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出去的,對不對?」莘瑤笑著問他。
秦慕琰看著她,沉默不語,直到季莘瑤臉上的笑容加大,他才皺起眉:「季莘瑤。」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其實她知道,如果她季莘瑤還有一點,哪怕是一點點自知之明,她是應該走得遠遠地再也別出現在這裡成一個天大的笑柄弼。
可是都已經到了這樣一步了,離開與前進都是一樣的結果。哪怕就算這場拉據戰她最後輸的氣血值只剩下1點,她也想等到宣佈勝負之後再退下去。
「莘瑤啊,南希可能真的是有什麼急事,不如我們問問蘇特助,是不是政府那邊有什麼緊急情況,或者……也許市裡哪裡出了事情,他必須趕過去……」顧老爺子杵著枴杖走過來,看著將脊背挺的筆直的季莘瑤:「別急啊孩子……」
話落,老爺子便陡然將目光落在季修黎身上,定定的看著他,顧遠衡亦是緩步走來,始終看著季修黎的臉。
「季莘瑤,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季修黎始終只站在她面前,略皺著眉看她:「我帶你走。」
秦慕琰愣了一下,眼神倏地看了一眼修黎的表情,彷彿這一剎那才反映過來,看著修黎的臉,漸漸蹙起眉。
然而莘瑤卻是笑了笑,微笑著向秦慕琰伸出手,微笑著讓自己的聲音聲音:「車鑰匙借我。」
秦慕琰猶豫:「再等等吧,我相信南希會處理好那些事情的。」
她笑著看他:「車鑰匙借我。」
「莘瑤!」
「借我。」她堅持,臉上始終帶著笑。
終於,秦慕琰擰眉,緩緩將一串黑色的電子車匙放到她手上。
「莘瑤,你這是要做什麼呀?你知道南希在什麼地方?」何婕珍有些憂心的看著她。
季莘瑤只是頓了頓,旁若無人的淡看著秦慕琰那彷彿一夜之間已經瞭然一切的表情:「單縈住哪家酒店?」
在她問出這句話的剎那,所有人看向她的目光各異,而她此時已無暇顧及,只是始終看著秦慕琰微微張開的嘴。
終於,他輕輕報了一個地址。
莘瑤對他笑笑,在眾人想要攔住她的剎那握著手中的車匙旋身進了電梯。
「莘瑤……」
那一天是個晴朗的好日子,冬日略暖的陽光從道旁稀疏的葉樹間灑落下來,大道上陰暗不定,行車穿越其間,就好像穿過一條時光隧道一樣。
從七年前季家前院的那道身影,到半年前酒店房間裡替她遮上被子稱呼她為未婚妻的男人,到那一夜他溫柔的摟著她,耐心而低緩的為她唱著那《南山憶》……
幾經輾轉,她在那個名叫帝之花園的酒店門口停下來。
走下車時,婚紗的下擺太過繁複厚重,她傾身將它打了一個結,抽了車鑰匙穿過各式各樣的目光直接走進酒店,無視酒店工作人員與所有人驚訝的眼神,乘電梯上到秦慕琰所說的那一樓層。
自古捉姦與爭寵,是女人最無奈的事。
曾經她也不明白女人為什麼會可悲到這種地步,而多年以後當她在這家酒店的高樓大廈中迎著各類目光找尋的時候,她才明白。
那不過是因為愛到了深處啊……
到7o5停下來,她輕輕的敲門,當門被打開的剎那,她唯有笑,只能笑。
開門的是顧南希,他本是疲憊的臉色,從青到白,從平靜到僵硬,那張向來沉穩俊逸且喜怒不形於色的臉,變的很快。
「莘瑤?」他震驚的看著她,目光落在她身上已有些凌亂的婚紗,幾乎啞然。
她忽然很不願意走進去,他就站在她面前,依然那般溫和的看著她。可是從今天之後,所有的思念幻想,所有的愛意纏綿,所有的擁抱呢喃,都將不復存在。
可是夢總會醒的。
所以無論故事再美,也終須……有個了結……
她不知道秦慕琰季修黎雨霏還有顧家與她的那些同事們是什麼時候趕過來的,當他們趕來的那時候,她已經站在7o5酒店房間裡。
單老從隔壁房間走過來,淡淡看著他們。沒有人說話,莘瑤忽然覺得自己像是一隻殺進奧特曼老巢的怪獸,而且是一隻穿著婚紗的怪獸。
單縈依舊那般明艷美麗,眉眼間亦是對眼前的狀況有些許的震驚,卻是驚訝的看著季莘瑤:「你想幹什麼?」
莘瑤抬眼望著她,在她直接朝自己走過來的瞬間出乎所有人意料抬起手,瞬間便在她臉上狠狠煽了一耳光,她還沒反映過來,便瞬時臉頰通紅,周圍的所有人過來準備拉她,莘瑤此時已經無所謂了,反正都已經動手了,打成什麼樣也改變不了她季莘瑤要揍她的事實!
所以莘瑤再用力順手將她拉近了些,連著煽了她兩個耳光,最後一巴掌很順手的將她煽到了牆角。
單沒有哭,卻是不可思議的看著季莘瑤,似是沒料到向來隱忍不的季莘瑤在真的徹底不願再忍的那一剎那可以比任何女人都可怕。
或許每一個女人在被觸犯底線了的時候,都毫無形象可尋。
單縈的臉頰泛起五指的紅引,比季莘瑤更狼狽的坐在牆角,那一剎那,季莘瑤忽然現一個人在狼狽的時候,任是如何貌美的女人也都再也美貌不起來,單縈便是如此。
顧南希過來要攬住她,卻被她第一次如此大力反抗的轉身狠狠地刮了他一巴掌,也許是手上的戒指劃到了,他的臉上現出一條淡淡的紅痕。
他們都說她當時失去了理智,其實她一直都很冷靜。她季莘瑤其實一直都是一個特別沒有風度的人,與其讓她自己在這般不堪的境況下獨自飲恨,不如我們大家一人分一點吧。
這樣才公平!這樣,才公平……
秦慕琰驟然上前拉住她:「莘瑤,你冷靜一點!」
她微笑著推開他的手,繼續走到單縈身邊,單縈見眼前的狀況似是對自己很不利,便沒說什麼,只是求助似的看了一眼顧南希,想要走到他身後。
而季莘瑤擋住她的去路,平靜的看著她。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對不對?」
「好,我給你。」
「莘瑤!」
身後有人在叫她,有很多聲音在叫她,她聽不清是誰的聲音,是顧南希也好,是秦慕琰是修黎或者是其他任何人也罷。
她伸手去拉過單縈,單老驟然走過來要喝住她,顧家人也過來拖她,她沒有掙扎,這一身本來就已經太過複雜,如果弄亂了,她就會和這個單縈一樣狼狽了。
而老天……季莘瑤已經太狼狽了,就算是輸,至少也應該為自己留一點底線吧。
「媽咪——」單小魚從房間裡邊衝出來,抱住單縈,她抱著自己的媽咪看了半天,轉頭又看了季莘瑤半晌,忽然衝過去抱住顧南希的腿,哭著喊:「爸爸,壞女人打媽媽!爸爸!」
呵呵,天吶,當初在y市季家,她季莘瑤穿著單薄的單衣趴在雪地裡險些凍死,曾經在冰冷的地下室和修黎一起險些餓死,都沒有輸的這麼慘烈過。
可是她不能哭,那會弄壞了她臉上精緻的新娘妝,其實她也不應該難過的對嗎?
一面之緣便已是未婚妻,見面不過兩天就結婚,幾個月的日久深情雖不是假,可,就算愛,有多愛?!
所以,她只能微笑。
其實潛意思裡,有那麼一剎那,她可悲的多希望顧南希能在此時此刻再解釋一句,再對她說一句,小魚和他沒關係,單縈和他沒關係,讓她相信他。
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以著她完全看不懂的目光看了過來,須臾俯下身,抱起嚇壞了的小魚,輕聲的哄她。
季莘瑤想叫他的名字,可開口的時候,才現聲音只在心裡。
你有嘗試過那種感覺嗎?就好像一部四十集的電視連續劇,她得瑟了三十九集,在最後一集大團圓的時候,驚覺自己才是那個邪惡狠毒的女配角。
她笑了笑,彷彿已經看不見週身所有各異目光,那一剎那彷彿週身所有的重擔都已卸下,秦慕琰過來拉她,修黎過來扶她,都被她輕輕的揮開。
她在酒店門前的玄關處緩緩地退出去。
直到一隻熟悉而溫暖的手驟然伸過來緊緊拉住她,以著從未有過的力度,彷彿片刻間就能捏碎她的手骨一樣的力氣,就那樣緊緊握著她的手。
她抬眼,看見那是顧南希的臉。
「莘瑤。」他在叫她的名字:「不能走!」
她第一次在顧南希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眼裡看見近乎哀求一樣的表情,她的手好疼,他握的死緊,她低頭下頭,看著他的手指關節幾乎泛白。
她低低一笑,始終沒讓眼淚落下,卻是一點一點,一點一點的將他的手推開,他的手心裡握著一樣東西,在她的手從他手中脫離時,她的手背上被刮出一道淺淺的血痕。
然而他始終沒有將手心裡那樣東西扔下,在她的手抽離開時,纂緊了拳。
她知道,在他的手心,是那枚她始終都未能給他戴上的婚戒。
「顧南希。」她笑著看他,一步一步退了出去,輕輕的說:「其實是我錯了。」
她微笑著轉身,在一干人別樣的目光中迅離開。
頭也不回。
是啊,她真的錯了。
她始終沒有回頭,沒有去看有沒有誰追出來,亦彷彿已聽不見任何人叫自己的名字,她驅車離開,在坐進車裡的時候,後視鏡裡現出了一張妝容精緻婉約的女人臉來,但是眉目間,已有脂粉難掩的疲倦。
她忽然覺得一陣入骨的荒涼,曾經她說自己要做永遠的刺蝟啊,可是這顆刺蝟的內心,已然如此滄桑。
曾幾何時,她季莘瑤也只是一個膩在那個男人懷裡貪戀著他的維護與疼愛的小女人啊。
車行一路,她徑直回到日暮裡,以著連自己都無法想像的度迅到書房用打印機打出了兩份離婚協議書,拿起鋼筆在上邊簽了字,將那兩紙離婚協議放在茶几上,再又極快地換了平時的衣服,出門前把秦慕琰的車鑰匙同樣放在茶几上,抬目環顧,這間充滿了她溫暖回憶的家。
她沒有拿走太多行李,只拿走了自己本來的一些簡單的物件和幾年來攢下來的存款的銀行卡,在離開之前,看向自己手背上那道淺淺的紅痕,將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拿下來,輕輕放在離婚協議上。
在那一剎那她才忽然明白,原來童話故事始終都只是給小孩子聽的童話而己。
什麼灰姑娘遇見王子,這樣的故事,真是傻透了,這是白癡才會相信的愚蠢至極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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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所有的愛情故事,都無非是兩種結局,要麼是共結連理比翼雙飛,要麼就是形同陌路咫尺天涯。
當她在日暮裡小區外打車的時候,看見了開車回來的顧南希,他直接下車向她快步走來,急急的喚她的名字。
她側身坐進車裡,跟司機說去機場。
司機動的很慢,慢到足夠顧南希趕過來。後視鏡裡,她第一次從那張溫文爾雅的臉上看到除了微笑淡然之外的表情。
「要停麼?」司機是個三十幾歲的男人,回頭問她。
她搖頭說:「不停,去機場,找一些容易甩開後邊車輛的路,我付三倍車資。」
在車終於疾馳而去的剎那,司機同時遞給她一包紙巾。
她忽然想起那一日在上騰會所外,她蹲在路邊狂哭一通,顧南希站在她的面前,說,抱歉,季小姐,我沒有帶手帕和紙巾的習慣。
「季莘瑤,你真像一頭刺蝟。」
「如若此生已無力再愛,那就是誰都一樣。」
「既然不是你做的,又為什麼要走?」
「我信。」
「你不用走,就算是要離開,我也會陪著你。季莘瑤,因為我們是夫妻,懂嗎?」
「季莘瑤是我的妻子,現在是,以後,依然是。」
「我的安危,有這麼重要?」
「就這麼不放心我一個人睡在車裡,嗯?」
「季莘瑤,你一米五幾?」
「把你的防備和你那滿身的刺給我收起來,堅強是給他們看的,而不是給我。」
「累的時候,你可以放下那些堅強的壁壘,若是不願落淚於人前,要哭就來我懷裡哭。」
「季莘瑤,我們可以試著相愛。」
「是誰告訴你,我對你的感情除了責任之外就沒有其他?」
「你呢?如果有一天,有人讓我們必須分開,你會離開嗎?」
「無論是夢還是現實,都有我在,別怕。」
「我相信!」
「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別怕。」
「莘瑤,我們回家。」
「不能走……」
……
「南希,你真像一株毒罌粟。」
原來一直都是她錯了。
顧南希。
你不是毒罌粟,你是我的天罰。
所有回憶的碎片鋒利的劃過眼前,曾經他說婚後蜜月去馬爾代夫看海,去泰國放孔明燈,他說他會帶著她,看遍江南的繁花,等到他們都白蒼蒼了,就相擁著一起看北方的飄雪西邊的落霞,等到他們老的沒法出門時,就哪兒也不去了,留在日暮裡看這遲暮年華。
其實,無論是安徒生還是瓊瑤都是騙人的。
她看著眼前被遞來的那包面巾紙。
呵呵,她特麼地竟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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