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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二十八章 死路 文 / 新闖王

    一支長箭,帶著尖嘯,突然插在了努力攀登的二子腳前,那烏黑的箭桿,那雪白的羽毛,還在晨曦裡的微風裡,劇烈的顫抖,發出低沉的嗡嗡聲響。

    低著頭的二子一下停住了腳步,愕然抬頭看去,就在自己的面前不到一箭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密密麻麻的的站滿了官軍,那些官軍悄無聲息的就那麼站著,一個個拿著一點表情都沒有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二子,盯著二子身後無數努力攀爬的百姓流民。

    官軍,是的,是官軍,那旗幟,那裝束,二子再熟悉不過了。愕然站立的二子,就那麼不知所措。

    這裡怎麼有官軍,而官軍怎麼不對自己等砍殺,現在,官軍砍殺自己等,自己就只能伸頭就戮而沒有半點還手的力氣。

    但是,官軍沒有動手,就那麼挺著刀槍,端著弓箭,死氣沉沉的盯著已經爬到他們弓箭射擊範圍內的流寇,任由微風拂過山崗,任由流民傻呆呆的站在那裡。

    奇怪的是,官軍沒有對他們發動攻擊,但任誰都看得出,只要大家再上前一步,那立刻就是萬箭齊發。

    「怎麼辦。」二子在想這樣的問題,幾乎所有的流民都在想這個問題,但是,無論怎麼辦,都不能衝擊官軍的隊伍,因為,不但是與生俱來的對官軍的懼怕,更主要的是,大家早就領教了官軍對流民,現在的流寇的手段,殺,趕盡殺絕,雞犬不留。

    跑,但是往哪裡跑,這時候是一個要命的決斷。

    前面是官軍,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力戰的,尤其是現在,拖家帶口的,不要說沒有刀槍,即便是將自己的那口寶刀帶著,也只能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

    面對死亡,是這種即將的死亡,二子突然冷靜了下來。

    自己為什麼跑?這個問題這時候才真的被自己仔細的想想,啊,是呂世小賊殺來,但是,為什麼他要殺上門來,在斷斷續續的頭目的閒談裡,自己知道,是因為大闖王要在春耕時節,帶領大家去陝西,也就是呂世的地盤吃大戶,度春荒。

    呂世辛辛苦苦打下營建的基業,為什麼要我們這些不勞而獲的人去不吃不喝?尤其,二子最是清楚自己等這樣的人馬,那就如那年在蒙古飛來的蝗蟲一般,所過之處,寸草不生,這是誰都不能容忍的,因為,似乎,呂世更愛護他手下的百姓。

    尤其,在已故大闖王高迎祥的時候,就幾次攻擊呂世的防地,並且想收呂世做自己的手下,這樣的行徑,其實連自己這樣的漢子都不齒,怎麼就能讓手握重兵的呂世容忍?

    再有,呂世一項愛護百姓,聽說他初次戰陣,為自己兄弟的死傷而痛哭流涕,二次臨敵,為一個不相干的女孩七進七出十萬官軍大陣,還有,他的手下,每次出戰,都為可能多殺傷了對手而被闖王責怪而戰戰兢兢。更有在這時候,傾其全力收攏各地流民,安排土地田產,安排種子農具,盡量讓每個進入他的領地的百姓安居樂業。

    通過這麼一想,突然二子感覺到自己很可笑,真的是很可笑,自己帶著家小跑去河南,難道河南就診的是自己的天堂嗎?那裡的虎狼官吏,那裡的豪強士紳,就真的能讓自己憑藉著腰裡的這點錢財就安安穩穩的過生活嗎?

    不能,絕對不能,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大明,哪裡都是一樣的昏暗。

    而真正能讓自己安居樂業的,卻正是自己現在想極力逃開的呂世的根據地。

    那自己還跑什麼?應該迎上去,應該加入到呂世闖王的麾下,過真正的安安穩穩的日子,過那城門宣言裡的日子。

    這時候,二子竟然沒有了恐懼,站直了身子,回頭看去。

    原本的大營已經的狼藉一片,自己的身後,黑壓壓的全是茫然四顧的人群,而遠處那火紅的騎兵,正在揮舞著馬刀往大闖王的中軍衝鋒,但是,二子清楚的看到,那些馬刀沒有往下劈砍,而那些騎兵,也沒有肆意踐踏那些胡亂奔跑的百姓,盡量的讓開他們,繞開他們。

    而這時候,在原本哭喊震天的天地裡,在面對官軍突然出現的狀況,人們下意思的閉上嘴巴的時候,戰場一下子就靜下來,這一靜下來,倒是讓二子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呂世屬下兄弟的吶喊,那不是如常的喊殺,而是:「投降不殺。」「父老鄉親,趕緊躲開。」等等。

    這樣的吶喊的確大出二子意料,但其實,卻在二子的心中。

    是的,這才是闖王呂世的真實吶喊。

    既然這樣,那麼,我們還跑什麼?趁著這個機會,我們投靠了呂世闖王,那才是出路,才是安穩的日子,才是活下去的保證希望。

    於是,就在官軍靜靜的戒備下,在上萬箭矢下,二子端了下肩膀,讓老娘撫著更穩定,然後對已經絕望了的媳婦老爹道:「走,我們往回走,去投奔闖王。」

    他說的闖王是那麼自然,就好像本來自己就是闖王的麾下一般,這一切,不過是回家。

    得到二子的提醒,媳婦先是驚喜,老爹是如釋重負,擠在身邊的相鄰百姓突然恍然,他們都知道,二子嘴裡的闖王不是原先的大闖王,是那個闖王呂世,那才是大家的歸宿。

    於是,大家一起,懷揣著對生的渴望,對美好生活的渴望,他們默默的,但是毅然的轉身,下山,投奔對面山頭上,那面火紅的闖字大旗。

    李自成看到了這個場景,他親眼看到,那無數的手下,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選擇了回歸本隊,是全部的人都選擇回來,而官軍也默契的沒有追擊。

    借刀殺人,這是官軍的手段,李自成明白官軍不追擊的原因,讓自己與呂世廝殺到死,然後官軍坐收漁翁之利。

    「好手段,真的好手段。

    但你的手段如此,但對現在的我來說,豈不是正中下懷?」

    李自成激動的大聲詢問高夫人:「夫人,你的老營收攏了多少人馬?」

    「我哪裡還有人馬?不過是聚攏了幾千老弱。」但是,馬上就明白了李自成的意思,驚訝的看著他,好久之後,只能長歎一聲,對緊緊跟在身後的慧劍等親信女兵道:「將我們的人馬交給大闖王。」

    李自成高興的對高夫人深施一禮,也不多說,騎著他的烏龍駒直接帶著那些老弱上了戰場。

    戰場上到處都是被踐踏造成的死傷,無數的百姓倒在地上慘叫哀嚎,那淒慘的哀嚎讓經過的人心中淒慘。

    「怎麼辦。」一個武長面對原先的如潮的百姓措手不及,只能拿著刀,呼喊著驅趕,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所有的百姓都逃離了現場,但是,留給闖軍的,是滿地的傷者,這的確讓他為難。

    「不要管他們,趁著這個機會,我們沖,衝向李自成的中軍,殺了李自成,快。」大朗大聲的呼喊,一圈戰馬,躲過地上的一具屍骸,快速的衝向了李自成的大帳所在。

    機會難得,絕對不能失去。沒了百姓擋路,殺了李自成就是算大功告成。

    但是,正在衝鋒的大朗,突然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因為就在他的衝鋒路上,這時候,不但有倒灌回來的百姓,更出現了幾乎清一色的女人孩子,老人的隊列,橫橫的一排,一個個表情麻木,充滿著死人般的氣息,黑壓壓的慢慢向自己這方壓來。

    大朗下意思的勒住狂奔的戰馬,那戰馬吃痛,前蹄人立,若不是大朗騎術精湛,早就被掀翻在地。

    大朗身後的所有兄弟都看到了這股女人組成的人馬,一起驚慌失措的勒住自己的戰馬,一時間原本完整的隊形立刻散亂,有幾個兄弟措手不及,竟然在馬上栽倒下來,瞬間被自己的兄弟馬蹄踩踏而亡,這是這次出擊一來,第一次出現的傷亡。

    大朗的騎兵是站住了,但是,那些手無寸鐵的女人,卻沒有站住,她們慢慢的,麻木的走向了大朗的騎兵,大朗清清楚楚的看到,在她們的當中,有著無數面目猙獰的男子的臉,在他們的手上,拿著可以要人命的刀槍弓箭。

    「閃開,快閃開。」大朗焦急的對那些女人呼喊。

    沒有人聽他的呼喊,就那麼默默的往大朗的對面壓來。一步步如山一般的壓來。

    大朗和他的兄弟就只能束手無策的一步步在這樣的壓力下,往後退,一步步往後退。

    一陣羽箭在這些女兵之間飛起,狠狠的扎向大朗的騎兵,這樣的打擊近且狠,立刻便有幾十兄弟中箭落馬,更有幾百兄弟籐甲上中箭,在馬上勉力堅持,但情況不容樂觀。

    「怎麼辦,將軍,怎麼辦啊。」一個武長帶著哭音焦急的對大朗喊。

    「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大朗懊喪的對那個武長大喊,「無論如何,我們不能向手無寸鐵的婦女下手。這是死命令,誰要是違反,我先殺了他。」

    這是一個死命令,也被許多們發至內心的死守,原因便是,在骨子裡,他們已經被無數次的告誡他們的使命,為身後父老,死戰不退,而絕對不是將刀槍面對這些父老。

    看到這樣的結局,李自成仰天哈哈狂笑,「哈哈哈,呂世小賊,你不是自詡愛民嗎?現在,我就讓你愛民,我看你現在還能奈我何?呂世小賊,這回,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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