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回趟娘家,怎麼能連午飯都不吃就走呢?方菲只得是安撫兒子,方馮氏旋即讓人拿來點心、水果,雖然點心很精緻、水果在冬季裡也難得吃到,但林遙對看著便能引起食慾的點心就是不稀罕,對水果更是不屑一顧。
方敬吩咐下去,盡快上菜,隨即領著正堂裡的一大家子,來到客廳入席落座。美味佳餚陸續擺上桌,相比昨晚在老林家陶伯做的那一頓,根本就不可同日而語,豐盛太多了。
飯局開始,林遙便成了唯一的主角,外公給夾菜、外婆給夾菜、二舅給夾菜……娘親給夾菜,林遙腦袋瓜子活脫脫地成了撥浪鼓,一直搖個不停。
方菲看出了,兒子哪裡是挑食,純粹就是搗蛋,瞎胡鬧。
只是心裡弄不明白,兒子如此反常,跟先前的乖巧判若兩人,究竟是何緣故?
「奶奶,遙哥哥比我還淘氣。」方穎抬首望了望方馮氏,稚聲稚氣說道。
「嗯,穎兒今天真乖。」方馮氏微笑回應。
「好外孫,想吃什麼告訴外公。」方敬笑瞇瞇詢問道。
「我不想吃。」林遙嘟著嘴。
「爹,別管他了,讓他去。」方菲有些無奈,總不能為了兒子一個人的吃,弄得大家都顧不上吃。
到最後,這頓飯吃了半個時辰,林遙是粒米未進、滴菜未沾,而大家對付淘氣的小孩只能用哄,又不能軟硬兼施,在座的誰也拿他沒法。
「小妹,遙兒平常挑食麼?」方楠問道。
「不挑食,平常愛貪嘴,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麼了。」方菲望著兒子,猜想不透,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有次還拿著茶子塞進嘴裡,結果苦得夠嗆。」
「那你平時照看孩子,得多留心些。」方楠道。
「他也不是隨便吃,就是把茶子當成栗子了。」方菲解釋。
「哦,你們帶來的籮筐裡,好像有栗子。」方馮氏注意到外孫可能愛吃這個,於是吩咐身邊的婢女,「茗香,你去拿些過來。」
「娘,那是生的。」方菲連忙說道。
「那讓下人馬上去蒸。」方馮氏說著,便即又吩咐婢女,「茗香,快去。」
「我不吃栗子。」林遙嘟囔道。
「那你要吃什麼?」方菲問。
「我要回家、回家、回家。」林遙嚷嚷。
「好、好、好……回家!」方菲實在沒辦法,只好滿臉歉疚地向父母道別,「爹、娘,我就先帶他回去了,明兒再過來。」
方敬見明明很乖巧的外孫,忽然變得如此淘氣,也不好挽留了。方菲起身拉著兒子,林毅自然便跟著,方馮氏依依不捨地相送,還有許多貼心話都沒單獨的機會說呢,看來只能等女兒明天再回娘家來,可是女兒終究是嫁出去了。
方楠拉著女兒,跟隨在後面,一行人邁出大門口。
隨之見到,街頭有個亮麗的身影走過來,流暢的雙繞廣袖曲裾很大氣,外層月白、裡層靛藍相間很靈動,靛藍的簡約紋樣點綴著月白高潔素雅,手裡隨意擺弄著一支橫笛,飄逸的青絲襯托出俊俏模樣,越發顯得風姿卓越。
「姑姑……」
林遙呼喚了一聲,正是端木琪的倩影,今日沒穿那身祭司袍服,更多了幾分婉約動人。
「琪兒…」
方菲、方馮氏、方楠、林毅同時打了聲招呼。
「世伯母、菲兒姐姐、方二哥、林毅哥哥。」端木琪逐個招呼,「遙兒,姑姑帶你去逛逛京師,好麼?」
「好呀!」林遙爽快答應。
「端木姑姑,我也要去。」方穎開口道。
「好,帶你們兩個去。」端木琪答應。
「遙兒,那你跟姑姑去玩。」方菲心情一鬆,由端木琪帶著遙兒,正好可以跟父母多相聚些時間。
大楚皇朝立國之初,從長安遷都至荊州,過了二十餘年才新建郢都城,緊靠荊山自然是因為神殿座落於此。
其實,若論地理位置,相較於長安、洛陽、以及荊州城北的原郢都故城遺址,新郢都建在長江、黃河之間,更符合泱泱大楚皇朝的格局。而且,大楚皇朝是修真者甦醒的時代,建築突破以往的雄偉局限,殿堂樓宇的壯觀前所未有,長安城、洛陽城、荊州城位於的地方雖開闊,卻不及新郢都城依荊山南麓拔地而起,呈現巍巍豪邁氣勢。
「端木姑姑,遙哥哥還沒有吃飯呢!」方穎小小的心靈卻記著此事。
「怎麼了?」端木琪隨口問道。
「遙哥哥淘氣,不肯吃飯。」方穎像似告狀。林遙心裡暗忖道:小丫頭片子,我才不跟你一般見識。
「哦,遙哥哥就是個淘氣鬼。」端木琪笑盈盈說道。只見,方穎跑到一個攤位前,向攤主要了兩串冰糖葫蘆,隨後端木琪自然過去付了錢。
「遙哥哥,給——」
方穎走到林遙跟前,遞了一串過來。
眼見這小丫頭片子如此熱忱,林遙倒也不好再淘氣了,於是伸手接過冰糖葫蘆,隨即便咬上了一口。
「遙哥哥,好不好吃。」方穎盯著林遙的吃相,問道。
「嗯。」林遙點了下頭,邁步而走。
方穎喳喳嘰嘰,林遙唔唔吱吱,端木琪隨著這對璧玉般的小寶貝,信步而行,穿梭在人群之中。此時已經走上了主街道,青石板鋪就的路面闊約六丈,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非常熱鬧卻不顯擁擠。
「逛累了麼?」端木琪在一座樓宇前停住腳步,「進去坐會兒,歇息下。」
「好呦!」方穎歡快應了聲,當先步向台階。林遙抬頭望了眼,匾額上的三個字是:仙客樓。
端木琪帶著兩個小寶貝,步入仙客樓,逕直走到二樓上尋了個座頭,隨即叫喚夥計點了些食物。林遙覺察到此樓裡的食客,確實並非平常人家,而神識居然感應到,有大巫境的存在,咦?甚至還有,好幾位凝神還虛境的存在……
林遙謹慎小心的觀察起來,首先注意到右邊隔著四張桌子的那位,白髮白鬚白眉的清瘦老翁,兩隻正敲擊著漁鼓的手指頭更是枯瘦如柴,凝神還虛境中期修為,此老翁是林遙出洞天以來所遇見的修為最高者,當然也瞧清楚了此老翁是何妖。
這時,樓梯口又有顧客走上來,林遙隨意瞥了一眼,見到又是位白髮老翁,不過修為只有凝形化神境中期。而且,這老翁是個人,手裡拿著塊招牌幌子,上面寫有「神算」兩個字。
「葉老道,你怎的還那麼不長進,竟然拿著這破玩意兒招搖,在這京師天子腳下,也不怕被恥笑。」
林遙尋聲望去,見說話的這位正捋著頜下五柳清須,神情甚是灑脫不羈,輕袍緩帶腰間別著一個酒葫蘆,凝神還虛境初期修為,面如冠玉。目測到這裡,林遙心中有些狐疑,定眼仔細瞧了瞧,確實也是個人。
「元中道兄,三十餘年未見,你依然風采不減,還是老樣子呀!」葉老道回應。
「葉老道,曉得當今『昭玄院』的首座是誰麼?」
「是誰?不是跟你齊名的韋善俊麼?」葉老道隨即問。當然不敢肯定了,畢竟是三十多年前的記憶,那時的「昭玄院」首座乃「南藥王」韋善俊,和眼前有「北藥王」之稱的李元中齊名。
「汪汪。」狗叫聲。
「哈哈!」李元中不禁大笑之。
「葉道友,幸會了。」與李元中同席的一位,頓時抱拳招呼了一聲。
「道兄是……」葉老道定眼之下,卻仍然不識,目光落到剛才吠叫的那隻狗,正蹲在此人腳跟旁稀毛烏漆抹黑的,旋即抱拳施禮:「原來是韋道長呀!久仰、久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