的聲音……
修黎頗有些詫異:「什麼人?除了醫生和護士,我沒看見什麼特別的人啊。」
「真的?」
「我騙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