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他擔心你,讓我好好照顧你。餓不餓?我去叫兩份夜宵,你吃過後在屋子裡散散步再去睡。」他眼底帶著幾分柔和的光亮,卻是不著痕跡的轉移了話題。
「一個半小時的通話,就只有讓你好好照顧我嗎?顧南希,既然已經知道我曾經那麼多的不堪,你何必還要如此替我埋藏那一切!醒」
明明是她帶給他那麼多的困擾,七年前的舊帳牽連至今日重新上演,更又有可能給他帶來聲譽上的侵害,給他惹來諸多的麻煩,可他從頭到尾都只是用這樣風輕雲淡的方式撫去她所有的不安。
這只會讓她心頭的負擔更重,只會讓她更加的愧疚不安!
「莘瑤。」他沉沉的喚了她一聲,伸手撫上她的下巴,看著她滿目的瘡痍和自嘲,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將她收進懷裡,用力抱住,在她想要掙扎的同時貼在她耳邊柔聲說:「我身上有傷,你想讓我再繼續流血的話,就繼續掙扎。弼」
果然,他這句話的效果就是季莘瑤不敢再亂動,卻是僵硬的任由他抱著。
他的手漸漸收緊,在她耳邊溫柔的吻著:「傻瓜,每個人都是一本書,那些翻過去的舊頁,即使重新拿出來翻看,憂傷與疼痛仍在,卻畢竟已經是過去的記憶,既是過去,便已不復存在。季莘瑤,你的過去,我沒有理由不知道,其實有很多事情我隱隱約約能猜到一些,卻從未想過你曾經承受的傷痛遠比我想像的要沉重的多,可這畢竟只是回憶,我即便是知道,也僅僅是更加瞭解你,讓我們彼此更靠近。是你太傻,仍無法真正走出來,才會這樣的過於在意。」
她靠在他懷裡,心頭的陰霾卻再度因為他而彷彿飛向光明,滿脹的幸福幾乎要侵襲了她所有的呼吸與所有的神經,她抬起手,回抱住他,在他懷中抬起頭,他俯在她唇上輕若鴻毛般吻過,愛憐而疼惜:「季莘瑤,你可真是個傻瓜……」
那些過往對於她來說或許是真的仍未能真正從中走出來,可從四歲到十七歲,那十三年的一切幾乎在她的生命中根深蒂固,人都有一個慣性,她的慣性便是抗拒過往的那一切,可到頭來,卻儼然成了一種自欺欺人。
「如果我早一天知道這一切,必然不會讓你再受到這麼多的委屈和驚嚇。」他撫在她仍有些紅腫的臉上的手轉而輕輕捧住她的後腦,將她的臉輕輕按在他懷裡,口氣漸漸變的沉冷:「徐立民,和當年在y市的那些人,我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悔不當初。」
她整夜賴在他懷裡,他本是抱著她安撫的親吻,呼吸卻漸漸粗沉,吻的愈加肆意而激切,卻又是那麼的小心翼翼,像是怕弄痛了她,莘瑤嬌喘著喊他的名字,很是在意他肩上的傷,憂心的看著他,他才喘息著再又覆住她的唇。
急促的低喘聲中,他彷彿燃著火光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
莘瑤整張臉都燒紅,有點受不住他眼中這般昭然若見毫不掩飾的火熱。
一手插入她絲般的鬢間捧住她的臉,在斯磨間他狂放的讓她承受他的渴切,輾轉吮過她每一寸柔媚唇澤,靈巧滾燙的舌以極大的耐心將她緊閉的齒關誘開一線,下一順全然進佔,令她在他週身的火熱下逸出嚶嚀。
「南希,你的傷,不行……」她急急的想要止住兩人這種幾乎一而不可收拾的時刻,抬起的手卻停留在他的肩上,不敢用力的去推拒。
「是你太誘人。」昏沉的意識中,聽見他粗嘎的輕聲說。
睜開眼,看見他優美的唇線在輕輕勾起後再度覆下,她被裹進一身清新的帶著點點藥味的漩渦。
她在他唇齒間輕喃:「南希,我還想要自己的婚禮上,我的丈夫是健健康康身上的傷已經癒合的,你現在傷這麼重,忍幾天,留到婚禮當晚好嗎?要是傷口再裂開……」
他笑歎,呼吸粗沉,卻是儼然也清楚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以手撫過她的際,溫柔的在她唇瓣上輕輕一吻,眼中是幾分興味:「你是要我給你一個難忘的新婚之夜?」
她頓時紅著臉去輕輕推他,這種中國人的習俗誰不知道,就算有了結婚證,也要等到婚禮當晚才算是新婚之夜,可她此時已被他撩撥的敏感異常,怨念的瞪著他:「傷的這麼重還不忘色心色膽!」
他卻是笑了:「那我就忍幾天。」他低聲在她耳邊輕輕說著,頓時就讓她滿臉緋紅,卻也依舊安撫著她的心。
這一夜季莘瑤睡的極為香沉,許是因為心間的那些壓抑了太久的沉重被顧南希四兩撥千斤的消弭。
而她卻不知道,顧南希整夜未睡,抱著她,看著她安然沉睡時恬靜的小臉。
秦慕琰的話言猶在耳。
「季莘瑤四歲被接到季家,卻是過的連季家傭人的女兒都不如,餓的瘦的皮包骨一樣,那時候的季莘瑤事事不懂得反抗,對一切逆來順受,從來沒有一天好日子過,她十七歲那年,季程程對她做了一個自以為並不嚴重的惡作劇,找黑道的朋友把她截走,餵她吃了催情一類的藥,將她和幾個老男人關在廢棄倉庫裡,在我和季修黎趕去時,她差一點就被那幾個老男人**,當時她額頭撞傷,肩膀上是一條被倉庫裡的鐵片劃傷的一道血口,整個人躺在冰冷的地上,意識不清的半昏迷著,我和修黎抱她離開時,她轉醒之後卻一句話都不說,醫生說她是精神受到重度刺激,失去語言功能,就是那幾天,我被父母強制壓往美國,等我一個月後回去時,才知道季莘瑤和季修黎已經離家出走。我不知道這七年季莘瑤究竟是怎麼度過的,但是曾經那個無助的只會逆來順受的她會變的這樣堅強,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認為自己有責任照顧修黎,修黎是她精神與生命的一個支撐點,今天她雖然沒什麼,但我怕她被那些過往壓的早晚有一天會喘不過氣,一顆隱忍太久的心臟一旦面臨崩潰,我不知道她會變成什麼樣。南希,我忽然想起七年前在我回美國的那一個月,你有回國去過一次季家,那時候,你有沒有見過季莘瑤?」
回憶,如沉重的漩渦。
七年前,他自哈弗畢業後第一次回國,曾去季家探望,長大以來第一次前去季家,那個趴在季家前院雪地裡衣衫單薄的女孩兒……
「救救我……好冷……求你……救……我……」七年前那道在他腳下軟軟的無助的聲音此時才驟然因為這一切而不停的迴盪。
那個跪倒在他面前哀聲乞求的女孩兒,在他的記憶中幾乎已然忘卻,卻在頃刻間憶起。
「這個女孩是誰?」
「她呀?一個賤女人生的孩子,不用管她∼」
季莘瑤就是在那之前的兩三天在廢棄倉庫裡被救出來,精神受到刺激,幾天不說一句話,趴在雪地裡挨餓受凍,幾天來第一次開口便是對他這個突如其來的陌生人求救?
他當時做了什麼?
*****************************************************************************************
翌日,季莘瑤睡到晌午才醒,起床時走出臥室,便見那位家庭醫生似是已經給顧南希檢查過傷口換過了藥更也打過了針,看見她,便對她客氣的點點頭,轉而離開。她不禁想著自己睡的未免也太沉,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醒了?」顧南希從隔間的臥室走出來,似是剛剛打過消炎針,手背上還貼著醫用的酒精綿。
「嗯,醫生剛剛給你打過針?」
他輕點了一下頭。
家庭醫生剛剛離開,門鈴便響了,顧南希慢慢關上身後臥室的門,在季莘瑤略有些疑惑的目光下輕聲說:「是我叫的午餐。」
說著,他便走到門口去取了午餐拿進來,轉而放到餐桌上,季莘瑤忙過去幫忙,現在他是傷患,卻怎麼一直都是他在照顧自己,心下更是愧疚難當,動作麻利的接過他手中的餐盒:「我來∼」
「真的不用去醫院嗎?」她一邊分放著餐盒,一邊轉眼擔憂的看著他的肩,雖然他穿了平日的家居服,現在也沒有血滲透出來,但想到是槍傷,她仍覺得有些可怕。
這不在她能用淺顯的醫學常識能瞭解的範圍內,所以更是擔憂。
「沒傷及要害,也沒有傷到筋骨,除了流血較多之外,也就算是個皮肉傷,養幾天就好了。」他淡笑著一邊說一邊將她愛吃的菜放到她面前,讓她坐下安心吃東西,之後坐在她面前。
莘瑤現在除了擔心他的傷之外,沒有再被那些懷情緒影響,一邊吃東西一邊看著顧南希,忽然夾了一筷子翠綠的菜送到他嘴邊:「你現在是重點保護動物,要不要我餵你?」
顧南希好笑的瞥了她一眼,卻竟然沒拒絕,雅人深致的眉宇微微一挑,接了她餵過去的菜。
她笑的開心,同時想到徐立民昨天已經逃跑的事,不由直接開口道:「徐立民昨天似乎是在你們到場之前接到什麼人的電話,急匆匆的就走了,短時間內能抓到嗎?」
「他的背後是季程程。」顧南希隨手給她夾了一道喜歡吃的魚肉,放進她面前的碗裡,沉穩的俊容是一片冷靜:「該算的帳都會算,一切交給我,徐立民是在劫難逃,至於程程,如果我想秉公處理,她同樣會為自己犯下的罪過承擔後果。」
見他提到季程程時,眼色清冽如泉,季莘瑤不知該說什麼,程程是他的表妹,是何婕珍的外甥女,是季秋杭捧在手心的女兒,也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妹,想必,無論怎樣,這其中的牽繫必然不會小。
但是聽顧南希的口氣,似是不打算讓季程程再繼續這樣仗著家大勢大而目無王法下去,莘瑤針對程程的事,她唯有沉默。
「秦慕琰昨天怎麼會和你一起去?」她忽然問。
「我得知你被綁架的消息時,他也在醫院。」
「怪不得,但你怎麼那麼快就知道我被綁架了?」她眨著眼。
「你腦子裡是不是裝了十萬個為什麼?」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是又給她夾了一些愛吃的魚肉放在她碗裡:「吃東西。」
「哦……」她像是在吃飯時多話被大人訓斥的孩子,窘了一下,低下頭去吃碗裡的飯菜。
結果剛把一塊魚肉放在嘴裡,她便募地被那明明不是很重的魚腥味惹的胃裡一陣翻攪,不知道自己的味覺什麼時候這麼敏感,明明並沒有多少腥味,卻又覺得這麼腥,猛地抬起手摀住嘴,在顧南希略有些驚異的目光下起身衝進了浴室。
「嘔∼」
「怎麼了?」顧南希走過來,伸手去輕拍著她的背:「怎麼吐成這樣?」
他眼中正滿是擔憂,卻是同時門外似乎傳來車聲,接著便是門被敲響,顧南希頓了頓,一手拿過毛巾放到莘瑤手邊,莘瑤一邊對著盥洗池乾嘔著一邊對他搖頭:「我沒事……你去開門……嘔……」
顧南希皺眉,旋身一邊走向門口,一邊隨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機,似乎是要給那位家庭醫生打電話,同時走到門邊打開門,卻是瞬間頓住。
「爸?」
季莘瑤一聽見,乾嘔了一會兒也沒吐出什麼東西,忙用水沖了沖,轉身走出去,果然看見一身軍裝的顧遠衡走進來。
「爸……」莘瑤亦是有些震驚,卻是在看見顧遠衡那威嚴冰冷的卻對自己傳來一絲嫌惡的眼神的剎那,彷彿瞬間明白他今天會忽然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昨天的那件事情,儘管在媒體那邊沒人敢向外透露,但是以顧家在軍政界的威望與消息渠道,不可能不和道……
「傷成這樣還不住院,你不要命了?真當自己是槍桿子下邊長大的,這麼重的傷還不當回事!」顧遠衡轉眼看向眉宇微皺的顧南希,呵斥出聲。
「我們出去說。」顧南希卻是沒什麼表情,直接轉身出了門。
顧遠衡冷哼了一聲,轉身跟著走出去,莘瑤忙走過去,卻見顧南希隨手關了門,在門被關上之前,轉身投給她一記讓她別擔心的眼神。
莘瑤警覺自己似乎是真的給顧南希添了不少麻煩,走到門邊去聽,卻現他們似乎是已經走遠,只隱約能聽見顧遠衡帶著怒氣的聲音傳來,而顧南希的聲音,她聽不清。
就在她轉身想要去收拾餐桌上的碗筷和餐盒時,門外驟然傳來顧遠衡大聲的斥責:「季莘瑤這種女人遲早會害得你身敗名裂!這一次是被綁架被險些強暴,下一次是不是就會有什麼污穢不堪的照片公之於眾了?!」
她腳步一僵,握在餐盒上的手漸漸收緊,另一手中的筷子卻驟然落出了一根,落在地面,出一聲低低的脆響。
之後顧遠衡的聲音不再那麼大,她聽不清楚,而顧南希說了什麼,她一樣聽不見,只是當她將餐桌收拾好,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懦弱的被保護在身後時,便直接便要打開門出去,卻是剛一伸手要去開門,門便猝然打開,顧南希走進來,臉色平靜,見她這抬起手的動作,便隨手慢慢關上門,顧遠衡沒有再進來。
「剛剛吐的那麼嚴重,現在怎麼樣了?」他一邊輕聲問,一邊拿起手機給醫生打電話,卻是對顧遠衡剛剛來過的事避而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