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鋒營的大門緩緩關閉。
李漢青回頭看了一眼,臉上有些陰沉道:「此事定是護北那邊做下的,待過了明日,俞大哥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雷行空笑了笑,道:「一切聽叔父的安排。」
李漢青仔細看了一眼雷行空,見雷行空表現從容,說話時真的不帶一絲一毫埋怨的意氣,心中雖然就對雷行空的印象一直就極好,可這時候卻又不禁更高看了幾分。
年紀輕輕便如此勇武不說,偏生行事有度,一點沒有年輕人那種倨傲、且受不得委屈的脾性,對李漢青而言,此生所見僅此一人。
「不愧是將門子弟,少年時便如此了得了,日後成人又不知會變成何等人物……嘖嘖,老子英雄兒好漢,那雷將軍能得到俞大哥這般推崇敬重,定然也是英雄不凡的。」
暗暗感歎一番,李漢青對雷行空這個出色的後輩更多了幾分關懷之心,和聲安慰道:「左鋒營那兒的環境實在太差,你和你麾下士卒先忍一忍,明日定會給你安排個好一些的落腳處。」
雷行空點點頭,答應一聲,然後想了想,又問道:「李叔父,不知先前左鋒營裡的那些都是什麼人?」
對於左鋒營裡那些人的身份他雖然已經多少猜測出來,不過還是想從李漢青這裡得到答案。
「那些都是鐵官徒。」
在燕雲要塞中,沒人不知左鋒營的來歷,這也不是什麼軍中機密,因此李漢青說道:「這些人原本都是死囚,在鄉里間殺人放火、**擄掠,犯下了滔天罪惡,無一不是凶殘悍勇之輩,此次燕雲遇上戰事,朝廷便許他們自願投軍殺敵,條件是只要他們能斬獲百名敵軍的首級,就可獲得赦免釋放。」
果然如此!
雷行空終於確定心中猜測,這些人果然就是鐵官徒。
前一世,雷行空亦試過鐵官徒並肩作戰,甚至有一個極其得力的下屬就是出身其中,因為積累軍功得到轉正,成為真正的軍官。
在前世的記憶中,這些鐵官徒都是亡命之徒,原本犯下的罪已經足夠斬首,為了獲得赦免,他們戰時極其奮勇,常常以命搏命,戰力甚至較一般的軍中精銳都要強勁。
當然,鐵官徒戰力雖強,可是士卒紀律用一個差字卻不足以形容,只可說是惡劣之極。
遇到需要行軍穿郡過境的時候,殺人放火**捋掠一類的事情常有發生,簡直如同蝗蟲一樣,令領軍將領頭疼不已。
正因為這樣,在一般的情況下,鐵官徒都會被當做炮灰來使用,死了一批就再換一批,絕對沒有將領會善待這些桀驁兇惡的傢伙,當他們是普通士卒看待。
那個左鋒營說是營地,不過裡面駐紮的既然是鐵官徒,其實就和死牢差不多,適逢雍國和天火國這種激烈的大戰,鐵官徒的死亡率肯定極高,能在這種環境生存下來,已經算得上是鐵官徒中的精英了。
回想一下之前所見精瘦漢子等人的居住環境,雷行空忍不住暗忖道:「這些人能吞下如此大的苦頭,又在戰場上支撐著活下來,實在是不容易。」
李漢青繼續說道:「之前與你說話的那人我還記得,便是這些鐵官徒的頭領,叫做龍銳,這一段時日他領著這些鐵官徒,作戰奮勇,倒是斬獲不少蠻人首級。」
「龍銳?」
雷行空想想之前那些鐵官徒都稱那精瘦漢子為「龍大哥」,心中頓時將這個名字記了下來。
一路向著宣節校尉的住所行去,沿途經過要塞之中所有關隘。
雷行空細細留心看了一遍,心中暗歎這燕雲要塞號稱雍國第一雄關果然名不虛傳,每一道關隘的佈置都對守軍極其有利,如果有人想要硬攻這些關隘,恐怕填上大量的人命亦不一定能得手。
不一會兒,終於來到要塞最高的建築群。
李漢青指著正中的大堂道:「那兒便是軍議之地,後面是此次領軍將軍的住所。」微微一頓,又指了指左邊的堂屋道:「那裡是護北校尉的地頭,平時軍中軍議所得的令函都在那裡發出。」
雷行空朝著正中那個最大的建築看了一眼,這時候雖然漆黑一片,不過卻仍讓人感覺到其中的威嚴之氣。
想了想,他問道:「不知道此次領軍的將軍是哪一位?」
大雍的軍制和別國不同,除了最為精銳的羽林軍,各郡軍中,平日負責治軍的是駐守郡中的各個校尉。
遇到戰時,各個校尉並沒有權力調動軍隊,而是需要等待朝廷的旨意選擇領兵大將,由皇帝親自拜將賜予兵符,然後獲得兵符的將軍才能趕到郡中,指揮戰事。
因此說白了,朝廷派下來的將軍極其重要,他制定戰略,郡軍校尉負責執行。
聽得雷行空詢問,李漢青臉上流露出一絲不屑之色,低聲道:「此次領軍大將是節義侯。」
「節義侯?」
雷行空想了想,前一世記憶中並無此人。
李漢青解釋道:「他是當今陛下的姻親表弟,姓關名彥成。」
「怎麼會是這人?」
一說名字,雷行空就想起了。
關彥成在他前一世記憶中,並不是什麼節義侯,而是安國公,原本也是得到雍皇寵信的臣子,不過後來不知為什麼竟降敵逃到了晉國,事情震動一時……
仔細想了想,雷行空大約找了些頭緒。
前一世並沒有發生天火蠻偷襲燕雲的事情,所以他一直沒聽說過這個關彥成,等到了雍、晉兩國正式交戰,關彥成投靠晉國時應該已升格為安國公,因此他在前世才只有安國公的記憶而不知道什麼節義侯。
「看來這是蝴蝶翅膀不小心扇動的結果啊……」
因為前世記憶中安國公投敵的事情,雷行空對關彥成並沒多少好感,不過因為心裡不確定前一世的事情會不會發生偏差,他試探著問道:「這位侯爺為人怎麼樣?」
李漢青輕歎道:「節義侯雖知兵略,不過為人貪財好色,脾性卑劣,是個不折不扣的紈褲子。」
雷行空聞言不再多問什麼,沉默的跟著李漢青繼續前行,心裡卻確定了許多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