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來勢洶洶的冤死嬰兒,連生完全沒有了先前的憐惜之意,金剛杵大開大合,殺得怨嬰們哭叫連連。血腥味引來了大片的陰獸,蜂擁而至,舔舐(和諧)著小孩的血肉。
連生轉身就朝山下跑去,可惜一路上全都是刀片和劍鉤,劃得連生雙腳,遍體鱗傷,鮮血淋淋,不得不亦步亦趨。
「連生!現在什麼情況?」杜萌的聲音從金剛杵內傳來。
「非常不好!我現在正被一大群小鬼追趕,山上又到處是刀片!」連生上氣不接下氣道。
「不是告訴你不要跟鬼物直接接觸嗎!」杜萌火冒三丈道,「你自己看著辦吧!」
連生停住腳步,如履薄冰般走在刀片之間的空隙中,後面的嬰孩被陰獸啃食了一多半,有幾隻陰獸試圖向連生撲來,不過還在半空中,就被刀片劃開了肚子,內臟留了一地。
連生無法繼續趕路,心生一計,盡全力用金剛杵打下了一塊較為寬大、狹長的刀片。
「匡當」
連生撇下一塊刀片,重新念動穢跡金剛真言,一圈金光罩住身體,雙腳踏在上邊如踩著滑板似的,順著陡坡就下去了。
連生就這樣踩著刀片,不斷調整著姿勢,從刀山上的尖刃滑了下去,一路上險象環生,有好幾次差點就被利刃穿破了身子,途中還有許多嬰孩受業力感應,不斷向山上爬去,刀片穿破身子,大小腸拖了一地,血流一片。
「唉!這些小鬼真是造孽啊!」連生就這樣踩著這些小鬼的腦袋跑到了山下。
「唔,有活人氣息!」一個身上插了根鋼管的男人,將血窟窿的眼睛望向連生。
「這下怎麼辦!」連生慌了,因為他現在失去杜萌護身金光的保護,無法飛行,又神通全無,簡直就是羊入虎群。
「不行!我必須先把彭小妹找到再說!」
連生從山坡滑下來的壯舉,吸引了眾多的枉死之人,此類鬼物一但聞見活人氣息,便會蜂擁而至,將人陽氣吸盡,務必變成和他們一樣才肯善罷甘休。
「喂!杜萌!我該怎麼辦!」連生一邊跑著,一邊呼叫陽世的杜萌。
金剛杵閃現著微弱的光芒,傳出一陣杜萌微弱的聲音,「你這個大笨蛋,快把彭小妹找到,才能打開鬼門,不要過度使用金剛杵,否則就失去與陽間的聯繫了」
「啊?」連生左右為難,不能打,看來只有跑了。
連生無視後面大群的死鬼,就拖著被刀片劃得稀爛的雙腳,繞著刀山跑,不過跑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小妹的魂魄,反而把整個中陰界的鬼物都吸引過來了。
「活人啊!有活人啊!」
「殺了他啊!殺了他!」
連生冷汗淋淋,不知不覺已經被大批的死鬼包圍了,裡三重外三重,看來插翅難逃,生命就要在這結束了。
「阿柴他們果然說得沒錯,都怪自己多管閒事,這下反而要把小命丟在這裡了。」
就在這時,灰茫茫的天空中灑下一片佛光,晃得連生睜不開眼,只見一人翩翩如同鶴影,虛空之中凝聚成一朵朵的紅色火蓮,那人就這樣一步一紅蓮,至天空漫步走了下來,唱道:「老衲名喚佛不渡,倚杖歸去林深處。孤燈夜行瞎子腳,困頓折枝和衣宿。敲一路,念一路,禪機千唱人不悟。但求濟癲招我飲,花下半斂袈裟布。」
連生看的仔細,原來是一個二十多歲的俊俏和尚,頸掛一百零八顆菩提佛珠,手持拂塵,身著一襲素白青絲袈裟,額頭一枚硃砂痣,赤腳,但手腕、腳腕處,皆有釋門七寶金鐲,此等風貌,猶如菩薩倒駕慈航,佛陀普度眾生,眾鬼物皆伏地拜服。
佛不渡手結施食印,檀口一張,念唱出一段玄妙的經文,而後拂塵輕輕一掃,空中瞬間降下無數甘露,將圍困連生的眾鬼,盡皆度化而去。
那和尚將目光聚向連生,道:「這位道友,你為何置性命不顧,深陷這無邊中陰界?」
「敢問,尊者是何方仙佛?」連生雙手合十感激道,「我是受人所托,前來超度一個枉死的胎兒。」
「哈哈哈,道友折殺我也,貧僧罪孽深重,哪敢當什麼仙佛!」佛不渡笑道,「在下乃梓州火蓮山一鄉村鄙僧,佛不渡是也!」
佛不渡落在地上,用拂塵在連生身上,上下一掃,渾身頓時煥然一新,連生早先被刀片插破的皮膚,也復原如初。
「我觀道友隱隱有我佛門金光,但為什麼法力全無,竟敢捨身下界?」
「一言難盡啊!」
連生遂把自己法力被封之事,以及與王阿姨一家的遭遇,挑重點的告訴了和尚佛不渡。
「道友此等大無畏的精神,叫我等慚愧啊!」
「不敢當,敢問道友為何下界,冒險沾染此間無邊業力?」
「貧僧罪孽深重,早已不在乎這些了,我曾立下宏願,勢必要度化中陰界的無數亡魂,方登極樂。誰知,你我有緣,碰巧解了你的困境。」佛不渡精神一震道。
連生沒有在意佛不渡所說罪孽深重之事,道:「道友真是功德無量,還望道兄再幫我一次,將彭小妹找到,也好了卻這一樁事。」
「善哉!正合我意!」佛不渡爽快答應道。
連生將金剛杵遞給他,佛不渡上下摩挲,金剛杵金光大現,竟飄向空中,向刀山某處飛去。
「起!」
佛不渡一發功,便攜帶著連生,追尋著金剛杵而去,飛了一會兒,金剛杵便指著山腰處的某個地方,靜止不動。
「到了。」佛不渡道。
連生望山腰一看,只見一個血跡斑斑的小女孩,直直插在刀尖上,就像一串糖葫蘆似的,一股怨氣直衝雲霄,空餘一種恐怖詭異的感覺。
「罪過罪過。」佛不渡說完,便把佛珠一拋,念動真言,菩提佛珠便繞著彭小妹浮動,佛光照在她身上,但小妹的怨氣仍然沒有一絲消散。
「咦?怎麼回事?」佛不渡稍稍動容道,「為何超度不了!執念如此之重!」
「讓我來問下,你繼續唸經。」
連生慢慢靠近彭小妹,問道:「小妹,難道你就不能放過你的親弟弟嗎?」
彭小妹雙眼泣血,聲音極其嘶啞道:「我要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連生不自覺地後退幾步,繼續問道:「你們有什麼仇怨,何必如此。」
「我要殺了他們,我恨呀!我恨呀!」
彭小妹的血越流越多,最後變成了黑色的污血,山上其他的嬰孩似乎受到感染,都齊聲喊道:「我要報仇啊!我恨呀!我要殺了他們呀!」
這座刀山上的所有怨氣,竟然隱隱有合流之勢,凝結成了實質,將菩提佛珠的佛光穩穩壓了下去。
「這妮子居然如此厲害!」
佛不渡迅速將連生提上半空之中,遠離危險的刀山,收了佛珠,立在一旁靜靜觀看。
「待我用慧眼仔細查看!」
佛不渡,額頭硃砂痣發出紅光,雙眼射出兩道金光,遍照在整座怨氣深深的刀山上。
「啊?他居然修成了慧眼!這可是二乘的智慧之目,可以洞察凡間一切,可見十二因緣、生死流轉的微象,並且能出生死輪迴,不受身心世界的束縛,離五蘊、出三界。難道佛不渡修成了羅漢果位!」連生驚喜連連,「可惜我只是天眼,那他身為羅漢,怎麼還留在這污濁的娑婆世界?」
「善哉,這小妮子投生到她母親腹中乃是報恩的!」
「報恩?」
「對,這小姑娘修了百世才消盡業力,由畜生轉為人道,可惜可惜啊!」佛不渡遺憾道,「不僅墮入這中陰界,永無出頭之日,還受到邪物蠱惑,怨氣難消啊!」
「邪物?」
突然,那股怨氣在刀山上扭曲起來,發出陣陣咆哮,似乎有生命的存在。
「妖物,還不現身!」佛不渡喊出話來,猶如佛門獅吼,震得整座刀山,微微顫動。
「嘻嘻嘻,臭和尚!這些小孩管你屁事!莫要自找麻煩!」
就在那股怨氣凝結的愁雲中,鑽出來一頭令人作嘔的怪物,渾身爛肉蛆蟲,一顆大頭長滿了邪眼,大嘴裂到了耳部,露出留著綠水的舌頭。
「原來如此,你是想藉著這小孩,逃出中陰界吧!」
佛不渡拂塵一掃,一股充塞天地的氣勢震盪開來,「可惜你碰見了老衲!」
那鬼物眨巴著上百的邪眼,竟哈哈笑道:「我當是誰攔我去路!原來是火蓮山的鶴影尊者——佛不渡啊!誰不知曉,你犯下重罪,被佛貶下三惡五趣雜會的娑婆世界,生生世世在人道上輪迴,永遠不能得正果,怪不得你自號為佛不渡那!佛陀已經拋棄你啦!哈哈哈哈!」
「你!你胡說!」佛不渡臉色大變道。
「哈哈,還說什麼普度中陰界的冤魂,你以為你是地藏王啊!人家早就證得佛果,為幽冥教主,乃釋迦摩尼的接班人。你不過是一個罪人,懲罰你度完中陰界的亡魂!」
「不要說了!」佛不渡臉色開始難看起來,頭上冒出了青煙。
「只要娑婆世界不滅,這六道眾生便會生生死死流轉不停,你是永遠度不空中陰界的,你這個傻子,被佛陀騙啦,哈哈哈!」
「你!找死!!」
佛不渡一改先前溫潤如玉的慈悲之相,變得面色猙獰恐怖,渾身燃起紅蓮之火,頂上火焰飄飄,如同一頭紅色長髮。
「不好!要入魔了!」
連生驚慌失措,原先以為這佛不渡乃是證得羅漢的得道高僧,收拾這類妖邪輕而易舉,不曾想被挑逗幾句,就這麼容易走火入魔。
「道友!清心啊!」
佛不渡遍體紅蓮業火,火焰或化為紅蓮,或化為鶴形,周匝空間竟隱隱有融化趨勢。連生由於神通被禁,只能遠遠對他喊話。
「好機會!」邪物大喊一聲,捲起一團怨氣凝結的黑水,潑向了佛不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