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狹窄而又低矮的洞窟完全不夠資格稱之為府,甚至連室的表准都夠不上。
這是奚離吾和鳳靈在進入這個洞窟所作出的第一評價。
第二評價就是髒。這個洞窟很潮濕,原因是角落裡有一個碗口大小的水坑。水坑裡不斷地有著渾濁的液體浸出,不但浸濕了那個水坑周圍的一片地面,更使得這個不大的洞窟到處都是濕寒之氣。
除些之外,洞窟裡的味道也極為難聞。黑暗而潮濕的環境也是某些動植物喜歡生存的地方,而它們死去後的屍體腐化後,又會成為別的生物的養料,同時也會散發出一些讓人厭惡的氣味。更何況,這裡還到處都瀰漫著濃濃的怨氣。
總之,這個洞窟絕對不適合人類居住,尤其是長期居住。但是現在,這個洞窟裡就住著一個人,一個奚離吾正在找的人。
「唔……誰?」黑暗中一個如同骨頭磨擦般的乾澀聲音響起,引得洞裡的怨氣一陣輕微的波動。
雖然沒有光線,但是卻不會對奚離吾和鳳靈造成任何困擾,更何況他們還有著強大的神識。
早就將這洞窟中的情景看清的奚離吾輕輕一個彈指,一點如豆般的火苗被他彈在了一旁的洞壁上。
這一點火苗所發出的光芒並不強烈,但也足以將這洞窟中的黑暗稍稍驅散,並且照亮那個縮在洞窟一側,身上掛著破爛衣料的枯瘦身影。
那是一個老人。他背靠洞窟而坐,四條長長的黑色鎖鏈一頭緊扣在他的四肢上,另一頭則是被固定在洞窟的石壁上。
枯乾蓬亂的灰白色發須幾乎遮掩住了他的整張臉孔,而突然的亮光似乎刺激了他的眼睛,讓他驚呼一聲後下意識地將臉扭在了一邊。
奚離吾的目光從那四條鎖鏈上掃過,最後停留在了那個明顯已經失去了力量,並且被人囚禁在這裡的人身上。
他的臉上非常地冷漠,但是心中卻如同翻起了大浪。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沒有想到,傳聞中正在閉關療傷的樂伯正——這位清淨宗堂堂的二長老,這十年來居然是被人囚禁在了自已的洞府裡!
「樂伯正?」雖然早已從那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樂伯正的氣息,但是奚離吾的心中還是有點難以相信。
枯瘦的身影輕輕一震。扭到一邊的臉重新扭了回來,兩道怨毒的目光如同兩道利劍,穿過那些零亂的發須刺到了奚離吾的臉上。
「小畜生,原來是你!」骨頭磨擦般難聽刺耳的聲音帶出了一種尖利,其中縕含著濃濃的仇恨與怨毒。
他的目光掃過鳳靈,忽然大笑了起來:「你果然和這魔女在一起。哼你們這一對卑鄙無恥的師徒,果然和魔道中人勾答在一起。可歎師父那個老糊塗,居然會認為木靈那偽君子會將清淨宗發揚廣大。呵呵,他只會讓清淨宗成為正道修仙界的恥辱!總會有一天,清淨宗將會被從正道八大宗門之中除名!而你們師徒兩人。也全都會不得好死!」
樂伯正說著說著,語氣漸漸變得獰厲起來,怨氣滾滾如同詛咒。
奚離吾臉上的表情一直不曾變化,更別說會有什麼憤怒之意了,他只是用著淡漠的眼神看著樂伯正情緒激動地發洩。一點也沒有要阻止他的意思。
「原來是師父他老人家將你鎖在這裡的。」就連說話的語氣都平淡到沒有一絲波動。
「我原本以為你真的是在閉關療傷。當然我不認為你的傷需要十多年的閉關時間都還好不了。原以為你是以此為借口,好躲避師父和松葉師伯的責難,所以我才會找到這裡來,因為我不能容忍你繼續安安穩穩地活下去。」
「哈哈」樂伯正的笑聲中有著濃重的嘲諷意味。他伸手在臉上一抹,將原本覆蓋在臉上的亂髮,讓自已那張佈滿了皺紋與老人斑、顯出一股腐朽氣息的臉顯露在暗淡的光線中。
鎖鏈因為他的動作被帶動的晃動起來,發出金屬碰撞的聲音。此時的樂伯正與當初那個一身仙風道骨的清淨宗長老之間相差太多。
「安安穩穩地活下去?」樂伯正點了點頭,語氣卻更回的嘲諷。
「十多年前,木靈那個偽君子回到宗門後,明面上沒有理會當時閉關療傷的我,卻在暗中偷偷潛入我的洞府之中,趁我不備對於進行偷襲。再將我的修為盡廢,然後鎖在這裡。他怕我餓死,還專門在這洞窟內設下一個小泥沼術,又引來山鼠蟲蛇作為我的飲水和食物。當時,他的確是說過要讓我在這裡安安穩穩定活下去。呵呵。這可是他看在我是他的同門師兄的份上,才為我留下的一線生機。」
樂伯正的目光仇恨而怨毒,盯著奚離吾的時候,就像一條欲要捕食的毒蛇。他磨著牙齒,忽然提高聲音發出尖銳的咒罵:「他就是個偽君子!卑鄙無恥、心腸狠毒的小人!他將我鎖在這裡,只不過是覺得殺了我太過便宜我而已,他要用這種方式日日折磨我,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天!哼,你想要殺我?那倒是正好了,小畜生,老夫早就活的不耐煩了!」
「哦,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幫你解脫了吧。」奚離吾淡漠的臉終於有了些微的變化,他輕輕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略帶譏諷的笑容。
輕輕抬起手來,指尖冒出一抹金黃,似有一柄小巧的金色飛刀從他指上生出一般。奚離吾的目光看向樂伯正,與他那略帶驚訝與不信的目光相觸。
「你以為我看到你此時的模樣會覺得讓你活著比死去更好?」奚離吾的目光緊緊盯住樂伯正的目光,就像纏住了獵物的蛛絲,不容它有任何的躲閃。
「我相信你剛才所說的大部分都是真實的,比如師父他將你鎖在這裡的真正用意是要折磨你。」
奚離吾稍稍停頓了一下,眼中的譏諷之色愈濃了幾分。「但是我卻不信你真的想死。」
樂伯正的目光一閃,一絲慌意稍現即隱,卻沒有逃過奚離吾的目光。
「你若真的想死,又怎麼可能會活到現在?就算是你修為俱廢,但是想要自殺卻不難吧?你可以在這石壁上撞死,可以不吃那些山鼠蛇蟲餓死,可以不喝那泥沼之水渴死,也可以用你四肢上的鎖鏈自己勒死……這麼多種死法你都不肯選,現在又怎麼會忽然間又想死了呢?」
奚離吾唇角的笑意看在樂伯正的眼中卻如同惡魔。他那雙混濁的雙眼已經睜到了最大,眼中是心思被拆穿的恐懼慌張。他哆嗦著嘴唇,卻再說不出一句話,就連自己的身體正在顫抖都不知道。
「好狡猾的小畜生!居然比木靈那個偽君子還要難以對付!」樂伯正心中暗道,背上卻生起陣陣冷意。
他的腦中在飛快地思索,想要想出一個解決目前危機的辦法。
但是緊張和恐懼讓他的思維一片混亂,而奚離吾帶給他的心理壓迫更是讓他的腦中幾乎一片空白。
「要是莧兒在就好了,他一定會有辦法的……」最後樂伯正忽然悲哀地發現,現在的自己唯一能想到的,居然是他的徒弟公羊莧,可是他早已經死去。
「你口口聲聲罵我們勾結魔道中人,可是你自己呢?這洞窟之中的怨氣何來?你寧願受苦也不肯去死為何?哼哼,莫不是你以為我認為出來你現在正在憑借怨恨之心而試圖修煉邪法?若是我今天如了你的心意不殺你,恐怕不久後就會有一個新的魔道邪修現世了吧?」
奚離吾看了一眼指尖那把金色的小刀,緩緩向著樂伯正伸直手臂,讓那把輕輕旋轉的小刀對準了樂伯正。
「所以,我會殺了你。這是我當初答應了大師伯的。」
話音剛落,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輕鬆迅疾地沒入了樂伯正的眉心之中。
樂伯正的身體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也凝固了下來,有恐懼,有不甘,但最多的是怨毒。
蒼老的身驅本就已經在腐朽,如今徹底的失去的生機,原本強大的修仙者沒有留下元嬰,也沒有元神,只有一具枯瘦的屍體,還有——忽然從屍體中暴湧而出的強大怨氣。
一直沒有說話的鳳靈微微皺了皺眉,這些怨氣讓她非常的厭惡和不適。於是她輕輕地揮了揮袖子,被奚離吾釘在洞壁上的那點火苗忽然如同被澆了油一樣,暴漲了起來。原本就不大的洞窟中頓時佈滿了火焰。
凡是怨氣、陰靈、鬼物等等陰邪之物,都會被火焰克制,而這洞窟之中的怨氣還只是樂伯正在修為被廢之後修煉邪功所散發出來的,自然也害怕火焰,更何況這火焰還是鳳靈藉著奚離吾那一點火種所引發,其中帶有一絲驅邪之力。
樂伯正的屍體很快在火焰之中化為了一堆灰熾,連同這洞窟中原有的一些腐物和蛇鼠枯骨。而那些怨氣更是被焚化於無形。
事情終於辦完了,鳳靈和奚離吾出了洞府,鳳靈將五行靈珠收回,這一切所用去的時間不過半個多時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