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直接掐腰在他面前吼:「看什麼看!沒見過不梳頭不洗臉的女人啊!」
他笑了一下:「沒見過這麼狼狽,卻還這麼理直氣壯的。」
季莘瑤朝他努了努嘴,餵他喝粥,須臾護士來查床,又給他量了體溫,做了其他一系列檢查,確定已經沒什麼事了,但醫生建議他在醫院休息兩天,顧南希卻說一點小病沒必要休息,如此一來,醫院也沒人敢強留他,即便季莘瑤勸他休息,他仍是堅持去上班,最終,她也還是妥協了。
他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他旁邊,她歪頭看著他:「怎麼,不嫌棄我狼狽的滿頭凌亂像個瘋子了?弼」
他微笑,眼神卻是略有幾分嚴肅:「季莘瑤,以後別再任何情緒激動的時候橫穿馬路,記住沒有?」
「你怎麼像個老媽子似的,現在生病的人是你好吧?」她瞪了一眼。
他卻只是輕笑。
她是不是真的逆生長了,怎麼此刻的心情像是一個小蘿莉,這淺淺的一笑竟讓她心頭不住的悸動,她輕輕靠過去,終於咧嘴一笑:「我記住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想到單縈酒意酡紅的臉頰,和那雙水眸望向他們時,低低的說的那句:「顧南希,我們認識了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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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連續兩天,季修黎的電話都是無法接聽的狀態,季莘瑤急的趁著午休的時間去各大酒店查找他的入住記錄,最後實在沒辦法,正想托人去機場查查看他是不是已經當天直接買機票飛回了f市,卻忽然被蘇特助的一個小助手堵在了公司門口。
「季小姐,這是市長叫人查到的記錄,說是對您有幫助。」那個小助手將一疊a4紙交給她。
她低頭一看,竟是季修黎這兩天在g市內酒店下榻的的記錄,他沒有回f市,卻是在g市軍辦的一處國際型酒店入住,因為離近郊區,所以她一直沒有去這家酒店去查過。
她歎了口氣,對那助手友善的笑了笑:「謝謝。」
那家酒店的名字叫綠林酒店,待她到了綠林酒店時,以政務報道部的特權以及言語施壓,查到季修黎的房間號,更又直接拿出戶口本道出兩人姐弟的關係,酒店的工作人員才敢將他房間的房卡交給她。
終於找到季修黎時,他身上正裹著有些鬆散的浴袍,和一個年輕女人靠在酒櫃邊親吻,滿房間的酒氣是第一個侵入季莘瑤神經裡的東西,她不敢置信的盯著那抱成一團靠在酒櫃邊皆一身凌亂的男女,驟然咬牙切齒的走過去,恨恨地一把將他們分開。
季修黎似是喝了很多的酒,一身的酒氣,被她這用力一拽,頓時腳步不穩的向後踉蹌了兩步,直接跌坐在床邊。
那個衣衫凌亂的打扮的像個狐狸精似的女人頓時尖叫出聲:「你誰啊?」
「滾出去!」季莘瑤面無表情,手指向門外:「滾!」
「你他媽叫誰滾呢?哪來的瘋子?跟老娘大呼小叫的!想搶男人想瘋了吧你!」那女人頓時急了,伸手就要來抓她的頭。
季莘瑤深呼吸一口氣,側頭冷冷看了一眼坐在床邊不動的季修黎,反手握住那女人向自己頭上招呼過來的手,一個反轉就將她擒住,在那女人尖叫出聲時,從包裡掏出幾百塊錢扔到她身上,驟然將她推向門口:「滾!馬上滾!」
那女人一看就是個不知從哪個夜總會粘著季修黎過來的小姐,一看見錢,當即不再撒潑,卻還是不怎麼甘心,低低罵了她一聲,卻是在對上季莘瑤冷的幾乎能凍死人的眼神時,一扭頭轉身就跑了出去,走之前還罵了句:「神經病!」
房門被那女人跑出去時隨後重重關上,瞬間,滿是酒氣的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季莘瑤氣的心口起伏漸大,雙眼死死的盯著那坐在床邊閉著眼睛不動的和她相依為命二十幾年的季修黎。
「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兩天?」她擰眉,盡量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卻仍是忍不住想要火。
他不動,靜坐在床邊,彷彿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的充耳不聞。「這兩天你就住在這裡?和這種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她咬牙:「季修黎你什麼瘋?你從來都不是這樣!為什麼突然要這麼做?!」
見他不動,她急的直接大步走上前,兩手死死揪住他浴袍的領口:「你說話!別跟我在這裝死!有什麼你都跟我說出來!少他媽跟我藏著掖著!你說話!說話啊!」
她用力揪著他的領口,使勁兒的搖晃:「你說話!」
終於,他微微動了動,略略抬起頭,幽暗的眸光淡淡掃了她一眼,卻是毫無溫度,抬起手將她的手揮開,便旋身到酒櫃邊給自己開了一瓶酒。
季莘瑤驚愕的看著他開酒的動作,驟然衝上去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酒瓶,忍著想要一瓶子砸死他的衝動,雙眼直對著他的眼,嚴肅而絕然的吼道:「季修黎!你想氣死我是不是!」
終於,他欲再去拿酒的動作頓了頓,略有些遲疑的偏轉過頭,不冷不熱的看了她一眼。
見他終於肯看自己,季莘瑤吸了一口氣,把手中的酒瓶放在一旁,目光直瞪著他並沒有醉的太過,仍然十分清醒的臉:「你想喝酒?可以,你姐我無條件奉陪!但這之前你必須給我說清楚,你現在這種種做法究竟是在幹什麼?我是你姐姐,你難道連我這個唯一的親人都不要了?!」
「唯一的親人?」他彷彿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忽然的就笑了,鄙夷的看他一眼:「季莘瑤,你確定你是我唯一的親人?在這裡跟我裝什麼傻?」
她一時語塞,就這樣不可思議的瞪著他:「你到底知道了什麼?」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我都和道。」他沉聲說了這麼一句,便拿起桌上那支酒瓶,轉身仰頭便打算直接一飲而盡。
她伸出手用力去抓住他的手:「別喝了!修黎,無論如何你都把事情給我說清楚,不許再喝酒!」
「你憑什麼管我?」他驟然回頭,冷冷看她。
「廢話,憑我是你……」姐姐兩個字還未出口,她便被他眼中那份冷凝和嘲諷激的說不出這兩個字,不由的直瞪著他,仍堅定道:「你曾經說過,我們兩個是互相的唯一,誰都無法代替!這是你自己說過的話!」
結果季修黎只是冷哼了一聲,彷彿不置可否。
見他這種態度,季莘瑤氣結,伸手去掐他的胳膊:「你個臭小子!轉過身來好好和我說話!少跟我鬧彆扭!」
季修黎被她掐的一疼,卻是沒甩開她,只是站在原地,漠然不語。
這房間裡滿是酒氣,季莘瑤被熏的不舒服,走過去打開窗子,想把酒味散去,回頭時,便看見季修黎正淡淡看著自己,眼神有幾分自嘲的意味。
她一頓,不由的蹙眉:「季修黎,咱不鬧了行嗎?我找了你整整兩天,我還以為你回f市了,打你電話你一直關機,結果現在才知道你在這裡鬼混,你從來都是學校裡的優等生,成績優秀人品也素來沒差,為什麼忽然要這麼放縱自己?不管生什麼事,不管你已經知道了什麼,也不該這樣做!」
季修黎默不做聲。
「我問你,你是什麼時候知道自己和我沒有血緣關係的?」她沒好氣的說。
他緊抿著唇,偏轉過頭去。
「你說啊!」她提高了音量。
「說什麼?」他冷著臉:「說我是被媽從孤兒院帶回來的?說我前幾年來往於y市,在一些故人口中知道了過去的真相?說我因為知道自己和你沒有血緣關係之後開始漸漸收不住自己的感情?說我幾年前就已經對你季莘瑤有了非份之想?說我看著你現在的幸福,除了退避三舍不去打擾之外別無它路?!」
他驟然凝眸冷眼看著她,字字句句如泣血,亦如深藏心底許久的東西驟然被她逼的脫口而出。
季莘瑤忽然覺得自己的掌心漸漸變的有力,彷彿忍不住想要上前直接煽他一個耳光,卻是硬生生的忍住,站在窗邊,身後是自外面吹進來的微涼的風,讓她的腦子時刻保持清醒。
說我因為知道自己和你沒有血緣關係之後就開始漸漸收不住自己的感情……
說我幾年前就已經對你季莘瑤有了非份之想……
這樣的兩句話,徹底的轟塌了她心裡所有的穩固的城牆,雙眼死死的瞪著他坦然的卻明顯是在自嘲一樣的表情,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是你逼我說出來。」見她的眼神是無法接受,甚至竟染了幾分惶然,他落落失笑,將身上的浴袍攏了攏,閉上眼歎了口氣,彷彿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季莘瑤,我本來想給我們互相至少留一分餘地,你不必中傷我,我也不必讓你難堪,可現在,你把我的餘地都擠走了。」他笑的有些悵然,落寞而蕭索:「如你所說,我們二十幾年相依為命,在最困難的時候一起險些在地下室裡像乞丐一樣的餓死,一起喝雨水,一起吃著一鍋鍋白菜湯卻幸福的笑的像兩個傻子,你猜猜看,在我知道自己和你沒有血緣關係之後,我的心境是經過了多少變化?才能幾年來都這樣坦然的面對你?」
「還有……」他皺眉:「在我前幾年打算和你說破這些時,你和安越澤走在了一起,儘管很小的時候你就知道我和你沒有血緣關係,可你依然把我當成親弟弟去看待,我知道有些東西或許不該戳穿,一但所有事情都說破,我和你之間,恐怕所有的情分都變轉變,以你的性子,必定會躲的我很遠,所以我忍受這麼多年,只想拚命的工作為了你做些事,只想等你離不開我的時候,說穿這一切,我以為總有一天我們會順理成章的走在一起,可我沒想到……」
他長舒了一口氣,似笑非笑,終究沒有再說下去。
她盯著他,一句話不說。
他亦是靠站在酒櫃邊,沉默的望著她。
許久,季莘瑤才恨恨的握緊藏於細中的拳頭,冷靜冷靜再冷靜,才正色的說:「季修黎,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頓了頓,才堅定的看著她:「我當然知道。」
季莘瑤忍著心頭的惱怒,不去火,沉默了許久,才壓抑著嗓音道:「無論如何,你也不能這樣放縱自己,以後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遠一點,別喝這麼多酒,有什麼事情我們都可以好好談,無論我能接受還是不能接受的事情,我都可以平靜的來聽,修黎,別這樣傷害自己。」
「我和那女人沒什麼,還什麼都沒有生,就被你打斷了。」他沉聲道,卻似是因為她這般的冷靜而有幾分訝異。
她蹙了蹙眉,被他這滿不在乎的語氣的心肝兒疼,但知道自己現在無論如何都要忍,至少她不能和修黎真的從此形同陌路,二十幾年一起走過來的親人,她就算失去一切,也不能失去季修黎。
季莘瑤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思緒已經亂成了一團麻,怕自己一時間搞不清方向,便壓抑著自己的火氣,輕聲說:「你先在這家酒店休息,我過兩天再來找你。」
她需要,先讓自己的思緒不再這樣凌亂,或許才能找到解決這一切的方法。
說罷,便逕自與他擦身而過,渾身都在緊繃著,一刻都不停,打算直接離開。
卻是剛在他身邊走過,手腕便驟然一緊,她一驚,還未開口,人便已被他扯了回去,身體被他輕輕壓向酒櫃,他的頭慢慢的俯下來,認真而專注的看著她,眼神裡的掙扎那樣的顯而易見。
不!
季莘瑤心頭急呼,抬手就要推開他,卻反被他擒住,牢牢將她的手按在她身邊,目光直視著她眼中的惶然,眼神愈加的深暗。
這是季莘瑤第一次在面對季修黎的時候感到害怕,這個曾經與她一起互相依偎著取暖的人,僅僅比她小了幾個月的修黎……
他忽然緊緊握住她的手臂,俯便要吻下來,她低呼:「修黎!」
她這一聲急呼,使得他的唇在她唇上一指之外停下,深邃的目光牢牢鎖著她的眼,許久,似是終究被她這樣親切而理智而呼喚而找回了神智,不再因酒意而迷醉,猝然向後退開身子,放開了她。
從綠林酒店出來時,季莘瑤抬頭望天,只覺得眨眼之間,天空的顏色都變了。
為什麼會這樣……
開車駛向公司時,路過檢察院附近,她下意識的向檢察廳瞟了一眼,卻陡然看見那個噁心的徐督察滿臉堆笑的上了一輛紅色的寶馬車。
她瞇起眼,遲疑的看著那輛遠去的紅色寶馬,索性將車停在附近較隱蔽的地方,直接打了一輛計程車跟了過去。
這個徐立民會忽然升到檢察院督察的位置,背後的靠山恐怕背景是真的不小,她倒要看看,這混蛋的靠山究竟是誰。
待到那輛紅色寶馬在距離檢察廳兩條街開外的一家咖啡廳停下,季莘瑤讓司機將車停在離他們有一百多米的地方,悄悄的站在一棵枝繁葉茂的盆栽後邊,盯視著他們走進咖啡廳的方向。
不需要靠近,她便直接看清了從那輛寶馬車的駕駛位走出來的帶著墨鏡的年輕女人。
那是……季程程……
季家在軍區政界的地位自然不容小覷,季程程因為家族的關係,人脈甚廣,想將一個人提拔到某市做督察,實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在一看見季程程的背影后,季莘瑤便已是瞭然,握在盆栽枝葉上的手緊了緊,看著那徐的王八蛋跟在季程程身後,那卑躬屈膝的恭恭敬敬的樣子,不必靠近的去聽什麼,便已經清楚。
看來這位徐督察幫季程程做過不少事,近年來季程程的人脈越來越廣,恐怕她藉著季家的權利偷偷提拔起來的這些為她做事的人,不僅僅是徐立民這麼一個。
季莘瑤忽然很想笑,心如潮湧。
這麼多年,表面上看起來撒潑無腦的季程程,竟然在手下培養了這麼多條勢力與途徑,怪不得她什麼消息都知道的這麼快,這個徐督察,該不會是她安插在g市盯著自己的眼線,還是……僅僅是單純的提拔?
從小就在何漫妮的熏陶下變的如此利慾熏心,小小年紀就知道為自己鋪路,甚至會利用季家的權利而做太多太多的事。
這樣的季程程,她不知道是可笑還是可怕。
然而就在她回身正要離開時,驟然,眼角的餘光瞥見對面的花壇對面,兩個神情鬼祟的男人盯著,在她轉過頭去時,那兩個男人便若無其事的轉身,彷彿剛剛只是她的錯覺。
她頓了頓,腦子裡恍惚閃過小暖的身影,忙給她打去電話,在確定小暖沒事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看到這兩個人,想起顧南希曾說過,身邊現任何可疑的人都要及時告訴他,她不確那兩個男人究竟是不是跟蹤自己,也不確定究竟是誰派來跟蹤的人,看了一眼時間,便直接打車回了檢察院,找到自己的車子,開車去了市政廳。
到了市政廳時,蘇特助說顧市長不在,兩個小時前就出去了。
她打電話給顧南希,問他在哪的時候,他滯了一下,就是那麼一下,已足夠讓她猜到他在做什麼。
……
季莘瑤去了兒童醫院門口,顧南希的車就停在醫院的路邊,他站在車旁等她,目光沉靜。
直到她看見單縈牽著小魚隨後在醫院門前走出來時,季莘瑤承認自己當時有種被萬箭穿心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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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鯨魚這幾天在拚命碼字,準備過幾天來一次大爆的三萬字加更,嘿嘿∼∼∼馬上清明節假期了,祝親們假期裡玩的開心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