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凌晨,方琳穿著一套粉紅色運動裝風雨無阻地來到跟圓誠實操練功夫的河畔,無論是嚴酷的冬天,還是颳風下雨天,她從來沒有間斷過,經過幾個月後,她基本上能夠正確應用簡單的氣功與擒拿格鬥的動作相搭理,當她目睹身穿藍色運動裝的圓森健步如飛地來到練功場,得心應手地嫻熟操練時,如果遇到像他這種身手之人,只有受制於人,心裡有些焦急,恨自己生得笨。
身穿深藍色運動裝的圓誠實發現她,自從開始練習表情總是鬱鬱寡歡,心事重重,曾經想和她交流,畢竟自己接受兒子懇求只是教她一些防身之術,沒有其他方面的要求,她只是一個交通事故受害當事人的女兒,沒有親緣關係,幫助她操練一些防身技能只是社會道義上的事,根本就沒有想得太多,當他接觸了一段時間,發現這個小姑娘很誠摯,做事很細心,學藝很有毅力,從來沒有遲到早退的現象,她學得很認真,說話做事也很有禮節,既然為人之師就要盡到師傅的責任,表面上他們是師徒關係,收了這麼優秀的徒弟,心裡把她當成一個乾女兒,難免多了一份愛憐之心,想瞭解和打開她心裡的鬱結,要把她培養成德才兼備的高才生,這天早上操練完之後,在做輕鬆的掃尾功夫時,他就輕描淡寫地問她:「方琳,你自從跟我學擒拿格鬥以來,為何一直悶悶不樂?」
方琳雖然對圓森不能及時破案有一定的成見,跟他父親操練這段時間可以看出,他父親是一個十分嚴謹的老人,為人正派,並沒有自持有一身好功夫招搖撞騙,更沒有因為自己和他無親無故而輕視,而是像一位慈祥的長輩對待晚輩一樣細心,無論是糾正一些動作還是指導練習氣功,總是那麼孜孜不倦、一絲不苟,哪怕是一個細小的動作都要反覆提示糾正,說明這個動作的要領及進攻與防禦的主要功能,要求自己練習時要假定有人要侵害自己,為了保護自己,只有積極防範,看到他們父子倆那麼嫻熟地操練時,心裡想到父親對自己的恩寵,心裡一陣陣酸痛,這股味道真讓人難以用語言表達,當他和藹可親地提出這個問題時,只能原則性地回答:「圓師傅,每當看到別人跟父親在一起就想到冤死的爸爸,心裡總是有一層陰影,他活了一輩子,死得那麼年青、冤枉,的確讓人痛心疾首,怎麼高興得起來喲。」
圓誠實耐心地開導她:「我在派出所工作時,也遇到過這種情況,一個正常健康的人,遭到不法分子的傷害後,留下親人是十分痛苦,卡爾馬克思曾經說過,一個人死後,死不是死者的不幸,而是生者的不幸,生者總是無比懷念親人。但是,我們活著的人要化悲痛為力量,只有把這種真愛藏在心底,好好學習,活得更好,說一句比較實在的話,人生自古有一死,就是死的時間和方式,從古到今,帝王將相,他們的生活條例是多麼的好,醫療條件、生活條件是何等優越,仍然沒有逃出死亡的命運,既然發生了這件事,活著的人就不能因此而影響生活質量,即使是你父親在天之靈也不原意看到你這麼一個小姑娘活得這麼累。」
方琳依舊是苦惱地搖頭:「我媽媽和老師都是這麼勸過我,一些學友安慰我忘記悲傷,健康地生活,甚至一個不肯把真實姓名告訴,一直暗中支持我家經濟的『三木』也通過老師轉告過這類話,我也想像別人一樣,開心地生活,仍然沒能做到!」
當圓誠實做了掃尾動作去取擦汗的毛巾和手機時,還是語重心長地提示她:「也許我的話是多餘的,還是得提醒你,如果運氣時思想上雜念過多,包袱過重,會走火入魔,那時,就會傷害身體,這是你剛學我就提醒過你。」
方琳從公用板凳上歙起毛巾和手機,一邊用毛巾攛汗一邊用篤定的目光坦然自若地承諾地解釋:「放心吧,師傅,我練習氣功時不會想其他的,並不一定沒有笑容就有思想包袱,我不會自欺欺人!師傅,我想麻煩你一件事行不?」
圓誠實像對待子女一樣爽快地答應她:「請說是什麼事,只要不是違法亂紀,我辦得到的事都會給你辦,我畢竟是你師傅。」
方琳徘徊不定:「算了怕你為難,還是不說了。」
圓誠實從她眼神看出,這事壓在她心裡遲早會惹事,不如讓她說出來要好些,只好借古訓來激她說出實情:「方琳,你知道農村神龕上寫的天地君親師位這幾個字的含意不?」
方琳搖頭晃腦:「不太明白師傅這話的意思。」
圓誠實畢竟是老公安,誘導年青人說心裡話的本領不亞於他人,他就給她解釋:「這是傳承下來的封建敬奉的人物,天是指皇帝,地是指祖輩,親就是父母,師就是老師,位就是本人,也就是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如果現在不是我,是你父親在這裡,你能隱瞞他嗎?」
方琳懷著父親的坦誠並把心裡的懷疑告訴他:「有件事我一直很納悶,有個叫『三木』的人,每一個月都要通過老師的手在我的存款卡上存一千元錢。我曾經多次問過周老師,她只說是一位善良的好心人鼓勵我讀書獎勵給我的這筆錢,現在我媽媽當一家『天歌服飾加工廠』的廠長,家裡收入相對穩定了,這個『三木』仍然在我的存折上打錢,我懷疑這個人到底是好心人呢還是撞死我父親的兇手,他怕坐牢,用這種方式來彌補他的罪過。」
圓誠實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事,驚愕地問她:「這事你問過辦案人員嘛,這可是一條十分重要的線索,對辦案有幫助。」
方琳奪口而出:「我問過黑……,問過圓警官,他不肯查這件事,只是輕描淡寫的敷衍塞責。」
方琳提的他這件事十分敏感,他和妻子多次問兒子的工資是如何開銷的,有多少存款,每次他都是支吾其詞,難道他與這個犯罪嫌疑人有什麼瓜葛?他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行,這件事一定得弄過水落石出:「方琳,我會盡快查明這件事,你也別想得更多,這件事有兩種可能性,一是有人看到你是一塊讀書的好材料,暗中幫助你讀書,不讓輟學,二是與撞死你父親有關聯,只要是這個人通過你老師轉的錢,一定有眉目。今天我原來是準備到鄉下去收集一下我岳父收集的資料提供給辦案民警,既然你提到這事就先查這事,把收集材料的事往後擱一擱。」
方琳童言無忌地提醒他:「師傅,您如果瞭解到這事別跟我媽說,她怕我牽掛父親的事影響學習,不准我管父親這個案子的事,她如果知道了會怨恨我,天下哪女兒不管父親冤死的道理,現在通過我父親死亡這個案子算是看清一些事,人是多麼自私,在生我媽和我爸那麼好的關係,現在都是冷水燙豬不來汽!」
圓誠實警示她:「方琳,你說這話有些欠妥,你媽媽至少到時現在沒交其他男朋友,這證明她愛你父親和你,她辛苦工作賺錢供你們家的生存,還供你讀書沒有二心,這些證明你媽是一個值得信賴,至於不讓你插手這個案子並不等於她沒管這事,查你父親撞死這個案子的確不比其他案子,這個案子留下的線索的確太少,難度很大,至少我這一家人都在幫忙,沒有停止過,信不信實踐會證明一切,我岳父這麼大一把年紀,身體還多病,他不住城裡,回到鄉里,發動那些退休老師到處去打聽摩托車的事,你不孤立的,辦案人員也沒閒著,他們追摩托車相關的人和事的積極性一點都沒有降低,相信他們吧。」
方琳的眼裡閃爍著既信任又懷疑的目光,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者,他的話到底是真還是假呢?如果說是真,辦案人員是他兒子,難道他就沒有一點私心,他是不是哄自己的呢?如是是假,他沒有理由哄騙自己,他苦口婆心地教自己防身的功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看到他在教自己的功夫躲躲閃閃不敢靠近,難道他是在為他兒子打掩護?心裡亂極了!
圓誠實語不驚人地提示她:「方琳,現在的確有人只認錢不認親,也有人很誠信,你看一個人,不要用語言去判斷,要用心靈去感應,我相信水落石出之時你能判斷出是非曲直,好了,回家吃飯讀書去吧。」
方琳提著毛巾和手機小跑回家,思想上十分混亂,不知道這位長者是不是最值得依賴之人,他這樣孜孜不倦教自己的功夫,自己把心裡的秘密告訴他會有什麼結局,既然已經說了出去,想收也收不回來了,還是安心讀書,不能辜負了周老師,至少她是值得信賴之人,如果放棄了學業欠下媽媽的情,自己就業也是問題,在天之靈的父親也不會高興,只能一邊讀書一邊追蹤父親被撞的案件,一旦自己大學畢業找到工作,文武雙全時,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出傷害父親的兇手,自己才十六歲,有的是時間追這個案件,拿定主意的她胸有成竹地調整心態,梳理思緒,堅定信念,朝著理想的境地邁進。
圓誠實邁著輕鬆的小跑朝住宅小區跑去,他一路上和買菜回家的;晨練回家的;急著上班的,騎摩托車、電瓶車、自行車及走路的打招呼,當他跑回到樓下,只見兒子穿著春秋警服,提著上班用的包,正在推自行車,他上前攔住兒子:「兒子,『9。11』案件有條重要線索你知道不?」
圓森十分欣喜:「爸,您掌握了什麼重要新線索?」
圓誠實細緻觀察兒子的表情,臉上呈現出欣然地表情,他從小到大為人都非常正直,不喜歡弄虛作假,更不喜歡佔別人的小便宜,無論是圓家的長輩還是岳父、岳母,雖然對他十分溺愛,從沒發現他私自藏一分錢,更沒有越軌行為,難道他長了警察以後忘本變質了?從來沒有聽說過,也沒有見他拿別人送的物品回來,不管怎樣,還是先試探一下他再想對策:「聽說有個叫『三木』的人經過老師的手朝方家送錢,不知你對這件事什麼看法?」
圓森聽他提這件事,彷彿胸有成竹,淡然無味地回答:「你說這事我略知一二,周老師說是一位上班族看到方天歌的女兒是一個讀書的好苗子,想鼓勵她讀書,沒有其他線索。」
圓誠實警示他:「你娃娃真是有些讓我失望,考慮問題這麼簡單,你就沒有想過,要是真的像你想得這麼簡單到是件好事,要是這個人背負著一條人命而不敢承諾,採取這種方式來彌補自己良心的愧疚呢?這個年頭,物價上漲幅度這麼大,有錢人和無錢人之間的差距越拉越大,他和方家不沾親不帶故,一個月拿一千來支持方家是個什麼概念?這個理由是否有占牽強,方琳才讀高中一年級,如果她讀大學至少還有六年半時間,難道沒有別的因素嗎?」
圓森好像知道這件事的根底,根本沒有過多的思考:「爸,雖然現在是搞市場經濟,有不少的人心被金錢燻黑了,社會上還是有好心人,剛聽說這事我也有你一樣的想法,曾經我次去找周老師瞭解這個情況,懷疑捐款這個與案件有一定的關聯,周老師再三解釋,這人不是一個很有錢的人,發生事故的時候他還在上班,幾乎與發生事故的地方沒有任何關係,他是聽到報紙、電視披露方天歌慘死之事才慷慨解囊,省吃儉用支援她讀書,這位周老師沒有透露捐款人的情況,我也沒有招!萬般無奈,我們只有繼續按照尋找摩托車的思路查這個逃逸人,如果真的是他,無論他戴著多麼漂亮的外衣,也逃不過法律的懲處,如果不是他,我們絕對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圓誠實越來越懷疑這個「三木」,也不想在兒子面前更多透露自己想繼續追問這事,而是旁敲側擊地問他:「你真的沒有包庇這個只想用小錢來掩耳盜鈴的人嗎?如果你佔了別人的便宜如實跟我說,爭取組織對你的從寬處理,如果執迷不悟,後果就有些嚴重哦!」
圓森啼笑皆非地苦笑:「爸,你把兒子看成什麼人了?自從我工作以來,從來沒有喝過當事人一杯酒,吃過當事人一餐飯,沒有得過當事人的一包煙,更沒有得過任何人送的禮品,更沒有收受賄賂,在城裡辦案能回大隊吃飯就在大隊食堂去吃飯,沒在大隊吃就回家吃飯,下鄉辦案也是自己掏腰包吃館子,我會去撈這種黑心的錢嗎?算了,爸,我不跟您多說了,今天該我值正班,有話等我回家說行不?」
圓誠實提著毛巾的手揮了揮示意讓兒子去上班,他看到兒子騎自行車朝小區外行駛的背影,想起他信誓旦旦地表白自己的態度,沒有半點虛情假意,深知兒子沒有習慣說假話,到底是什麼原因他對這個「三木」如此堅信不疑呢,心裡蕩漾著團團迷霧,管他如何,吃了早飯後還是到學校去查個水落石出,看他到底是一個坦蕩的警察呢還是貪贓枉法的小人,必須徹底查清,否則,毀了自己一世的英名。他帶著疑團的心思回到家門口摁響門鈴,妻子開門後關注他的表情,十分迷茫地問他:「老圓,你今天遇到啥事了,這麼晚才回來,臉色這麼難看?」
圓誠實這時才意識到,自從退休之後,生活很有規律,啥時出門,啥時回家,基本沒有超過時間,一旦遇到什麼需要耽擱的事都會及時給妻子打電話,今天這事讓她懷疑也是正常現象,在沒有查清事情真相之前,不能輕易透露,免得她擔心,她為這個家付出太多,只有暫時哄騙他:「沒啥,晨練結束後遇到老局長聊了一會,他提起沒能提拔我的事有些懺悔,我勸他過去的事別往心裡去,現在大家都退休了,保養身體比什麼都重要。」
徐世芳開導他:「你這個老頭子真是有些滑稽,人都從工作崗位退下來了,還提這些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你就安心消遣吧,工作上的事讓兒子他們去做,喂,老圓,你不是說今天要到爸媽哪裡去,去之前要給他們打個電話,他們好準備飯菜。」
圓誠實進門換了拖鞋後,把毛巾和手機丟到沙發上,便到洗漱間去洗漱:「老徐,我今天不到鄉里去,吃飯後我要出去辦一件事情,你別忙給他們通電話。」
徐世芳有些納悶:「你這人怎麼回事?自退休以來,想到哪裡去我從來沒有過問過,今天突然變卦,是不是心裡有啥事瞞著我?」
圓森只能繼續哄騙她:「我能有啥事,剛才兒子上班前說有個外圍情況需要我去印證一下,你說我辦不辦?」
自從他們結婚以來,徐世芳對他從來就沒有懷疑過,聽說兒子托辦的事,心裡十分擔心:「要是早知道兒子當交警這麼執著,不應該讓他搞這個工作,和他一年生的,別人早就結婚生育了,他還是個工作迷,不知上輩子欠你們父子多少,現在來還這份情,擔心你三十多年,好歹退休後能清閒一下,沒想到又為兒子的事操心,有啥法,他辦的是正事,你當然要去幫哦。」
想到妻子為父子倆付出這麼多,的確十分慚愧,上班時,為了讓同事回家過年,幾乎到了別人團聚時,她帶著兒子到所裡來當炊事員,清守甘苦,圓誠實一邊洗漱,一邊安慰她:「好老婆,只要兒子把這個大案破後,我們一定阻止他辦這樣的傻事,找個兒媳生一雙兒女圍著我們轉,行不?」
徐世芳樂呵呵地笑道:「你還別說,如果有了一對雙胞胎孫子特別有意思,我今天遇到一個同事擺起她的兒媳生了一對雙胞胎,他們餓了一起哭,拉屎尿都是同時,有了這樣的孫子,我看你能不能像現在這麼悠然自得。」她看到丈夫洗漱結束便到廚房裡端出早餐放在餐桌上。
圓誠實洗漱後,換上衣服便吃早餐。飯後,他便立即出門,騎著自行車行駛在非機動車道來到廣蜀中學。
門衛上前攔住他:「請問你找誰?請出示你的證件讓我登記。」
圓誠實一手推著自行車,一手掏出自己的身份證,坦蕩地道明來意:「我想找周老師問件事。」
遇到這個保安也是一個堅持原則之人,他原則性地給他解釋:「不好意思,老圓,我們學校明文規定,上課期間一律不準會客,除非有公事,兒女私情的事可以給他打電話。你如果確實有事只有在校門外等到放午學可下午放學後,只有持有效證件辦公事才能上班時間進去找人。你如果確實有急事可以撥他的電話,你們在電話裡說事,就是不能進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