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通……」
是在敲我們的門麼?聲音並不是很響,屋子裡很靜謐,醒過來的方菲還是聽見了。
「通、通,通、通……」頓時,不緊不慢的又接連響了四下。
「誰敲門…」林毅在睡夢中聽見,咕噥了一句,翻了個身卻是不願意醒。
「是有人敲我們家的門…」方菲聽清了,嘀咕著坐起身子,見到冬天的陽光從窗戶灑進來,天氣已不那麼寒冷,連忙推了林毅一把,「起來,快起來了,太陽都曬到屁股啦!」
「讓我多睡一會兒,喜貴大哥今天不去捕魚,也沒什麼事兒。」林毅猶如夢中,一副沒有睡飽的樣子,兩眼惺忪還想繼續。冬天來臨之後,林毅有時太早起來做好飯,然後出去忙碌,等方菲起身飯又涼了。方菲會自己動手把飯再煮熱,而菜通常就是前晚燉好的魚,熱飯拌魚凍的味道卻是相當不錯,林毅閒暇時在家,方菲也喜歡這樣吃。於是,林毅便也有了睡懶覺的機會,像這樣的冬天,一家三口都愛留戀被窩,幾乎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通、通……」敲門聲仍然不緊不慢,又是兩下。
「啪!」方菲使勁拍了一下林毅的臂膀,低沉著聲音道:「你沒聽見敲門聲麼?可能是戴喜貴大哥找你,也許有什麼事兒。」
「哦。」林毅夢遊般坐起身來,睜開眼睛,看見陽光有些刺目,搖晃了一下腦袋瓜讓自己清醒,伸了個懶腰,哈出了一口氣,然後急忙下床,嘴裡念叨:「太陽都升這麼高了,我去看一下。」
「真是的…」方菲嘴裡咕噥著,手裡幫他準備好衣服。
「喜貴大哥,我就這來了…」林毅披上衣服,邊繫腰帶,邊走去開門。之所以這麼肯定是戴喜貴,那是從散漫的敲門聲判斷,不像戴程氏率性的作風,又因為在戴垟,除了比鄰而居的戴喜貴一家,林毅夫婦也沒有別的其他人家熟悉,可以串門親近。
「林相公…」門打開,門外等候的人先開口招呼,卻並不是戴喜貴,年紀約摸與戴喜貴差不多的一個漢子,也是中等身材,面孔很陌生。
「你,你是?」林毅對此人,腦海裡沒有一點印象。
「哦!」站立在門口的漢子也醒悟過來,莞爾一笑道:「非常抱歉,打擾了,我叫戴來富,也是戴垟的人,可能林相公還沒有見過,我從小跟喜貴是玩得很好的夥伴。」
「噢。」林毅放鬆了下來,見對方雙手都拿著東西,猜測不到來意如何,「請問這位戴來富大哥,找我有什麼事麼?」
「是這樣的,我的新宅子落成,準備年節之前入住,聽喜貴說林相公是讀書人,所以冒昧過來想請你幫點忙。」那漢子戴來富說著,把兩隻手上的東西亮了亮,「在下識字不多,卻也想附庸風雅,想發帖子邀請鄉親們吃個酒宴,懇請林相公幫忙填寫請柬,還有多寫幾幅喜慶的對聯……」
「噢!」林毅見對方說得懇切,言語中又透露與戴喜貴交好,自然不便拒絕。反正左右無事,況且寫字對林毅來講,不過舉手之勞,大筆一揮的事情,於是和氣地點頭道:「那先恭喜了,應當效勞。」
「就在林相公家裡寫,方便麼?」戴來富問道。兩人還都杵在門口,一個站在屋裡,一個站在屋外面。
「怠慢了,請進、請進——」林毅這才想到,應該讓人家進屋。
「哪裡,是在下冒昧,麻煩林相公了。」戴來富言語得體,彬彬有禮地跨進屋來。與林毅見過的戴垟其他人有些不一樣,看似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卻給人感覺很精明,穿著也很亮堂,不是鄉里人的樸素。
「敝處簡陋,請隨便坐吧!」林毅招呼示意了一下,屋子裡只有兩張椅子。
「那在下就不客氣了。」戴來富將右手上的一摞請柬,以及左手上的一卷紅紙,放在了桌上,端身在其中一張椅子坐下,然後從懷裡掏出幾顆碎銀,推到林毅面前道:「這二兩銀子,是給林相公的潤筆費。」
「這……」林毅沒想到,對方還會給報酬。
「讓林相公費心,不成敬意,請勿推卻。」戴來富顯得誠意十足。
「卻之不恭,那就愧領了。」林毅很有些意外,卻那有不收之理,驚喜呀!雖然沒有直接把銀兩揣進兜裡,就讓它放在桌子上,但嘴裡答應人家收下,就已經有手軟的感覺。生活拮据,家裡一直沒有備茶葉,林毅訕訕地察看了一下茶壺,連壺裡的白開水,由於過了一夜,都早已冰涼了。
「林相公,不必招待我。」戴來富看到林毅的窘態,大大方方地說道:「你只管準備筆、墨、硯,然後我念姓名,你填請柬。」
「那好。」林毅聽對方如此說,心想人家巴巴地找來,當然是正事要緊,確實也無須那麼客套。頓時釋懷,立即翻出筆墨與硯,這些曾經日夜相伴的書寫工具,都蒙上了灰塵,林毅吹了一口氣,像是與久違的老朋友重逢,不由得流露出舒心的微笑。
戴來富雖不認識幾個字,記憶力卻是頂好,準備邀請哪些人,全都瞭然於胸,念起一個個姓名來,像是順口溜,因此一摞請柬幾十張,不到兩刻鐘便填妥了。
林毅也很用功地辦事,接下來鋪開紅紙,揮毫之下筆走龍蛇,一氣呵成便寫了十幾幅對聯,字是絕妙好字,聯是絕妙好辭。
「呼……」林毅收筆長吐一口氣,問道:「戴來富大哥,你看行麼?」
「行、行、行,林相公的字太漂亮了。」戴來富十分滿意地讚道。
「這裡十二幅對聯,以及橫批,我去拿剪子來拆分開…」林毅收了人家的潤筆費,定然是盡心盡力了。
「十二條橫批,也是按順序對應的麼?」戴來富問了聲。
「是的,按順序對應。」林毅點頭道。當然,若不按順序對應,有的也能相互套用得起,反正都是吉利之言,出入不大,卻沒必要解釋那麼清楚。
「那就不必勞煩林相公,裁剪拆分了,這點粗活,我拿回去自有人干。」戴來富爽快地說著,先把一摞請柬收拾好,然後又準備把這大張紅紙捲起來。
「等等…」林毅叫住他,問道:「不捲起來,就這樣,你能拿麼?」
「就這樣?」戴來富有些不解。
「墨跡未乾,你就這樣拿回去,便干了。」林毅解釋道。
「可以拿、可以拿…」戴來富滿面笑容地忙不迭點頭,左手將一摞請柬一把抓住,左手抓著這張大紅紙提了起來,「…那就不打擾林相公了,在下告辭。」
「我送你…」林毅心情愉悅,也客客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