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以你顧南希的身份,就這樣娶了一個無名無姓又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女人,真的會甘心麼?」她不以為然的抬起纖長的雙臂,輕輕環胸,在陳局長和韓部長轉身與其他人交談著離開時,冷笑著說了句,又側上上下下打量著季莘瑤,嘴邊泛著明顯的不屑。
季莘瑤始終沒有開口,僅是淡淡看著眼前傲然的女人,打心眼裡冷笑。
她確實無名無姓普普通通,但總也比她這種自以為叼著金湯匙出來目中無人連別人的老公也想染指的名媛要好上太多。
卻是頃刻間,她便自己又有些不解。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需要跟這樣一個狗眼看人底的女人耿耿於懷?
「殷小姐這番玩笑開的可有些大了,什麼身份不身份,真愛無國界,何況這區區身份地位。」顧南希挑眉。
「是嗎?」殷桐揚著秀眉,抬手將波浪似的秀向頸後輕輕一撩,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退卻避讓,睨了一眼笑意並不達眼底的季莘瑤:「我想對顧市長說幾句話,你看行麼?弼」
她這明顯是讓季莘瑤避開,季莘瑤淡然如初的看看殷桐眼中的篤定,彷彿知道她一定會自慚形穢的走開一樣,然而她卻沒有動,不僅她沒有動,顧南希的手同時在她腰間輕輕扣牢,顯然也沒打算讓她走。
她自己的丈夫既然在這裡堅持著她的地位,她為什麼要走?
「殷小姐想說什麼,莘瑤不是外人,直接說就可以。」顧南希依舊笑的那麼若無其事,彷彿看不出眼前殷桐的眼裡已經隱隱有了火氣。
季莘瑤扯開一絲笑臉,笑的幾分無恥:「是啊,不必把我當外人。」
殷桐面色微凜,冷哼一聲,斜斜看了她一眼:「季小姐真是有趣。」
「怎麼呢?」季莘瑤滿臉無辜的歪著頭。
彷彿是才現季莘瑤要是真想氣人的時候,有著絕對的天份,顧南希睨了她一眼,眼中隱隱有著幾分興味。
「沒怎麼,就是現有些人不怎麼識抬舉,還真把自己當根蔥了。」殷桐冷哼了一聲,隨後又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看明顯對自己視而不見的顧南希,冷著臉轉身走開。
看著那殷桐傲然走開的背影,季莘瑤不言不語,眼中也沒什麼勝利的表情,只是打量著那女人的背影,猜的出來她不會善罷甘休。
「人都已經走了,還看?」
顧南希的聲音忽然在她身旁響起,她募地回過神看向他:「怎麼?你不捨得?」
他眼角微微一動:「季莘瑤,你該不會是在吃醋?」
季莘瑤懶洋洋的冷哼了一聲:「我是在維護我自己的尊嚴。」
他頓時挑眉輕笑著看她,她巧妙的從他的臂彎裡走出,旋身看向他眼中那一絲不明意味,勾了勾唇:「就算我不會入戲太深,但好歹也要維護自己的尊嚴是不是?既然你已經在這種場合將我介紹出去,那我總不能看見有人明止張膽的想染指我老公的時候,在旁邊唯唯諾諾的像個受氣的小媳婦。」
他淺淺一笑:「如果我先入戲了呢?」
說完,便笑著轉身與身後走過來的一位身著軍裝的中年人握手言笑。
季莘瑤卻是在剎那間心頭「咯登」了一下,震愕著看著他的背影。
她怔然的盯著那道氣質非凡清雅挺拔的身影。
大概半個多小時後,晚宴開始,雖這場慈善晚宴是由政府舉辦,嚴肅中卻也有著幾分隨性,政要三三兩兩的各自分站,中間有個偌大的舞池,稍微年輕一些的男女都走過去隨著優雅的樂聲跳著舞,分散四周的酒席間已坐滿了人。
顧南希依然在與剛剛那位穿軍裝的男人在攀談,季莘瑤無聊的坐在旁邊的桌旁,時不時吃點東西,目光卻是偶爾瞟著顧南希的方向,心裡依舊在掂量著他剛剛的話。
他幹嗎把話說的不明不白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她想到了一種可能,卻又怕是自己想多了,或許他只是一句玩笑話,但他又不像是在開玩笑,她這半個多小時心裡都沒消停過,一直在斟酌著他那句話的意思。
就在宴會熱鬧的時候,忽然,門前走進來幾個人,吸引了眾人的視線,季莘瑤亦也現門前似乎又走進來什麼大人物,忍不住轉頭去看,直到看見走進來的竟然是季秋杭時,整張臉都僵了僵。
季秋杭近兩年已是中央軍委下屬y市區軍的參謀長,是軍委界的一把手,在國內畢竟是數一數二的大人物,無論去到任何地方,排場都十分宏大,剛一走進來,不少政要便迎了上去打招呼。
在季秋杭走進來時,顧南希看見是他,下意識的垂眸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季莘瑤。
季莘瑤已經雙拳頭緊纂著放在腿上,指甲深深嵌入手心,臉色略有些蒼白,面無表情的直視前方,不再看門前的盛況。
「大家該吃吃該喝喝。」季秋杭笑呵呵的擺了擺手,剛一走進來,在他身後又同時走進來一位保養的十分年輕的中年女人,和年輕美麗的季程程。
季秋杭與迎過去的幾位政要握了握手,然後便被招呼著去了裡邊和眾人言談,那邊季程程卻彷彿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拉住那位中年女子的胳膊,在她耳邊悄悄耳語,那個中年女人便回眸環顧四周。
季莘瑤緊握成拳的手在腿上已是骨節泛白,直以到季程程忽然在那邊朝她這一邊指了指,那中年女人朝這邊看了過來,當即臉色一變。
「季莘瑤!」眨眼間,季程程走了過來,聲音不高不低,卻是當即便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因為她的口氣很不善。
季莘瑤面無表情,緩緩站起身,緊纂的手深藏於袖中,轉眸淡淡的看著季程程眼中泛著的精光。
如果她猜的沒錯,他們一家三口忽然空降這場晚宴,應該就是季程程不知從哪個途徑知道了她和顧南希在這裡,於是帶著父母過來對她興師問罪,打算連她新的生活新的環境也摧毀的徹底,不讓她有一絲的活路。
「真是沒想到啊,你這種下賤的小三生的賤貨,竟然越來越喜歡攀上這大雅之堂了∼」季程程彷彿沒注意到站在不遠處的顧南希,只是雙眼死死的盯著季莘瑤面無表情的臉。
周圍的嘈雜聲瞬間全部安靜了下來,每個人的目光都瞬間看向她們這一邊,眼神各有不同,但更多的卻是疑惑和探究。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季程程走上前,驟然拽住季莘瑤的手腕將她的手抬了起來,笑瞇瞇的對著四周說:「這個女人就是當年那個在軍區鬧的沸沸揚揚的著名的不要臉的女人生下的……」
話還未說完,季程程的臉色忽然一僵,怔怔的看著從燈光略暗的地方走出來的顧南希,顯然是一直沒現他就在旁邊。
一對上他的眼神,她握在季莘瑤手腕上的手立時又重了幾分,目光染了一絲忐忑。
季莘瑤吃痛的蹙了蹙眉,轉面無表情的看著季程程眼中那彷彿報復似的快感:「放手。」
季程程的眼神迅從顧南希的臉上轉開,陡然轉眼冷笑著看著季莘瑤眼中的淡冷:「怎麼了?小賤人也敢跟我囂張了?我告訴你季莘瑤,這裡是y市,你少在這裡給我裝,拿出你的狐媚樣來給大家看看,你是怎麼學當年你那個不要臉的媽媽一樣,現在又來勾引別人青梅竹馬的愛人!」
這一邊的搔動引來了季秋杭的注意,季秋杭遠遠的穿過人群間的縫隙看見她們那一邊的狀況,隱約看見季莘瑤的背影,頓時面色一僵,推開人群緩步朝她們走過去。
「我讓你放手!」季莘瑤垂眸,看著季程程握在她手腕上的手。
季程程一聽,不僅不放,更是用力掐緊她的手臂,狠狠的在她手腕上擰了一下。
季莘瑤擰眉,驟然便要抬手推開她,卻是赫然,手腕上一鬆,幾乎被冰冷的空氣禁錮住的身體剎那間被一片熟悉的溫暖包圍,她一愣,只見顧南希奪過她那只正被季程程蹂躪的手臂,反手扣住她的肩將她拉在他身前,在季程程不甘心的瞪過來的同時握住季莘瑤緊纂的拳頭。
「程程,你不是孩子了,別太過份。」顧南希的眼色是為人兄長般的嚴厲,手卻是不容季莘瑤逃開一般牢牢將她扣在胸前。
季莘瑤臉上的隱忍愈加的顯而易見,她抬眼,看著季程程眼中的怒火和已經朝這邊走過來的季秋杭與何漫妮,緊纂的拳頭被顧南希的掌輕輕覆住,又果絕的將她五指輕輕攤開,阻止她再繼續用指甲摧殘自己的手心。
「我過份?我怎麼過份了?你跟這個下賤的不要臉的女人結婚,就對溫晴不過份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中秋節前一天溫晴被季莘瑤推下水,頭撞在石頭上,現在額頭上還有一塊紅腫的疤,這個惡毒的女人不僅搶了我最好的姐妹愛的男人,還害她毀了容,我不罵她我罵誰?我哪裡過份了?」季程程滿眼的委屈和不甘心,用力嚥下被顧南希的目光震的滿心的惶恐,壯著膽子大聲呵斥。
「看清楚現在這裡什麼場合,你要無理取鬧也要找對地方!」顧南希面色疏冷,眸光清冽如泉,儒雅中帶著不再柔和的犀利:「你以為這裡是在辦家家酒,任你胡鬧!」
「你竟然這麼護著她?!」季程程驟然紅著眼指著被他牢牢按在胸前的季莘瑤:「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親表妹!這個女人是當年險些破壞了我們家庭的那個賤女人的孩子!我早就告訴過你了,你幹嗎還要娶她!你這麼護著她幹什麼?!你……」
「程程!」已經走近的季秋杭驟然低喝一聲,但卻並無多少嚴厲,僅僅是在女兒就要在眾人面前丟臉時適時的打斷她將要出口的胡話:「閉嘴!」
季程程頓時禁了聲,回頭看向走過來的季秋杭:「爸!季莘瑤不念咱們家的養育之恩在外邊野混了七年!這種不孝的女兒您難道還要認她?!」
一說完這句話,季程程便又瞪了一眼季莘瑤,哼聲哼氣的轉身走到何漫妮身旁。
何漫妮站在季秋杭身後,絲毫鋒芒都不露,順手拉過女兒的手,彷彿安慰,目光淡淡的落在季莘瑤身上,須臾看向將季莘瑤護在懷裡的顧南希時,細眉暗暗蹙了蹙。
季秋杭雙手背在腰後,表情沒什麼溫度,看著季莘瑤轉開頭去冷冰冰的側臉:「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來y市,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回家?在你眼裡還有我這個父親嗎?」
季莘瑤冷笑,沒有去看季秋杭,雙眼直視前方,打心眼兒裡的冷笑。
看看,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女兒懷著滿腹的冤屈苦楚含怨帶恨的離開家七年,七年不見,見面第一句話就是這樣毫無感情的質問。
見季莘瑤不理會,季秋杭略有不滿的看了看她,然後將目光轉到顧南希身上:「南希啊,這是我們的家事,程程是任性了些,說話做事不分場合,可莘瑤她……」
「姨夫。」顧南希沒什麼表情,聲音亦是淡淡的,摟在她肩上的手卻是凝聚了所有的力道,彷彿在支撐著她的身體,又彷彿不打算放手一般:「不管莘瑤在你季家是什麼身份,現在在我這裡,她是我妻子。」
季莘瑤深吸了一口氣,抬起眼看向顧南希清俊的臉那抹平和的表情,冷硬如冰的心頭彷彿被什麼溫暖的東西化開,被他握在掌心的手不再僵硬的抗拒。
「南希,這個婚你結的實在是太草率了。」何漫妮忽然歎息著說了一句,眼裡是做為長輩的對孩子婚姻的失望和不滿。
何漫妮是何婕珍的妹妹,顧南希的阿姨,她說出的這句話,更讓季程程理直氣壯的哼了聲:「是季莘瑤這個狐·媚子耍手段爬上南希哥的床,用輿論製造話題,逼得南希哥跟她結婚!這種女人真是賤透了!我們季家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賤人!」
「程程!」
不待微微眉的顧南希開口,季秋杭驟然低斥了一聲:「南希說的沒錯,這是什麼場合?你說今天南希會在這裡,我就帶你們母女過來看看,誰知道你這丫頭明知道莘瑤回來了卻不告訴我,反在這裡揭那些陳年舊事!家醜不可外揚你懂是不懂?!」
說時,季秋杭募地轉眼瞪向季程程,季程程臉色一凜,轉眼委屈的靠向何漫妮:「媽……我是替溫晴打抱不平,你也知道溫晴有多愛南希哥,可他們卻……」
「這不是季參謀長一家嗎?」忽然,就在這邊戰火硝煙正盛之時,一道聲音插入了進來。
殷桐笑著走到這邊,打量了四周人的眼神和眼前的狀況,挑眉一笑:「生什麼事了?怎麼大家的臉色都這麼難看?是我錯過什麼了嗎?」
顧南希眸色波瀾不驚的淡淡看了一眼殷桐,季莘瑤卻沒什麼表情,他們都心知肚明,這一會兒眼前生的狀況早都被這個女人收入眼底了,明顯是故意過來湊熱鬧想趁機落井下石的。
然而他們兩人都沒有回應,顧南希此時在季莘瑤身邊溫和而略帶強勢的將她護在他這裡,垂眸看著她的臉,眼中有隱隱的幾分呵護和關心。
季莘瑤抬眼,就這樣與他對視,四目相對的瞬間她由衷的彎了彎眉眼:「我沒事。」
這場婚姻帶給她的不僅僅是未來的改變,她彷彿已然從一個人的被孤立的獨行者,變成了有另一個人這般溫暖的站在她身邊捍衛她的尊嚴。
這邊他們兩人的相視淡笑,在這場不見鋒芒的硝煙中彷彿已不必再有任何口舌相爭便已勝了一籌,此時無聲勝有聲,在一旁看著這一切的殷桐要是在這種所有人都能看出 來他們夫妻恩愛的當口還要落井下石,恐怕她是連自己的名聲也不要了。
然而殷桐當然沒有季程程那麼愚蠢,看看眼前的狀況,便只與季秋杭打了個招呼就轉身走遠。
而季秋杭亦也只是蹙著眉,冷冷看著他們:「你們結婚的事情既然已經是定局,我也沒法再說什麼,但是莘瑤畢竟是我女兒,南希你總該讓我和她說些話。」
「要說什麼?」終於,季莘瑤在季秋杭話音剛落時便開了口,轉過眼,澄澈的雙瞳就這樣看著眼前那道貌岸然的男人:「季參謀長,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話是有必要說的。」
七年,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站在這些人面前唯唯諾諾的季莘瑤,她的週身是她自己親手鑄造了七年的壁壘,她目光的冰冷絕然和這漠視的態度皆使季秋杭和何漫妮略有些詫異。
「如果你想問你的兒子季修黎在什麼地方……」她故意將『你的兒子』這四個字咬的極重,目光不無諷刺的看著眼前眉頭緊鎖的一身軍裝的男人:「那你恐怕是問錯人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季秋杭喝斥了聲,明顯對她這種漠然冰冷的口氣十分不滿:「你離家出走七年也就算了,現在站在你自己親生父親面前就該拿這種態度和我說話嗎?」
「我離家七年怎麼了?難道季參謀長你是想說你很關心我嗎?虛偽不虛偽?」季莘瑤冷笑:「還是算了吧,大家都經過多年的教育,好不容易才披了這麼一張人皮,何必一定要弄個原形畢露呢?」
她說話間,面色是傲然的,只有顧南希能感覺得到她渾身繃的有多麼的緊,能感覺到她彷彿全身血脈在逆流一般身體越來越冰涼。
相較於季莘瑤渾身僵硬的亮出那一身的刺,顧南希卻是溫和的將她輕輕按在懷中,幽淡的薄唇微動,語調從容自然:「姨夫,在口口聲聲指責她的同時,您更該想想這一切的根源是由誰的錯誤而導致。」
說罷,顧南希便在季秋杭瞬間鐵青了臉的同時果絕的扣住季莘瑤的手指,轉身走開,在她步伐一頓的剎那回眸看她,面色清冷,微微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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