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常。當然只是表面的,林遙早飯後帶給小河螺精的煨紅薯,它就吃一半、悄悄藏一半。林遙又哪會不明白,小河螺精悄悄的藏起這一半,敢情是要留給它的鯉魚姐姐。
林遙也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什麼都沒看見。
晚飯後也依舊運功給鯉魚精療傷兩個時辰。
等到林遙睡著,兩隻小妖精就又有動靜了。
「鯉魚姐姐……」
「河螺妹妹,救我的怎麼是個小孩?」
「就是這個傢伙,鯉魚姐姐看出他是什麼妖精麼?」
「沒有,應該是個人吧!」
「是人?」
「我聽哥哥說過,妖精修煉近千年結丹化成的人形,通常都是人類十五六歲的樣子,然後只有慢慢長大、漸漸老去,怎麼可能是個小孩模樣呢?」
「我記得鯉魚哥哥好像說過,有一種妖精化形是小孩的模樣。」
「什麼妖精?」
「好像叫……山精…」
「噢,你說的是『魈』啊!」
「就是、就是叫作『魈』、又叫『山魈』。」
「這種山魈,可算不得妖精。」
「算不得妖精?那、救鯉魚姐姐的這個傢伙,會不會是山魈呀?」
「不會吧!」
「怎麼就不會……」
「在這個傢伙給我療傷時,我感覺到他的真元是暖和的,而『山魈』是陰靈鬼物,肯定不會是這樣的感覺。山魈的模樣雖然像小孩,但也有非常特異之處,那就是僅有一隻腳,我見不到這傢伙的腳,你看到他有幾隻腳?」
「哦!他有兩隻腳。」
兩隻小妖精在水缸裡嘀咕的話傳進林遙耳朵,還真是讓他沒法睡好。
山林間的這種獨腳「陰靈鬼物」,林遙這七年沒見過,七千年前卻是見過的,當然它的名字「魈」還是首次聽聞。對於這種山魈,林遙以前雖有印象但說不上瞭解,此刻被喚起了記憶,腦海裡便浮現了那獨腳鬼物的身影,以及許多相關的情形。
如此想想,林遙非常莫名其妙的,居然念頭通達:原來「山魈」是毒蘑菇凝化,怪不得只有一隻腳。
林遙雙手枕著腦袋瓜子,眼睜睜的不禁莞爾。
忽而斜躺著,右手支著腦袋瓜子望向窗外,感受著夜風輕拂,現下這個時節的夜裡,蛙兒消停不叫、蟈蟈兒卻熱鬧了。
盛夏了,林蔭莊的夜晚倒很涼爽,白天很火熱。許多瓜果都是在這個時節成熟,而且果樹還在逐漸的長高長大,結出的果子自然一年比一年豐碩,白天林蔭莊上下忙得是熱火朝天。
方菲帶著兩個丫鬟,在果樹林間隨意逛了一圈,走到西瓜地頭的時候,想起兒子那天說的等西瓜熟了,摘來放到泉水井裡浸上半天,味道會更加的好。
「念伊,你去摘個瓜。」方菲頓時吩咐道。
「是,夫人!」念伊很高興的應聲,旋即踏進西瓜地裡。
方菲卻心不在焉,想著兒子自從那天撿回個螺螄拿水缸養起來,這段日子就只有在三餐吃飯的時候出現,平時躲在房裡不知玩什麼名堂。
等念伊從地裡頭抱了個大西瓜出來,方菲便當先邁步向那口泉水井走去。
不一會兒,三人在泉水井旁停下腳步,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涼爽。
「念伊,把西瓜放到井裡。」方菲便即吩咐。
「嗯!」念伊應聲而去。
「二小姐,把西瓜放到井裡做什麼?」茗香不解地問道。
「等午飯後再拿出來吃。」方菲淡淡微笑著回答,隨即邁步回家。茗香跟著,卻還是雲裡霧裡的神情,瞧向念伊的目光有詢問之色。
「西瓜,在這麼大的太陽底下,若是摘來就吃,容易拉肚子。」念伊輕輕地說道,「放在清涼的泉水裡浸著,等西瓜冷了再吃,也會更加的有滋味。」
「噢。」茗香總算明白了。
方菲聽見念伊這番話,間接證明那天兒子說的有道理,只是如此講究的吃西瓜,還真的沒想到。方菲也不吱聲,逕直向宅院走去。
回到宅院,方菲徑直來到東廂房門前,隨即伸手推了推門,裡面是閂著。
裡面的林遙發現娘親過來,感覺有點頭大,此刻鯉魚精已經甦醒,應該怎麼辦呢?
「通、通、通!」方菲毫不猶豫的敲門。
林遙面臨這樣的突發情況,無奈地想:管不了那麼多了,只得用老辦法先將鯉魚精藏起來,再見機行事。
霎時,鯉魚精被林遙從水缸中抱起,陡然感覺到,此人身上的氣息,真的好像哥哥,正想好好看看。眨眼間,鯉魚精已然被送進被窩,只是看見一片黑糊糊。在被窩裡,鯉魚精當然還是可以探出頭來的,但是她沒有。
至於小河螺精,並非首次面臨這種情勢,此時無需林遙指示,也知道怎麼做了。
「娘。」林遙笑瞇瞇的打開門。
「遙兒,你現在怎麼老是閂著房門?」方菲劈頭蓋臉就問。
「我正在閉門讀書。」林遙滿臉認真地回答。
「閉門讀書?我看你是閉門造車!」方菲板著臉。
「沒有造車,真的在讀書。」
「將自己關在房裡,天天對著一個螺螄,恐怕只會發呆,哪還會讀書?」
「我這些天一直在讀《詩經》,都能倒背如流了。」林遙拿起床頭那本《詩經》遞到娘親面前,揚著腦袋瓜子說道,「娘,你若是不信的話,可以考考我。」
「那好,我就考考你。」方菲接過兒子手裡的《詩經》,「要是你背不出來呢?」
「要是,我背錯了一個字,就任憑娘親處置!」林遙想想卻說得自信滿滿。
「說話要算數,你若是背不出來,就把水缸送回灶房!」方菲隨口說道。至於兒子養在水缸裡的那個螺螄,很自然的忽略掉了。
「好。」林遙很爽快的點頭。
「國風裡的……《螽斯》。」方菲隨手翻開《詩經》,選擇了一篇。之所以首先想到此篇,是因為現在這個時節,每到夜晚就能聽見許多蟈蟈的鳴叫,還有就是《螽斯》篇幅只有三十九字,卻並不簡單。當然,方菲也是在最近跟林毅聊起夜晚那些聒聒個不停的傢伙,才知道原來那些傢伙就叫「蟈蟈」,也就是《詩經》裡記載的「螽斯」。
「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蟄兮。」林遙背誦起來,是搖頭晃腦,瞬間完了。
「唐風《無衣》。」方菲望著兒子的神情,忍住笑。侍立在方菲身後的茗香、念伊兩個丫鬟,望見林遙這副模樣卻是忍不住,都在抿嘴偷笑。
「豈曰無衣?七兮。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豈曰無衣?六兮。不如子之衣,安且燠兮?」林遙搖頭晃腦,轉眼又背誦完了。
「秦風《無衣》,不要背那麼快!」方菲提了點要求。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林遙想要盡快的矇混過關,看來是不太可能了。
「魏風《園有桃》……」
方菲從容不迫的繼續出題,隨後的舉動卻是嚇得林遙心裡一跳,只見她晏然自若的坐到了床榻上。
林遙趕緊背誦,真的是聲情並茂、抑揚頓挫、餘音繞樑。林遙那麼生動的背誦,自然是要將娘親、茗香、念伊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住,免得她們注意別的地方。若給她們發現自己的被窩裡,藏著那麼大的一條紅鯉魚,結果可就無法想像了。
(見到書友「吹巖師客」打賞、又滿讚了本書,有點小小的激動,卻是大大的慚愧。通宵碼字,非常想多碼些,但真的碼不快,加上開始感覺不好,刪掉一千多字,好不容易得到二千多字,都早上九點多了,還是先傳上來,再接再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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