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似是在說什麼公事,顧南希聽罷,便抬手示向門外,隨口問:「在你助理那裡?」
蘇特助點頭應了一聲,接著又低聲說了幾句,顧南希便道:「去拿進來。」
之後蘇特助轉身出去,沒一會兒便拿了幾分外部用膠紙密封的文件進來,交給顧南希醒。
「季小姐,我來時給顧市長送些緊急文件,一時間匆忙,連水果都沒來得及買,您可別介意,我下次來一定補上。」蘇特助在離開之前說。
季莘瑤橫了他一眼,開玩笑的說:「那你可得挑最貴的買,我這人最挑了!弼」
明知季莘瑤是什麼樣的性格,蘇特助便笑著:「好說,好說,既然季小姐開了口,我這做下屬的哪敢不從呀,明天來的時候一定給您送上最好吃的水果。」
「得了,油嘴滑舌的。」季莘瑤戲謔的笑他。
直到蘇特助離開後,顧南希將那幾分文件隨手放在她病床邊不遠處的單人沙上,因為是vip病房,這間病房裡雖是兩張床,但是沙桌子與小型洗手間應有盡有。
見顧南希這邊有工作上的事情,本來在那邊的單縈便沒有再說話,在轉身回小魚的病床那邊時,神情帶著幾分若有所思。
傍晚時分,顧南希細心照顧莘瑤,直到她睡下。
但畢竟這還不算晚上,莘瑤只睡了一個小時就醒了,睜開眼睛,便看見顧南希正在抓緊時間看文件。
季莘瑤想了想,開口:「南希,你其實真的不用陪我,別因為這樣而耽誤哪項工作的進度。」
顧南希抬起眼:「醒了?」
莘瑤坐起身,正要起身幫他倒一杯水,剛掀起被子,便陡然聽見那邊的腳步聲,側頭一看,只見單縈剛剛就在那邊用一次性紙杯倒了一杯熱水,將水杯端過來,很是貼心的放在顧南希手邊的桌上。
「出差回來這樣來回奔波,到現在一刻都沒有停下來休息吧?喝些水吧,小心燙。」單縈的語氣並不咄咄逼人,甚至滿含著心疼與理解,聲音也放的很輕。
她這舉動終使得顧南希側頭去看她,她當即彎出一絲明麗的笑容,雖美麗,卻稍顯憔悴:「南希,我聽爺爺說過,政府的工作看起來不如商業的那些事務繁瑣,但其中厲害關係太重大,有太多方面叫人操心,你別讓自己太累,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
顧南希看看單縈,須臾墨色的黑眸中終是鎖上了一層淡漠:「謝了。」
見他神情確實隱有幾分疲憊,單縈沒因他這平穩而禮貌的語氣而失落,只是笑了笑,轉身走了,因為小魚的腫瘤在腦部,精神的時候很精神,睡著的時候又會睡很久,所以單縈直接走出病房,也不知道是要幹什麼去。
直到單縈走了,季莘瑤便直接抱著被子,一臉笑意的看著顧南希。
被她盯的久了,顧南希才將視線從手中的文件上抬起,瞄了她一眼:「傻笑什麼?」
季莘瑤挑著眉,故意唉聲歎氣:「單小姐可真是關心你∼」
顧南希再不冷不熱的瞥她一眼,須臾低笑著搖頭:「真酸。」
莘瑤一囧:「我說的是實話,怎麼就酸了呢?我哪兒酸了?」
他乾脆放下文件,走過來,坐在她床邊,抬手半環過她的肩,將她按向懷裡:「當初娶你的時候我怎麼就沒現,你居然是只醋罈子,這一會兒笑的陰陽怪氣的,真當我看不見?」
季莘瑤順勢抱住他的腰,把下巴擱在他的肩上,抬著眼看著他近在咫尺的清俊的側臉:「哪有,我是被咱們寶寶附身了,寶寶說……」莘瑤捏著嗓子,學著小孩子的語氣:「爸爸是個寶,丟了難找∼」
顧南希輕笑,摟過她的肩,先是笑了一會兒,之後認真的說:「我和她之間都已經是過去了,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你和咱們的孩子。」他的手溫柔的覆上她又大了一圈的肚子,眼神裡是滿滿的堅定和希望她放心的溫和之色。
莘瑤點點頭,用力回抱著他,卻是嘴唇蠕動了一下,有什麼話想問,卻又在考慮自己該不該問,只是那件事始終存在她的心裡,是一塊巨大的疙瘩,總是想試圖遺忘,卻又擺脫不了女人這些偶爾胡思亂想的心性。
似是看出她的疑慮,顧南希抬起她的下巴,笑問:「你有什麼話想問?」
還真是瞞不過他……
季莘瑤又蠕動了一下嘴,卻是猶豫了一下,轉眼看向病房的門口,見沒有人進來,才小聲問:「在日暮裡,樓梯下的那個我從來沒有打開過的小房間……」
她的聲音緩緩的慢慢的,一直觀察著顧南希的神色,見他眉心似隱隱一動,她頓時心裡就沒了底,但既然問了,也只能問完,便繼續:「跟單縈有關嗎?」
然而她這後半句剛一問完,他微動的眉宇便重新舒展開來,莫可奈何的笑笑:「這些話,你早就想問了是麼?」
見他那一臉好笑的表情,季莘瑤尋思他不告訴自己,她當然憋的難受,但看他這表情,看來那房間跟單縈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
「和她沒有關係。」他亦在同時坦然的為她解惑。
季莘瑤頓時開始鄙視起自己,女人的心眼兒有時候真小,曾經不在乎的東西現在卻又那麼在乎,便乾脆靠在他懷裡,想要岔開和單縈有關的話題,便直接說:「那怎麼那間屋子的門是鎖著的?我很少看你進去過,新婚第一天的時候你就說過,日暮裡這個家我在各個角落都隨便怎樣,只有那個小房間不能進。」
見他平靜的看著自己,可季莘瑤分明看出來他似是因此而有些心事,她雖然好奇,但也沒再繼續多問,見他沒有說話,便乾脆只安靜的任由他抱著自己,不想去探聽他太多的秘密,每個人都有私人空間,或許她這話本就不該問。
只是顧南希的這種沉默讓她總覺得似乎是有什麼事情,下意識的纂緊了他腰間的襯衫衣料。
顧南希在沉靜了半晌後,才用著略有些低沉的聲音道:「是一些很重要的資料。」
只此一句,他便不再多說,季莘瑤也沒有再問,只是用力抱緊了他。
之後有護士進來給她打針,是消炎的點滴,之後顧老爺子忽然來了,一進門就直接朝病床那邊走:「賊丫頭,好些了沒有?我這兩天回顧宅督辦著重新建祠堂的事,聽小珍說你好些了,今天才抽出空再來看看你,怎麼樣了?頭還疼不疼?」
莘瑤一頓,看看老爺子帶笑的臉,便也忙笑笑:「爺爺,我沒事了,您別擔心,我是年輕人,砸一下頭沒事的。」
「你這丫頭,你這肚子裡的可是我們顧家上下的寶貝,你說的倒是輕鬆,當時沒把爺爺我嚇個半死,真是個傻孩子,那天看你一直昏迷著,我這心啊,難受的不行。」老爺子搖頭,似是仍有些後怕。
莘瑤恬然的一笑,心下卻是因為老爺子剛剛的那話而犯起了疑。
顧家祠堂塌的本來就詭異,老爺子似乎是根本就沒打算查一查原因,在顧南希剛回來的這時候就打算重新建祠堂,似是想瞞著什麼……
難道爺爺也猜到那件事情跟誰有關?當時畢竟她和老爺子都在現場,雖然老爺子是之後被救出來,但是當時的狀況那麼緊急,又那麼巧合,老爺子這麼精的人之後卻一句多疑的話都沒有,現在又趁顧南希回去查看祠堂之前要把祠堂重建,老爺子這是……
雖然莘瑤心裡很不希望事情如自己當初猜測的那樣,心裡一直放著這件事,卻又存著幾分私心沒有開口對外說,但見顧老爺子這態度,她想,老爺子終究也只是想求個家和萬事興吧?
她下意識的抬眸看了顧南希一眼,卻見他正在看著老爺子。
而老爺子直接閃躲著顧南希的目光,一味的只關心莘瑤身體的狀況,卻一句都不再提及祠堂的事。
想必祠堂忽然倒塌,顧南希雖到家後便直接趕來醫院看自己,但在關心自己的同時也會考慮到祠堂倒塌的這件事,必定是打算找時間回去看看具體情況,卻結果聽見老爺子打算直接銷毀現場的所有證據。
而顧南希只是不動聲色的看看顧老爺子,老爺子在見莘瑤確實沒什麼事了之後,才說他晚上約了老友打牌,明天才回顧宅,今晚在老友那裡住,便又笑呵呵的杵著枴杖走了。
老爺子走時,顧南希出去送他。
「南希,你今晚就打算這樣在醫院陪著我嗎?這裡沒有多餘的陪護床,你回日暮裡好好睡一覺吧?」
季莘瑤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只是在顧南希再次進了病房時,毫無預兆的陡然開口。
顧南希慢慢關上門:「沒事,這裡有沙。」
「沙也只是單人的,沒法躺下啊……」
無論莘瑤怎樣心疼他,想讓他回去休息,可他卻明顯不打算離開。
這多日來她因為逞強,不想太麻煩顧家人來照顧自己,而總是勸所有人回去,於是每日每夜一個人在這裡,難免孤寂,卻從不想讓人知道。
而顧南希卻似能看透她的偽裝,在他面前,她恐怕真的連一句逞強的話都沒必要說。
彷彿即使全世界的人都相信她的堅韌時,唯有他懂懂得她內心潛藏的脆弱。
由是季莘瑤忍不住因此而驕傲的笑了起來。
沒一會兒單縈迴來,手裡拿著一些盒飯,還有素湯,進門後便將那些素湯跟色香味俱全的盒飯拿過來:「南希,你的胃不適合碰太多葷腥,你忘記了嗎?我買了些素菜和素湯,你吃一些吧。」
當然,單縈也順便給莘瑤遞過去一份葷素俱全的盒飯,另一邊還有一小盒,似乎是給小魚準備的,也大都是清淡的素食,不過也還帶了一些蛋糕布丁等東西。
這是「一家三口」皆素食,只有她季莘瑤一個人吃肉?季莘瑤笑瞇瞇的伸手接過,道了聲謝謝,單縈這次還算客氣,雖然她明白她是別有動機,但是誰管她,有肉吃才幸福,就算人家「一家三口」吃素又怎麼樣?
顧南希卻是淡然笑笑:「勞季小姐費心,我最近幾個月三餐穩定,胃病經過多番調養已經好了許多,不需要刻意挑剔這些,我還不餓,你們自己吃吧。」
所謂的三餐穩定,有功之人當然非季莘瑤沒屬,雖然顧南希做的飯菜很好吃,但他也無非是在不太忙的時候才會做一些,平時他下班回家時餐桌上都已經擺好了莘瑤剛剛做好的飯菜,除非他出差或加班,其他時候莘瑤都必保他準時吃飯,而且很注意對他胃的營養調節,都刻意繞開刺激性的食物,他的胃病當然好了許多。
不言而喻,單縈瞬間就懂了,卻是怔怔的看著他,似是不肯相信他會對自己這樣殘忍。
莘瑤低頭啃著肉,心想單縈這也不知道是在哪裡買來的盒飯,味道還真不錯,而且很乾淨,不過以單縈的性子,估計這盒飯應該不是一些小飯店所做,她該是在附近的哪家酒店特意叫人做的,又打包而來,這味道果然不一般。
這時小魚醒了,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叫聲小著:「媽咪……」
單縈迴過神,又用著滿是苦澀的眼光看了顧南希一會兒,見他神色平靜不起一絲波瀾,便陡然露出幾分近乎滄桑的笑:「顧南希,何必呢,你明知道她……」
顧南希同時淡看了她一眼,眸色波瀾不驚,卻又晦莫若深,墨色的黑眸中似大海般的汪洋,看似平靜,卻又夾著幾分冷意。
單縈陡然住口,聽見小魚在叫自己,便將盒飯放在他手邊:「餓的時候再吃,不然會浪費。」
說罷,她便轉身回了小魚那邊。
那期間顧南希沉默的有些異常,季莘瑤吃著單縈買來的盒飯,但是耳力還是不錯,聽見剛剛單縈的欲言又止,也看見了顧南希剛剛那淡漠的一眼,倒是沒有多想,只是在心裡冷笑,這單小姐倒是個喜歡玩心裡戰的,可惜她季莘瑤這顆心踏實的很,早都刀槍不入了。
夜裡,單縈在那邊抱著小魚睡下,醫院的床不大,是單人床,不過小魚很小,單縈抱著小魚倒是正好,莘瑤自己一個人躺了一會兒,便又放下被子,悄悄看了一眼仍坐在那裡看文件的顧南希。
他眉心間已有疲憊,卻似是不想吵自己安睡,翻動紙頁時刻意放輕了動作。
季莘瑤想了想,便把整個腦袋都探了出來,小聲說:「南希。」
聽見她的聲音,顧南希以為她是打過針後哪裡不舒服,便放下文件,快步走過來,俯下身溫柔的問:「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莘瑤從被子裡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心疼的說:「這床也不算太小,你也躺下吧。」
顧南希聽了,才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來溫和的笑容:「我沒事,你好好睡。」
莘瑤皺著眉,抓著他的手不放:「你不躺下,我睡不著。」說著,她向邊上挪出了一半的位置:「你看,這張床可以躺下兩個人,如果你抱著我睡的話,一點都不擠的∼不然的話,我看著你坐在那裡,根本就睡不著,就算睡了也不會安穩,都不如你抱著我了……」
見顧南希似是終於有幾分動搖的意思,她用力拽著他:「南希,躺下吧,一起睡∼」
顧南希哭笑不得,這女人是真不知道這三個字對他的誘惑力有多大,出差這麼久才回來,真要這樣一起睡,恐怕睡不著的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