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忽然將枴杖用力杵在地上:「咱們顧家容不下你!這麼久以來爺爺對你的事一壓再壓!是真無法無天了是不是?要麼讓南希把你跟季程程關在一起,你們兩姐妹在裡邊繼續狼狽為奸!要麼你自己從顧家滾出去!」
溫晴驟然轉過眼,不敢置信的看向老爺子:「爺爺!」
「別叫我爺爺!我不是你爺爺!你不是一直不把自己當顧家人嗎?現在你已經不是了!滾出去,收拾東西,馬上滾!顧家不會再留你!咳……」
老爺子說完,便用力咳了兩聲,顯然氣的不輕琰。
「爸!您消消氣!」何婕珍忙走上來,扶住老爺子,見老爺子的臉色很不好看,忙抬手在他背上輕拍:「千萬別動怒!您老的身體受不了這麼大的氣!」
顧老爺子又咳了兩聲,然後搖了搖頭,再又擺擺手,歎了口氣,一臉失望的看著呆愣楞的紅著眼睛站在房門前的溫晴:「真是做孽啊!」
修黎套上一件衣服,走出來。
他見老爺子說了這話,便斜倚在牆邊,不冷不熱的說:「老爺子,這事兒你也有份兒,你不相信我也就罷了,還不相信季莘瑤,她自從嫁進顧家後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應該不用我們任何人來跟您形容吧?」
他繼續冷笑道:「溫晴的三言兩句固然可恨,可究竟是誰助長了她的囂張氣焰?您若是不相信她,又怎麼會一起上來打算抓這個奸呢?」
顧老爺子一聽,當即脊背僵直,遲疑的看了一眼季莘瑤,眼中情緒莫測。
而這邊季莘瑤想要抬起頭,顧南希卻是牢牢按著她的頭,將她抱在懷裡。
那些照片既然出來了,她現在躲著也沒用,反正老爺子對那件事早已經知道了,如果老爺子會因為這些舊照片介意,早就介意了!
她忽然想起剛剛照片裡邊還夾了幾張泛黃的黑白照片,那些照片裡有兩個女人似是在哪個酒桌上和一群人在吃飯,她只是匆匆一瞥,想到溫晴忽然提到自己的媽媽和石芳,便想要再去看一看。
而顧南希卻是沒有讓她抬頭。
「您在剛剛徹底看清溫晴真面目之前,其實在心裡還是一直偏向著溫晴,您覺得溫晴是在你眼皮底下長大的孩子,再壞也壞不到哪去,可季莘瑤在顧家這一年來初來乍到,您再喜歡,也還是有防心的是吧?」
修黎字字犀利,老爺子卻是不反駁,只是看著莘瑤的方向,歎了口氣:「賊丫頭,是爺爺不對。」
莘瑤終於抬起頭,卻是沒有先看向照片,而是轉眼看向目光誠懇的老爺子,想到他都這麼大歲數了,居然會因為這點事情和自己一個小輩這樣道歉,不禁動容的微微一笑:「爺爺,我能理解,沒關係的,反正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何況現在我也已經算是人心所向,這就足夠了,真的。」
老爺子點點頭:「好孩子,以後任何人傳出來的關於你的流言蜚語,爺爺一概都不再信。」
說著,他轉頭,厲色的看著面色灰白的溫晴:「特別是溫晴!爺爺容了你太久!是你這孩子實在不知好歹,你是想讓顧家人趕你走,還是自己收拾東西離開?」
溫晴沉默了一會兒,盡量讓她自己看起來冷靜,她咬了咬牙,忽然目光凜冽的看向正低頭看向那些被顧南希踹開的照片的季莘瑤:「你?媽媽單曉歐當年和石芳是一路貨色!別把自己看的太清高!」
說著,她再又陡然一臉冷笑的看向對她完全漠視的神情平淡的顧南希:「還有,顧南希,單曉歐當年究竟是被誰逼到跳樓自殺,你自己心裡有數,我早就說過你跟季莘瑤不會有任何好結果,你們不信!是你們不信!哈哈哈哈!利用所謂的感情自私的綁著一個跟你們顧家有深仇大恨的女人,你又究竟存的是什麼心思?」
「溫晴!」不等顧南希開口,老爺子便驟然大喝一聲:「你是想要我對你這二十幾年的所有感情在這一夜之間全部消耗殆儘是嗎?!」
溫晴肩膀一抖,接著便發了瘋一樣的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爺爺,我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消耗光你的感情和現在能有多大差別?都已經這樣了,你以為我會在意這些嗎?」
她驟然以著所有人都沒想到的速度蹲下身,從被踹翻過去的那些照片裡找到一張照片,猛地舉了起來,直接舉到季莘瑤面前:「看看!這就是當年的單曉歐和石芳,這兩個女人在當年那件……」
話還沒有說完,溫晴便因半張臉淹沒在陰影裡的顧南希的那彷彿平靜卻是逼人的神情而心驚
了一下,顧南希沒有半分動怒,卻是安靜的詭異,目光淡淡的看著溫晴。
季莘瑤沒注意到顧南希和溫晴的表情,只是驚駭的看著眼前的照片,照片裡的兩個女人確實是石芳和她媽媽,可是這兩個女人在一張酒桌上,濃妝艷抹,且從這照片上來看,這應該是單曉歐已經生過孩子後的照片,而石芳亦是坐在一個男人懷裡……
那個男人,就是當年的顧遠衡。
石芳的事情她知道,但是她媽媽怎麼會和這些事扯上關係?
季莘瑤有些愣神,再又想起溫晴剛剛說的話,更是猛地抬起眼,看向溫晴,而溫晴卻是握著照片,不再說話,只是滿眼威脅似的高昂著頭,更冷笑著看向她身後的顧南希。
莘瑤下意識的轉頭,正要去看顧南希,而忽然身前的溫晴將照片用力在地上一甩。
莘瑤猛地拉回視線,卻見溫晴忽然間彷彿見了鬼一樣的看著季莘瑤,通紅的眼裡滿是眼淚,嘴邊翹著一絲冷笑,那是失敗者走向妥協的一種絕望的笑容。
冰冷,而夾帶著滿滿的恨意和不甘。
「無論怎麼樣,我都一樣是輸了。」溫晴忽然平靜的說出這一句話,之後卻是昂著頭,雙拳在身體兩邊緊握,轉身,順著走廊的牆邊,一步步向樓梯的方向走。
季莘瑤站在原地不說話,只是低著頭,孤疑著看著地上的照片。
這時顧南希將她重新攬在懷裡,在她肩上拍了拍:「莘瑤,別亂想。」
何婕珍和老爺子連連說:「莘瑤這一會兒肯定是受了不少驚嚇,之前又獨自爬過梯子,南希啊,你扶她下去,讓王媽給她弄些溫熱的果汁喝,壓壓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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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去理會打算離開的溫晴,而溫晴卻是聽見身後所有人對自己的冷漠和對季莘瑤的關心時,腳步微微一停,直到顧南希攬著季莘瑤在她身邊走過,她才緩緩轉過頭,看著眼前那一對身影,眼中是積聚了無數的憎恨和狂風暴雨。
「都到了這一步……」溫晴忽然涼涼的開口,聲音低低的:「我還怕什麼……」
她話音剛落,季莘瑤腳步一頓,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溫晴,不明白她這句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剛剛的那些照片真的有什麼?正想著,這邊顧南希卻是安撫的輕拍她的肩:「我們先下去,別站在這裡,在樓梯邊不安全,嗯?」
莘瑤平心靜氣的想了想,點點頭,沒說什麼。
結果兩人剛要走下去,身後本來神情冰冷語氣涼嗖嗖的溫晴忽然的就迅速跑上前一步,趁著所有人都沒想到的瞬間抬起手猛地便朝季莘瑤的背上用力一推,嘶聲且彷彿很爽一樣的大吼:「季莘瑤!你去死吧!!!!」
「溫晴!你他`媽幹什麼?!」
修黎猛地衝上前驚吼,卻是已來不及。
「哎呀!莘瑤!」
「賊丫頭!」
老爺子跟何婕珍更是驚的忍不住大叫。
「啊——」季莘瑤完全沒想到溫晴最後會孤注一擲到這種地步,本來顧南希是溫柔的輕輕攬著她,所以在那一瞬間她便陡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完全無抵抗力的往下栽倒。
「莘瑤——」顧南希的聲音響起的剎那,季莘瑤已經整個人不受控制的撲了下去,他的手迅速的一抓,卻只在千均一發間扯住了她的衣袖,隨著撕裂的聲音驟響,所有人的驚叫聲同時響起。
「哈哈哈哈哈哈,季莘瑤,你把我逼到走投無路,你也去死吧!你去死吧!去死吧!!!」
溫晴站在樓梯上瘋了一樣的大笑,卻是笑的滿眼是淚。
而就在那一瞬間,顧南希忽然不顧眼前的樓梯和身上剛剛癒合的傷,直接在季莘瑤倒地之前衝了下去,一把拽住她的手,卻是因為無法抗拒的慣性而索性直接隨著她的方向倒下去,在她倒地前滾落到她身下將她護住。
可這裡是樓梯的中間部分,他剛將她身體護住,兩人還是不受控制的會向下滾去,顧南希低咒一聲,這樓梯的欄杆沒有豎桿,抬起手無處可握,無法掌控身體,卻是只能本能的緊緊將她護在懷裡。
那邊老爺子已經急的踉踉蹌蹌的超出所有人預料的速度丟了枴杖衝下來,在他們兩個相擁著即將滾落的剎那直接以身體擋住她們。
「老爺子!」
「爺爺!」
「啊——」
出於母性的本能,季莘瑤雙手一直死死護著肚子,即使明知這樣摔下來無望也依然死命的護著,顧南希在她倒地之前墊在她身下,接著老爺子忽然以身體擋住她們,驚的她低叫一聲,卻是瞬間,兩個人還是向下滾落了三四階,直到狠狠的撞到老爺子身上。
「爸!」
「爺爺!」
「老爺子!」
「南希!」
「莘瑤——」
樓下的王媽等傭人,還有聽見聲音趕出來的雨霏,與在場的所有人都陷入一片混亂。
季莘瑤雖然沒直接滾落到樓下,但肚子還是在階梯上滾了兩下,疼的她頭上瞬間溢出了汗,恐懼的感覺更是蔓延她全身,她死咬著牙,單手用力捂著肚子,卻是轉過眼,滿眼是淚的看向似是被撞傷了的老爺子:「爺爺……」
所有人都衝了過來,顧南希忍住背後隱隱裂開的傷,一手扶著季莘瑤坐起來,另一手便要去撐起老爺子,何婕珍她們已經先一步衝過來,扶起臉色蒼白一片的老爺子:「爸!你怎麼樣?」
「爺爺……」莘瑤忍著肚子的劇痛,她知道剛剛撞到老爺子身上時的力氣有多大,這種力度就算是一個年輕人都受不了,何況他一個八十幾歲的老人,她一邊疼一邊急,眼淚不停的往下掉,身手想要去探一探,手卻被顧南希緊緊抓住。
「莘瑤!」老爺子有人去扶,顧南希便收回手,滿眼擔心的看著她:「摔疼了沒有?」
疼,很疼,劇烈的疼。
可這時候季莘瑤不知該是點頭還是搖頭,只是一邊害怕的流著眼淚,一邊擔心的看看那邊被一群人手忙腳亂扶起來的老爺子,再又吃力的回頭看看滿眼擔心的顧南希,啞聲說:「南希……我要孩子……我想做媽媽……孩子、孩子不會有事的是吧……是不是……」
越說,她肚子裡便更是一陣抽疼,直到下身隱隱傳來一股溫熱,她便整個人渾身打了個寒顫,哭著用力捂著肚子:「別!不行!孩子!我的孩子不能有事……」
「爸!您哪兒疼啊?您說句話!」
那邊何婕珍更急著看老爺子的狀況,聽見這邊的聲音,忙回過頭,當即便直接向看季莘瑤的腿根處,看見她雙`腿`之間流出的少量的血,頓時彷彿心都裂了一樣的叫出聲來:「老天!莘瑤!王媽!快!快,快去叫救護車!快——」
修黎本來見顧南希在扶著莘瑤,便和眾人一起去扶老爺子,聽見何婕珍的話,便陡然轉過身,在所有人都驚慌的正欲行動之際,猛地轉身一把從顧南希懷裡將已經疼的縮起身子的季莘瑤攔腰抱起,轉身就要衝出去。
「修黎!」大家驚愕的叫他,卻沒能讓他停下抱著季莘瑤衝出去的腳步。
「顧修黎!」
季莘瑤疼的說不出話,只是緊皺著眉,雙手用力捂著肚子,心下卻是在滴血,而這時,顧南希的聲音彷彿帶著千年的冰霜凜冽而孩人,陡然自身後傳來,那是所有人都沒見過的顧南希,他的眼裡是凜冽的冰霜與交織的火光,向來清俊卓然的臉上已是一片讓人看起來便不寒而慄的冷色。
修黎腳下一停,似是也清楚這種時候,就算他再擔心,也不是他該抱著季莘瑤出去的時刻,於是便只是停了這一步,顧南希便已走過來:「把她給我!」
同時顧南希脫下身上的外套,上前直接將莘瑤裹住,將她接在懷裡,莘瑤知道是他,便下意識的疼的在他懷裡蜷縮起身體,無助的在懷裡顫抖,小聲央求:「南希……救救寶寶……」
所有人都看見向來天塌下來都能穩如泰山的顧南希不知何時已經紅了眼睛,他在抱著莘瑤出門前回頭看了一眼僵直的仍然站在樓梯口的溫晴。
那一眼,帶著前所未有的殺意!
「嫂子!」雨霏跟著衝出來,一邊擔心的看著已經被顧南希迅速的抱進車裡的莘瑤,一邊回頭看向被扶著出來的老爺子:「爺爺!你怎麼樣了?」
修黎只停頓了片刻,便迅速走過去,擋住顧南希正欲打開駕駛位車門的手:「你去後邊抱著她,她現在離不開你
,我來開車!」
顧南希只看了他一眼,便放開本是去欲開車門的手。
現在這個時候,臨時打電話叫救護車不如他們自己開車去醫院。
一前一後兩輛車在公路上狂飆,老爺子在後邊的一輛車裡,是由何婕珍去開,他們已經打電話通知了醫院,也打電話通知了顧遠衡,前邊的這一輛車由修黎在開,而莘瑤始終只是蜷縮著身體,在顧南希懷裡不停的掉眼淚。
「莘瑤,別怕,不會有事,你沒有徹底滾落下去,還有爺爺拼了命的護住你,你和孩子都不會有事!」他拭去她的淚水,心疼的抱緊了她。
她的眼淚從來沒有這樣多過,她從來都是不愛哭的人,可是現在,因為恐懼,因為害怕,因為深深的絕望和冰冷,她真的怕極了,雙手仍不顧一切的死命的捂著肚子,整張臉埋在顧南希身前,疼到抽搐,哭到顫抖……
她頭上的冷汗越來越多,顧南希的手始終緊緊將她抱在懷裡,另一手握著她的手,一同放在她的肚子上,一邊盡量藏住焦急的語氣,放輕了聲音安慰她,一邊在她滿是冷汗的額上安撫的輕吻:「別怕!有我在,不會有事。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一直在,莘瑤……」
莘瑤淚眼模糊,在他懷裡點點頭,嗚咽著說:「爺爺他……會不會有事……」
顧南希將她抱緊,心疼的吻著她的髮際,將她的頭按在懷裡:「不會,你們都不會有事,相信我,嗯?」
「嗯……」
這些安慰的話對現在心慌的又疼的想尖叫的莘瑤來說像是一劑定心丸,她流著眼淚點著頭,哽咽著睜大了眼睛,看向窗外飛速路過的夜景,告訴自己,不會有事,孩子一定不會有事,她的寶寶那麼頑強,一定會像他們的爸爸媽媽一樣勇敢,可以挺過這一切!
她將頭深深的埋在顧南希懷裡,努力克制的別再哭,再這樣哭下去,別說寶寶現在有危險,就算是平時,也會對寶寶有傷害。
她努力的忍著,用力的呼吸著顧南希身上的味道,閉著眼睛,一手與顧南希交覆,一同放在肚子上,另一手抬起,抱住他的脖子,想要在他給自己溫暖的同時,也給可以給他溫暖。
她記得他身上剛剛癒合的傷,剛剛在那樣的狀況下一定會裂開,現在她會擔心,會恐懼,他一定也一樣害怕,這種時候,不能僅僅是她一個人接受安慰,於是她更加用力的抱著他的脖子,抬頭將臉貼在他的脖頸間,小聲說:「南希,我想要一對龍鳳寶寶,男的像你,女的像我,好不好?」
顧南希眉心緊皺,嘴角卻是微微上翹,笑著哄她:「好,怎樣都好,你閉上眼睛休息,別再說話了,有我一直陪著你。」
莘瑤低下頭,放下手,乖乖的縮在他懷裡,卻是轉過眼,看向正一臉緊張的,卻是雙眼始終直視著前方,雖然已經瘋了一樣的急速行駛,卻一直在保證他們所有人安全的修黎,微微勾了勾唇:「修黎,你今天可是喝過酒,你姐我這一個人三條命,你可得仔細點啊!」
明明是苦中作樂一樣的說些故意挖苦的話去逗他,修黎卻是看都不看她一眼,雙眼始終盯著前方。
直到終於進入市區,他便索性抄了其他不會堵車的路繞了一圈,終於到了最近的一家市級醫院,修黎急急的打著方向盤將車停在醫院門前,也顧不上這裡讓不讓停車,便轉眼道:「快,先送她下去,我去扶老爺子!」
那時候莘瑤覺得腿間的血跡似乎已經乾涸,她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只是一看見醫院的紅色十字,心頭便又是一陣緊張害怕。
她怕,她那些醫生拿著冰冷的器具把她肚子裡的寶寶拿出去,怕他們說寶寶留不住了,怕他們說的一切不好的結果。
可是再怎樣怕,顧南希都已將她攔腰抱起,抱著她走下車,迅速進了醫院。
「顧市長!」幾個醫生是在剛剛接到顧家人打來的電話後,便早已準備好一切,在大廳裡等著的,看見他們進來,便連忙推了兩張床過來。
顧南希將莘瑤放在一張床上,面色雖焦急,卻亦是厲聲道:「一定要最好的大夫!她不能有事!聽到沒有?」
「好的,顧市長,我們盡力!」那幾個醫生一見季莘瑤這麼大的肚子,而且下身似乎還出過血,互相面面相覷,之後謹慎的急忙推著季莘瑤走向急診室。
這邊老爺子也被扶了進來,其他幾位醫生再又推著床過來,有人臨時看了一眼,直接道:「快,左邊肋骨斷了兩根!腿部似乎也因為重
創而錯位,馬上推進去!」
一聽老爺子真的是有骨頭斷了,何婕珍當即便抬起手,按住額頭:「怎麼會這樣……」
顧雨霏一路跟著一起坐車過來,在一旁扶住何婕珍,眼中同樣滿是焦急:「希望都別出什麼事才好。」
何婕珍搖頭:「溫晴怎麼能這樣做!真是太可怕了!顧家怎麼會養大這麼一個白眼兒狼!到頭來狠狠反咬了所有人一口!」
「我去把車開到停車場,主治醫生那邊你去看一下。」修黎在走出去之前,將手放在顧南希的肩上。
顧南希點頭示意,接著便直接走向相臨的兩間急診室,在外邊看了一眼兩間急診室亮起的燈,之後叫王媽她們先送何婕珍與顧雨霏去醫院的休息室,在最快的時間內安頓好一切。
等顧遠衡接到消息趕到時,已經是時近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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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診室內的季莘瑤,一直不停的抓著醫生的手:「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
「顧太太你放心,你們一定盡全力保住您腹中的孩子,現在請您配合我們好嗎,放鬆身體!」那醫生安慰她,沒有甩開她的手,一點引導她配合醫生們的診治。
放鬆,季莘瑤怕自己一放鬆,孩子也會就這樣鬆掉,就這樣流了出去,可這些醫生看起來很權威,想起之前顧南希安慰自己時說的話,她咬咬牙,慢慢放鬆了身體。
就在醫生在仔細檢查時,她因為一整晚的驚險和身體的疲憊,明明他們沒有打麻藥,可她卻已經睏倦。
特別是眼前燈光太亮的手術燈,讓她睜不開眼,身下那些檢查的儀器在小腹上移動,她漸漸閉上眼,在心中暗暗祈禱著,直到聽見急診室的門又開了一次,之後隱約的彷彿呼吸到熟悉的味道。
她睜開眼,見是顧南希不知何時換上了進手術室時必須穿的一身衣服,帶著口罩,走到床邊,雖然他帶著口罩,頭上也帶著和那些醫生一樣的帽子,但是她就是能認出他的眼睛,他的目光滿是溫柔和安慰,還帶著鼓勵,她微微一笑,伸出手去,他亦是同時握住她的手,彎下身來在她耳邊說:「我來陪著你,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我們的孩子出生的那一天,我都會一直陪著你,所以,老婆,別怕,你永遠都有我。」
莘瑤點點頭,眼淚忍不住又落了下來,抿著唇,卻是漸漸睏倦的支撐不住,緩緩閉上了眼。
之後,隱約中她彷彿聽見醫生說:「顧市長,顧太太的身體受到強烈震盪,外加精神刺激,孩子目前的狀況很危險,我們需要緊急處理一下,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保住孩子,您先離開吧,不然我們這些平時站慣了手術台的人面對您也難免緊張。」
「還有,顧市長,顧太太她的身體狀況還算健康,而且懷的還是雙胞胎,我們得向您說一下,如果這孩子保住了,但這一次的重創也會留下後遺症,等到孩子足月生產那一天,很可能會大出血,到時候一定要讓血庫做好充足的準備,否則的話,我們無法保證生產的那一天是否能母子平安……」
季莘瑤在睡夢中蹙了蹙眉,彷彿感覺到顧南希的猶豫,她本來就是一直在恐懼中,所以睡的並不是很沉,在顧南希做決定之前,她努力睜開眼,啞聲開口:「現在科學這麼發達,我聽說現在產婦死亡率很低,你們也說了到時候血庫準備充足的話,我應該就不會有事,我的孩子已經快六個月了,我要保住他們。」
聽見莘瑤忽然醒來說的話,顧南希看向她,莘瑤抬眼,堅定的看著他明明是在心疼自己的眼神,勇敢的對他一笑:「南希,別讓他們拿走我的孩子,好不好?」
他的眼中明顯有了一分猶豫,莘瑤努力的撐開笑臉:「你說過,我是堅強的季莘瑤,既然今天我們的孩子們都能堅強的活下來,我又怎麼會怕生產那一天會發生的一切?我相信醫生,也相信自己,更相信我們的寶寶,還相信你,所以南希,你也要相信我呀。」
終於,顧南希對那醫生點了點頭,莘瑤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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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又一次做了長長的夢,但是這一次的夢裡沒有恐懼,沒有年少時那些可怕的回憶,只有濃濃的馨香,芬芳在鼻間縈繞。
耳邊隱約傳來何婕珍的聲音:「怎麼樣了?莘瑤醒了沒有?」
「孩子怎麼樣?保住了嗎?」接著是顧遠衡的聲音。
有醫生走進來,讓他們盡量將說話的聲音放輕,之後又說了些什麼。
季莘瑤在夢裡驚醒,因為耳邊的這幾句話而猛地回歸到現實,驟然睜開眼,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接著便彷彿有向個人迅速圍了過來。
「莘瑤啊,你可算醒了!」何婕珍一臉欣慰的看著她,俯下身來摸了摸她蒼白的臉:「傻孩子,肚子還疼嗎?」
顧遠衡將剛剛外邊走過來的一些軍區的人送來的水果拿進來,放在一旁,之後站在何婕珍身後,看著季莘瑤。
莘瑤定了定神,先是看了一眼何婕珍,之後忙抬起手,放在肚子上:「孩子……」而手下所摸到的,不是她最害怕的平平的小腹,而是依舊圓滾滾沉甸甸的大肚子,她心下一喜,整個人也來了精神:「我的孩子真的保住了?」
見她笑成這樣,何婕珍也跟著笑,卻是感動的笑出了淚花:「你這傻丫頭,老爺子和南希拼了命的護住你這丫頭,這兩個小東西要是還不給面子的留下來,也太脆弱了!咱們顧家的孩子,都堅強的很呢!」
莘瑤也跟著傻笑起來,卻是想起了老爺子,忙要坐起身,一邊掙扎著要坐起來一邊急急的問:「爺爺呢?爺爺怎麼樣?他有沒有事?」
「哎,斷了幾根骨頭,已經接上了,現在也在病房裡躺著,之前已經醒過了,看起來精神還好,就是不能動,人家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老爺子這一次恐怕得幾個月起不來床了。」何婕珍如實回答,眼裡也確實有著擔心,她知道故意隱瞞莘瑤反而會讓她更擔心,便索性直說了。
莘瑤一聽,便要起身:「我去看看爺爺!」
「你別動。」顧南希走進病房,見莘瑤醒了,似是也鬆了一口氣,同時更是開口制止她:「爺爺現在睡了,你現在首要的問題是把自己養好。」
見顧南希那顯然像是在教訓一個孩子的表情,季莘瑤當即縮回了床上,一手輕輕放在肚子上,心裡是滿滿的欣慰和歡喜,另一手去拉何婕珍:「媽,您去照顧爺爺吧,我沒事,孩子保住了,我也就沒事了,昨天晚上大家都是為了保護我才這樣,爺爺也是為了我和孩子才傷成這樣,你們快去看看他吧,別管我了。」
「行,讓南希自己在這裡照顧你,我和你爸去老爺子那兒。」
何婕珍識趣的笑笑,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之後轉身和顧遠衡兩個人走了。
顧南希剛一走過來,莘瑤便陡然用力緊緊抓住了他的手,顧南希本來是將手裡的一些東西放在桌上,被她這樣一抓,便轉頭來看她,見她眼中是滿滿的開心,他輕笑,坐到床邊,輕聲開口道:「傻瓜,吃了一夜的苦,孩子是保住了,但是足月生產時,我更是必須陪在你身邊,你要保證自己絕對不會有事,從現在開始,把身體養的健健康康的,降低大出血的風險,聽到沒有?」
莘瑤點頭,用力的「嗯」了一聲,接著便笑著抱著他的手在自己身前,低下頭在他手指上輕輕咬了一下,見顧南希同時挑起了眉,她便笑嘻嘻的看著他說:「只要孩子保住了,爺爺也沒有什麼大事,我就安心了,只是爺爺的骨頭斷了,真的不嚴重嗎?」
顧南希給了她一抹安慰似的微笑,將她身上的被子向上提了提,溫柔的說:「主要嚴重的是肋骨,所幸斷骨沒有傷到內臟要害,做了一夜的手術。爺爺雖然年紀大了,但畢竟年輕的時候身上受過的傷比這嚴重多了,他自己都不拿這些傷當回事。從手術室出來後,麻醉藥效剛過,他老人家就睜開眼睛一直堅持著說要來看看你,你說他有沒有事?」
莘瑤這才真的放心,但心裡還是有些後怕,見顧南希眼中柔和的目光全是關懷與安慰,她便恬然的笑了一下,抓著他的手,輕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昨天我看見出血了,以為他們會就這樣離開我,都要嚇死我了,幸好這兩個小東西夠堅強。」她一邊說一邊笑,滿眼都是失而復得一般的開心的表情。
顧南希笑著將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你啊,越來越像個小孩子,咱們的寶寶是因為不捨得你這個深愛著他們的好媽媽。」
莘瑤咧嘴只顧著笑,抬手去抓他的手,想到他昨天為了救自己時,不顧身上剛剛癒合的傷,便忽然想要坐
起身:「南希,給我看看你背後的傷,是不是又裂開了?」
「沒事,醫生已經處理過,別擔心,你現在顧好自己就行了,聽話,嗯?」他輕輕按住她正欲起身的動作,溫柔的抬手在她額頭上撫過,再又撫了撫她額前的碎發,目光柔和:「你好好睡,顧宅那邊目前有許多事情要處理,爺爺受傷,爸忙軍區的事情,抽空回來,事情需要我來解決。」
一聽他說這話,季莘瑤便明白是什麼意思。
解決。
是解決溫晴吧?
無論自己現在是平安還是真的順了溫晴的心願沒了孩子,但畢竟老爺子也跟著受了這麼重的傷,溫晴難道真就一點也不顧這麼多年來老爺子對她的恩情了嗎?她不會有一點愧疚和擔心嗎?
一個人一旦喪失了理智,被負面情緒霸佔了良心,還真是可怕。
「你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莘瑤躺不住,本來身上就沒有什麼大傷,只是肚子在階梯上滾了三四下,現在沒什麼大事了,身體也不會太虛弱,便還是堅持要坐起來。
見她堅持,顧南希便順手替她拿起靠枕,扶著她背靠在床頭,卻沒有針對這件事情說什麼。
莘瑤輕輕吐了一口氣,其實她能理解,溫晴畢竟從小在顧家長大,此刻所有人縱使再無法容忍,覺得她再可恨,但是二十幾年來的感情也不是假的,好歹在顧南希年幼的時候,身邊有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喜歡粘著他一遍一遍的叫他南希,無論怎麼樣,溫晴也是因為對他的感情太深而走上了歧路。
縱使溫晴現在怎樣喪失了良心,但不可否認的是,她對顧南希的愛,是真的。
那已經不僅僅是年少時一直堅持到現在的夢想,後來更變成一種執著,再後來,因為一次一次的失敗才不得己想要利用修黎而暫時達成她的目的,但是溫晴的心,是愛著顧南希的。
她那時在顧南希的眼裡看見了殺意,不知道他究竟會怎樣處理溫晴,但是他沒有說,她便也不再繼續糾纏著問。
季莘瑤抬起手,輕輕的去抓住顧南希的手,手指在他手背上輕輕的來回動著,目光亦是溫柔:「南希,人皆有情,我能理解這麼久以來,因為爺爺的維護,你一直忍讓著不動她,就算是走到今天,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任何人。」
顧南希輕歎,反握住她的手:「傻瓜,你這是說的輕鬆,現在是孩子保住了,如果這孩子沒保住,恐怕第一個想殺了她的,就是你自己。所有人也都會因此而自責,為了一個自小在顧家長大的白眼狼,眼睜睜看著她傷害你和孩子……昨天,我早該想到的。」
莘瑤怎麼會不知道,那時候躺在急診室裡的時候,她就恨不得把溫晴千刀萬剮,她只是不想顧南希和其他顧家人有自責,由此她也只是笑:「她當時情緒那麼低迷,大家都以為她會就這樣闇然的離開,誰都想不到她會最後真的徹底把她自己逼上絕路。」
說著,莘瑤又搖了搖頭:「她是慌亂,是不甘,最後也是黔驢技窮了,本來她就是從小被寵壞了,一點真正強大的心機都沒有,再又結交季程程這樣的好姐妹,更是只會走向歧路。」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推開,顧雨霏站在門外,臉色深沉道:「哥,溫晴一個人跑來了。」
顧南希面色平靜:「在哪?」
「在爺爺病房,本來爺爺剛剛才又睡下,就被她吵醒了,又是哭又是鬧又是跪的,敢情是昨天晚上那衝動勁兒過了,現在後悔了,跑來老爺子求情,哭哭咧咧的跪在病床邊死活就是不走了。」顧雨霏一邊說,一邊一臉厭煩的皺起眉:「她是真以為爺爺永遠都是她的救星啊!真沒見過這麼賤的!」
「爺爺怎麼樣?」顧南希平靜的神情下卻彷彿是若有所思,走過去,讓雨霏進來。
雨霏沒有走進來,只是探過頭朝季莘瑤揮了一下手,這邊莘瑤被雨霏的動作惹的笑了一下,之後見雨霏踮起腳,貼在顧南希耳邊不知是說了什麼。
「你先過去,別讓她碰到老爺子,我隨後就到。」顧南希示意雨霏先回爺爺那邊。
顧雨霏點點頭,轉身走了。
莘瑤一直看著他們,直到顧南希轉回身,回到床邊,扶著她重新躺下:「你先休息,我去爺爺那邊看看,如果睡不著,就陪寶寶說說話,嗯?」
他俯下身來親了親她,眼中帶著清明和坦然的笑,莘瑤乖乖的點頭:「去吧,我沒事。」
p>「不許亂跑!」在他轉身要離開之前,他忽然又回頭嚴肅而認真道。
莘瑤噗嗤一笑:「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顧南希的目光變的愈加的柔和,隨後嘴中溢出一絲歎息:「我早說過,你都沒有孩子省心。」輕喃出口的話語帶著幾分心疼,更又帶著幾分獨有的寵溺,隨後他笑了笑,嘴角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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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顧南希走了,莘瑤才又自己一個人撐著坐起身,她現在只是肚子還有些不大舒服,身體倒是還算靈活的。
想想剛剛雨霏說話時的語氣,說真的,不能怪她此時對溫晴其實很防範,但是她確實不得不防著,她也擔心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溫晴還有什麼出奇至勝的招數去哄爺爺,就這麼躺在病房裡也不安心,她乾脆小心的走下病床,隨手拿起那邊掛著的一件外套,披在肩上,緩步走了出去。
她的病房在婦產科這一邊,在七樓,老爺子的病房在骨傷科那一棟,要在兩樓之間的過道穿過去,莘瑤去了導診台問了一下,問到老爺子的病房所在,便直接朝那邊走去。
走到老爺子的病房門前時,她剛要抬起手輕輕敲門,便陡然聽見裡邊傳來一陣溫晴的哭聲。
「爺爺,小晴真的想要您受傷的,您就原諒我吧,小晴昨天只是一時衝動,我只是……」
「是不是莘瑤和老爺子的命都沒了,你才不會再覺得自己是無辜的了?」何婕珍歎了口氣,向來中庸平和的語氣裡也已是滿滿的不耐煩。
「那還不是季莘瑤逼我的!爺爺,乾媽,你們想想,在季莘瑤嫁進顧家之前,我是什麼樣,在她嫁進來之後,我又是什麼樣,我都是被她逼到這一步的!」溫晴粗著嗓子喊:「我只針對她一個人而己!我沒有想傷害顧家人!我更沒有想傷害爺爺!」
「爺爺,您就原諒我吧,讓小晴來照顧你,好不好?」
「你可算了吧,讓你來照顧爺爺,真怕你再又一時衝動,一時不理智,再把咱們本來能活到長命百歲的老爺子給殺了。」顧雨霏斥了一聲:「你還有完沒完了?讓李叔他們看著你,結果你倒是尋死覓活的讓他們送你來醫院!結果呢?你是跑來演戲的?演戲也要分時候,現在爺爺都什麼樣了,昨天差點死在手術台上你知不知道?」
「爺爺……爺爺……」溫晴繼續哭。
莘瑤聽著聽著,便忍不住推開門走進去,想要看看老爺子到底怎麼樣了,結果一推開門,就看見顧遠衡在溫晴要撲到病床邊的時候忽然一腳把溫晴踹開。
「爺爺……爺爺……」溫晴還是不停的哭,在地上爬了起來,抹著眼淚,好不可憐,抬起眼抽噎的看著病床上閉著眼睛卻是緊皺著眉頭似是被吵的很心煩的顧老爺子:「小晴知道錯了,小晴以後再也不敢了!」
「顧家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珍惜,早在給你第一次機會的時候你就該知道錯了,現在才知道,太晚了!」何婕珍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去,檢查了一下老爺子正在掛著的點滴,之後歎了口氣說:「南希,快讓人把她帶走,老爺子現在太虛弱了,受不了她這麼折騰!」
「爺爺,小晴知道你醒著,你跟小晴說句話好不好?爺爺……您不要不理小晴,小晴真的知道錯了……爺爺……」
顧南希看見季莘瑤走進來,眉頭一結,直接走過去,將她護在一旁,沒再給溫晴任何靠近她的機會。
莘瑤哪有那麼脆弱,昨天只是一時防備不及罷了,這麼久以來,她有哪一次是真的中了溫晴的圈套?哪一次不是化險為夷,只是昨晚的事情確實讓人膽顫,顧南希會有顧忌也是理所當然,她便沒有走上前,只是趁機回頭看看床邊的老爺子,小心的走過去,靠近床邊。
見是莘瑤過來,何婕珍沒有擋著,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說話一定要放輕聲音,莘瑤點點頭,小心的俯下身去,靠在床邊,輕輕喚了一聲:「爺爺……」
老爺子果然沒有睡,聽見莘瑤的聲音,便隱隱動了動眉毛,睜開眼,吃力的轉過頭來,看了看她:「賊丫頭,你沒事啦?」
莘瑤心下一疼,伸手小心的去拉住老爺子沒有打點滴的那只枯瘦的手:「嗯,我沒事了,爺爺您這樣不顧自己身體的拚命相救,我和孩子哪裡敢有事啊?您怎麼樣?疼不疼?都怪我,太大意了,
才害您也跟著受罪。」
老爺子笑了笑,彷彿完全聽不見那邊溫晴抱著何婕珍的腿哭喊著的聲音,眼裡只看得見莘瑤,他枯瘦的手輕輕反握住莘瑤的手,歎了口氣,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卻是意味深長的說:「好孩子……你別自責,是爺爺對不起你,爺爺欠了你的……」
「爺爺,您說什麼呢,誤會不是都解釋清楚了嗎?哪有什麼欠不欠的?都只是誤會!」莘瑤小聲安撫。
老爺子卻還是只是笑笑,沒有解釋什麼,聽著那邊溫晴還在不停的哭著求繞,他歎了口氣,抬了抬手:「快……把溫晴弄出去……顧家容不下她,老頭子我也疼不起她了,別讓我親手趕她走,你們給我處理了吧……」
說著,老爺子便揮了揮手,再又閉上眼睛,渾身都透著傷後的疲憊和無力。
有幾個顧家的傭人一直在門外,聽見老爺子終於發話,眾人也沒了顧忌,顧南希亦是本來在考慮爺爺的情緒而沒有表態,打算出病房後再說,現在既然爺爺開了口,他便直接示意外邊的人進來,把溫晴拉出去。
「爺爺!爺爺!爺爺——」溫晴絕望的尖聲哭嚎著,整個人瘋了一樣的抓著門框:「爺爺!爺爺!」
老爺子皺了皺眉,再度抬手揮了兩下,門外的人看懂了,直接毫不留情的拽著溫晴離開。
看著溫晴被人帶走,何婕珍搖了搖頭:「真是做孽。」
顧老爺子卻是沒再說話,顯然,他用了二十幾年的心思去疼的孩子徹底傷了他的心,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可到底,也是溫晴自找的,他也已經懶得再管了。
「爸,溫晴那孩子不懂事,把您給吵醒了,您繼續休息吧,您看,莘瑤已經沒事了,還特意跑過來看您,您該放心了吧?」顧遠衡亦是在床邊說。
老爺子睜開眼睛再又看看季莘瑤,像是得到了很大的欣慰,卻是不捨的抓著莘瑤的手:「孩子,顧家對不起你,爺爺從一開始就不該虧待你……」
莘瑤不是沒有從老爺子這話裡聽出什麼其他含義來,當時溫晴甩出來的那張照片,顧老爺子彷彿恍然想起了什麼而陡然逼的溫晴住了嘴的那一幕,她記得。
她更是記得溫晴說過的那句,什麼顧家,什麼仇人……
只是現下這種情況,容不得她多想,肩上一暖,顧南希過來扶她,她便就勢鬆開老爺子的手,心下卻是沉甸甸的,遲疑的回頭看了一眼滿心是對自己關心的顧南希,猶豫了一下,想開口問一問,卻不知在這裡怎麼問,只好做罷。
回到病房後,莘瑤雖很擔心老爺子這麼大歲數了,受了這麼重的傷,究竟能不能挺過這一關,心裡更也是有著太多的疑問。
這麼久以來所有的一切都藏在心裡,她不是沒有警覺。
難不成當年石芳瘋了,後來她媽媽單曉歐自殺,這一切真的都不是偶然?
或者,這其中不僅僅跟季家有關?還跟……顧家有關係?
好像每一個人在提到這一件事情的時候,都是信誓旦旦的表情,而單老似乎是對當年的事情瞭若指掌,最近單老沒有出現,而唯一能讓她完全知道當年事的人,只有石芳。
顧南希出去拿了些藥後回來,見莘瑤一個人坐在病床邊發呆,他走過去,將藥放在旁邊,一邊扶著她躺回床上,一邊不經意似的問道:「坐在這裡發什麼呆?」
季莘瑤醒過神來,看著顧南希近在咫尺的柔和的目光,和對自己滿是關切的眼神,她頓了一下,才猶豫著開了口:「南希,為什麼我總是覺得,你好像有什麼事情在瞞著我。」
莘瑤在說這話時,一直在盯著顧南希的表情。
而他本是在替她重新蓋住被子的手亦是同時微微一停,平靜的目光對上她同樣澄澈的卻是帶著疑問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