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練習室的鋼琴前.狄亞倫情緒十分低落.他承認.夜茜茜的話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並且也在心中反覆告誡自己.那不過是童言無忌不必去在意.
可是有時候.童言無忌不正代表著大人不好直接言語的事實麼.這樣自欺欺人換來的除了更加傷痛.難道還能抹滅現實.
狄亞倫愣的出神.都沒有發現手指間的香煙已經燃到了盡頭.直到一絲火紅碰觸到了他的手指.疼痛才讓狄亞倫回過神兒.
彈掉煙灰.將最後一口煙用力吸進肺中.狄亞倫在煙灰缸裡狠狠地熄滅煙頭.重重的歎了口氣.他從來不會在練習室裡吸煙.可是今天卻打破了這多年來的規則.
手指輕觸鋼琴.回憶著某些熟悉的過往……
這架位於練習室中央的歐式古典三角鋼琴.是狄亞倫小時候.狄文航為了祝賀他鋼琴十級考試通過.特別贈與的禮物.
當時狄亞倫特別開心.也很寶貝這架對於那時候的他來說有些龐大的鋼琴.
目光游移.狄亞倫又看向放置在三角鋼琴邊緣的小提琴盒.他伸手拿過輕輕打開.一把年頭許久的小提琴出現在眼前.
這把小提琴就是夜秋雨剛剛住進狄家.發現練習室並且見到狄亞倫演繹小提琴時的那一把.雖然琴身有些古樸老舊.但是小提琴的音質非常好.這是狄文航曾經使用過的小提琴.他去世之後.這把小提琴就歸於狄亞倫之手.也是他用來緬懷父親的物件所以特別看重.
搭上琴托.琴弓擦拭松香.一切就緒之後狄亞倫輕拉小提琴.依然是那曲伊扎克·帕爾曼演奏的《schindler'slist》.從琴弓琴弦碰觸之間悠揚傳出.
狄亞倫從來沒有和夜秋雨說起過他父親的事.其實《schindler'slist》是狄文航十分喜歡的曲目.他也會經常在練習室裡演奏這首曲子.
狄文航手法細膩、演繹的旋律也極其優美.每一次演奏都會深深地觸動狄亞倫內心深處.像是一隻輕柔的手在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靈魂.然而小提琴高調奢華的音色.又在狄文航完美的演繹中顯得內斂毫不張揚.細膩的曲調、爐火純青的演奏技術.像是富含生活閱歷的老人在講述那些不被人知的過去.和感動人心的古老故事.
基於此.所以每一次狄亞倫演奏這首曲子時.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狄文航.這間練習室裡的一切.依然保持著過去的原樣.那些字畫與書籍也都是狄文航收集來的.處處表達著他對人生的感悟與做人的原則.
狄文航是狄亞倫人生的目標.他即崇拜父親也很想超越他.只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述得清的父子親情.可是.還沒等狄亞倫拿出自己最為讓人滿意的成績時.狄文航卻永遠的離開了他.那時狄亞倫真的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將痛苦以及真實的自己深深掩藏.那些辛酸苦楚與眼淚只能一個人咽進肚子裡.在煎熬與爾虞我詐中變得更加冷情.
悲或喜不可以被人看到.因為他是無法讓人參透的狄先生.可是待到真正報了仇之後.心中卻沒有得到當初預想的那絲快感.反而心情變得愈加沉重.再之後.狄亞倫就鬥敗了夜錦年.緊接著傳出夜家大火夜錦年喪生.他的兩個女兒也從此不知所蹤.
心痛得手在顫抖.那些過往暫且不去想.冷靜下來的狄亞倫才開始慢慢承認.夜秋雨真的很無辜.她不該被無端牽連其中.
然而最初這樣對待夜秋雨.不正是想知道幕後的指使人是誰麼.卻在動了心之後.狄亞倫似乎不記得自己那時候的真正想法了.這一切猶如歐皓廷的擔憂一樣.
耳邊婉轉悠揚的聲音緩緩流出.狄亞倫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了夜秋雨演奏鋼琴時的畫面.
當初顏靜柔生日舞會時.夜秋雨曾經彈奏過伊扎克·帕爾曼的《聞香識女人》.兩個人也不止一次在這首曲子的伴奏下共舞.他沒有告訴夜秋雨當時的感受.因為有很多心情都是無法用言語能夠表述得清的.不說也就更多了一絲遐想.
這許多種情緒糾集於一起.所以狄亞倫落淚了.這一次也絲毫不例外.他更是聽得出自己的琴聲有所改變.
琴音緩緩停下.狄亞倫將琴放好.他抬手摘掉眼鏡.因為事先早已被落淚惹濕.
「夜秋雨.是你……把我變成了這樣一個會說會笑還會感傷哭泣的人.讓我放下一切去愛你.卻又狠心的把我拋在一邊不管不理.」
想到夜秋雨.狄亞倫的心就會莫名的揪緊疼痛.儘管他用各種辦法.也無法收穫夜秋雨的真心.最終她真的逃離了.
起身來到落地窗邊.輕輕打開多年來始終拉合著的厚重落地窗簾.窗外沒有月色.只有冬季吹拂著雪花的寒風蕭瑟.腦海中回想起曾經另一幅畫面.那是夜秋雨彈奏鋼琴時的場景.狄亞倫的心更是疼得無法比擬.
夜秋雨過去的的確確不會彈鋼琴.可是她卻用一年的時間拚命苦練.即便夜秋雨倔強著不說狄亞倫也能夠猜得到.那過程到底有多辛苦多麼讓人心疼.
不知道到底是誰叫她彈奏的鋼琴.不過單憑這份決心與毅力就能夠感受得到.夜秋雨是驕傲與執著、甚至固執得偏執的人.這一點和狄亞倫十分相似.
儘管夜秋雨不說.但是至少現在狄亞倫可以肯定一點.教她學習鋼琴的人必定是背後支撐夜秋雨前來復仇的力量.而那個人說不定就與狄亞倫心中的某種猜測脫不開干係.所以讓夜秋雨與這樣的人繼續接觸絕對是危險的事情.
一想起那些不願意去觸及的事.狄亞倫就覺得頭疼欲裂.他一手握成空拳輕輕的敲著頭側.一邊止不住的歎息.
「雖然你努力在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可是話裡的技巧與透著沉悶憂鬱的琴聲.卻無法掩蓋你華彩音符背後的彷徨與寂寥.夜秋雨.其實你和我一樣.骨子裡是一個很害怕寂寞孤單的人.還總是刻意給自己佩戴偽裝.」
忘不了那一夜的海濱別墅.夜秋雨在「報仇不成反被捕」時.臉上流露出的那抹絕望悲哀的神情與不甘.像是一雙長滿倒刺的手在狠狠扒開他紅色柔軟的心.
這一路的折磨與糾結.像是流水般在狄亞倫腦海中流淌而過.讓他心裡百般不是滋味兒.
那一夜.對夜秋雨毫無保留地說出愛的那一刻.狄亞倫就已經在心中想好了.他要用這樣的方式還給夜秋雨自由.解放她的同時也是在解放自己.
可是.夜秋雨無論如何都不願意.仇恨與糾結讓她寧願繼續被困在金色牢籠中.不停的哭泣著落寞哀傷直到最終沉寂消逝.也不願接受他的感情分毫.
「你說的沒錯.我們的這份情……本就來自地獄.」
嘴角露出淒然的笑.狄亞倫微閉雙眼靠在了床邊牆上.
此刻.他多麼想好好的抱一抱那個倔強又脆弱的小女人.什麼都不做只是這樣溫柔的抱著她.讓那些糾結於疲累在他懷中徹底得以放鬆.
……
「好軟的床……好暖的空氣.我……到底是在什麼地方.」
夜秋雨閉著雙眼的眼皮在微微顫動.她似乎想睜開眼睛卻又無法睜開.喃喃自語也不知道是醒來了還是依然在做夢.
白天帶著夜茜茜跑路.之後又把妹妹丟了.一通尋找又餓又累又怕還很冷.全身都透著難以言喻的疲乏感.可是這會兒感覺舒服得很.
「天……天堂嗎.」
夜秋雨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天堂」兩個字.隨即聽到不屑的冷嗤聲.
「哪有那麼容易去天堂.那豈不是路途都擁擠了.醒醒吧.你現在是在我家裡.」
熟悉的男人聲音讓夜秋雨一詫.她猛地睜開眼睛循著聲音望去.一雙透著紅血絲的大眼睛緊緊盯著歐皓廷.
「喂.拜託這大半夜的.你別用那麼大的眼睛盯著我看行不行.怪嚇人的.」
歐皓廷似乎是在開著冷幽默.可是他的神情卻不像再說玩笑話.夜秋雨一個激靈坐起身.
「我……怎麼跑到你家裡了.」
「你情緒激動又被餓暈了.我不把你帶到我家.難道你希望我直接把你交給狄先生麼.」
一提起狄亞倫.夜秋雨就變得各種激憤躁動抖.她不要再回去那個掌控狂的身邊.而且除此之外.無法面對狄亞倫.也是夜秋雨糾結根源中的一大關鍵.
「既然你已經把我妹妹送去了那個人家裡.知道她沒有走丟我也就放心了.可是……能不能請你不要告訴狄亞倫.說我現在在你家裡呢.」
夜秋雨定定地望著歐皓廷.那副突然變得各種懇求的小眼神兒.真是讓人無法忍心拒絕.
「看來你當初也沒有騙我.是真的很想離開狄先生吶.」
「你廢話.我不想離開他.我幹嘛要跑啊.」
夜秋雨的情緒又變得有些急躁.她的肚子也不合時宜的發出了咕咕叫聲.歐皓廷總算是彎了彎嘴角露出淡淡的一笑.
「你別激動.來先把飯吃了吧.知雨你的那種小要求也不必擔心.我歐皓廷不是個說話做事出爾反爾的人.既然答應你了就一定會做到.」
歐皓廷說完.扶著夜秋雨慢慢從床上下來.帶她來到桌子前坐下.濃香的奶油甜粥味道飄散而來.讓夜秋雨食指大動.
她抬頭瞅了眼歐皓廷.不禁又環視了一下所處的空間.這是開放式的房間.樓上樓下很寬闊.竟然只有她和歐皓廷兩個人.
「我很納悶兒.身為狄亞倫的私人秘書.你竟然連一個女人都沒有.」
夜秋雨發表的這番言論.讓歐皓廷有些哭笑不得.
「能說出這種話來.估計我在你心中早就成了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