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的到來,讓高迎祥心情豁然開朗,同時心一動,一個大膽的計劃開始在腦海裡翻騰醞釀。iyln
於是甥舅二人壓低了聲音,仔細的談論了一些事情的細節。
這時候,帳篷外有刻意加重的腳步聲響起,甥舅立刻住了嘴,開始談些家長裡短的話題,不但諸多感慨,而且還不時的發出一陣陣開心的笑聲。
這時候,一個親近的親兵在小帳外低聲稟報道:「大闖王,飯菜已經做好,可否讓人送進來,您與李將軍邊吃邊談?」
高迎祥哈哈一笑,對著外面道:「送進來吧。」然後將身子再次斜躺下,笑著對李自成道:「外甥遠道而來,一定飢腸轆轆了,來來,舅舅這裡備了點酒水,怎麼甥舅邊吃邊談。」
李自成趕緊謙讓了一番,但說實話,自己帶著隊伍千里躍進,總是有上頓沒下頓的,自己還要在軍做個表率,來聚攏人心士氣,還真就苦了自己多時,現在看看舅舅這小帳的陳設就知道舅舅這裡的日子非常舒服,正好藉著這個機會改善一下自己的胃腸,同時,按照國人慣例,一些機密心腹事情,還是在酒桌上談談,才有效果。
帳簾一掀,一個親兵帶著一個廚子進來,給高迎祥深施一禮之後,那個廚子就在案几上擺開幾樣菜餚。
菜餚精緻鮮美,當時李自成就很沒品味的咕嘟一聲嚥了口唾沫,這不由讓高迎祥哈哈的開心大笑起來,李自成就尷尬的拱拱手。
一個時鮮的蔬菜,用一支兔子肉餵著,一支白水雞,泛著油汪汪的光澤,輕輕飄起的香味,帶著雞子原先的味道,讓人垂涎欲滴,一個豬的蹄膀,雖然肉少了些,但爛的脫骨,那肥厚的肉皮都翻轉起來,一看就是燉到了火號,一個羊肝,烀的剛剛好,在手撕開的地方還能看到一點點血腥,這正是最嫩的時候,上面已經撒了細鹽,更顯爽口,最好的是一個細瓷的蓋碗,打開時候,竟然是滿滿的一晚地道的羊雜碎,幾個面飄著,這是陝北人最愛吃的美食,香味讓那個親兵大大的嚥了口唾沫,就連李自成都不由得肚子裡又一陣轟鳴。
還有一盤切的薄薄的都可以看見對面的羊肉,上面還有翠綠的蔥花,還有就是一捆洗淨剝皮的大蔥,邊上一塊豆腐,真是青白分明。
還有一罈子山西的老汾酒,泥封未開,還有一笸籮上好白面的饅頭,都蒸的開了花。
這一桌子酒菜,在這個時候,這樣的菜已經相當豐盛,不但是豐盛,在外面桿子都吃喝不飽的時候,簡直就是奢侈了。
飯菜擺好,就連走南闖北,久經考驗的李自成都不由得狠狠的嚥了口口水。扭頭看了下笑瞇瞇的舅舅,不由尷尬的一笑,給自己遮掩道:「這三個月來,我是轉戰千里,大小百戰,別說像舅舅這樣的好嚼過,就是吃糠咽菜都是上頓沒有下頓啊,這回我可要狠狠的解解饞了。」
「哈哈哈。」高迎祥得意的一陣大笑,「這算什麼好嚼過?不過是一點隨便吃喝,倒是讓外甥見笑了。」看看十指大動躍躍欲試的李自成,趕緊坐直了身子,拿起了酒罈子,挖開泥封,就在一個大碗裡倒上滿滿的一碗,再給自己也倒上,然後舉起來對李自成一照面,自己先幹了一個。
李自成早就不耐,連忙端起酒碗對著舅舅一敬,一仰脖子淋淋漓漓的就干了下去,放下酒碗,也不顧得自己的髒手,直接扭下一個雞大腿,直接就肯了起來,竟然連雞骨頭都嚼的咯崩蹦山響。
看著一點涵養都沒有的外甥,高迎祥心一陣高興「粗漢就是粗漢,根本就沒見過大世面,也沒有成就大業的心性,不過這樣更好,對自己更沒有威脅。使喚起來也更加放心。」
其實這卻是高迎祥小看了李自成,李自成是粗有細的梟雄,要不怎麼能設計,推掉了殺死恩主的刻薄寡恩的污名,而又用三丟銅板收拾人心的狠辣舉措出來?
但李自成只是梟雄,還不是一個改朝換代的太祖,這點倒是被高迎祥猜了。
當李自成席捲大半北國的時候,也不至於手握百萬大軍卻給崇禎上書,只求封賞一個西安王,這當然有他看看自己席捲各地,但自己所過之處都被自己徹徹底底的打爛,也沒有一塊根據地,真正握在自己手的,就只有腳下的這巴掌大的地方,自己需要一段休養生息,名正言順的調理地方。但同時也有他滿足現狀不思進取的內在小農民意思在。
這個意思再次表現在他輕取北京,都進了紫禁城,卻在皇宮面前躊躇不前,最後在一心想成就從龍之功的牛金星宋獻策的攛掇下,進了紫禁城,但還是在大殿前抽出腰間弓箭,對著臣下道:「我試著射一箭,如果箭大殿牌匾上方,我就稱帝,要不我就回去西北。」當時一箭射去,卻了天字下面,因而到北京多日卻不急忙登基,竟然還將太子送給吳三桂,要做個西北土皇帝。
但無論是梟雄還是改朝換代的英雄,現在大帳裡的李自成絕對是個聰明人,在這個時候做出頭,那只能是成為眾矢之的,於是,用這些粗鄙的舉動再次瞞過了精明的高迎祥,這個自己的親舅舅。
看看親兵廚子都已經出去,李自成也吃的差不多,高迎祥突然端著酒碗長歎一聲。這聲歎息裡,滿是哀傷與無奈。
李自成停止了吃喝,明知故問的道:「舅舅,美酒佳餚在前,十萬雄兵在外,還有什麼可以讓舅舅如此傷心無奈的事情?」
高迎祥將酒碗往桌上一頓,再次打個嗨聲。
李自成就再次湊趣的詢問,如此再三,高迎祥才看看自己的外甥,壓低了聲音,將今天大帳議事的情況說了。
李自成原本以為,自己對自己的舅舅的處境已經洞若觀火,因此也有了悄悄幫著舅舅剷除異己,利用這個換取自己發展的物資糧草,在恢復一段時間之後,再以雄厚的實力加入高迎祥的陣營,一舉取代其他桿子的勢力,成為軍絕對的老二。
之所以不想當老大,當然有自己羽翼未豐的因素在內,更主要的是,現在時機不對,現在官府依舊強大,邊軍依舊戰力強悍,根本就不是自己這些拿著柴刀木棍的流民能夠抗衡的,誰癡心妄想的想當老大,那就是自尋死路。
出頭的椽子還是讓別人當吧,即便是自己的舅舅也是如此。
這就是李自成為什麼在原先的歷史上,其實在這段歷史上也不先投奔自己的舅舅高迎祥,而改投奔不沾泥的道理。
但現在視乎事情有點變動,那自己也就應該有所改變,但無論如何的改變,都不應該是自己來投靠而落了下乘,而應該是被請才為主動。
於是,李自成歪著腦袋,假意思考半天,才小聲問道:「不知道舅舅需要外甥怎麼做。」
「舅舅的難處就是號令不一,而且各地好漢,腌臢東西各揣心腹事,造成內部隱患重重,在這樣的情形下,我們一旦南下,與呂世那個毛頭小子爭搶富庶的渭南四縣,完全發揮不出戰鬥力,還有就是,即便打下四縣,面對富庶之地,說不定自己就打的頭破血流了,因此上——」高迎祥拖了一個長長的話音。
「舅舅但有所指,李自成絕對無往不前,就是刀山火海也絕對不皺眉半下。」
高迎祥等的就是這話,其實李自成何嘗又不是?用眼睛直直的盯著李自成半天,見李自成眼神堅定沒有半點猶豫,當時將雙手一拍,開心大笑道:「好,好,有外甥強援在,那我就可以實行攘外必先安內的大計。」
李自成故意裝著糊塗,:「什麼是攘外必先安內?」
「這個你倒是先不忙瞭解,我現在有一件大事讓你去做。」高迎祥再次低聲鄭重道;「一旦事成,我希望你能加入我的闖軍,做我的副帥。」
李自成等的就是這個,當時假意推脫了下,馬上問道:「什麼大事?」
高迎祥眼睛裡厲芒一現,咬牙切齒道:「為我除了闖塌天。」
「可是——」
「闖塌天那個混蛋自以為聰明,怕我暗算了他的人馬,紮營一直在外,現在離著我的大營有三里之遙,這正好給了你機會,正因為你部到來,別人還不知道,你就在明天晚上,悄悄帶著人馬出其不意偷襲闖塌天的大營,記住,一旦入營,不要與其他桿子戀戰,直奔闖塌天營帳,要死的不要活的,你懂嗎?」
「我懂。」
「事成之後闖塌天的軍馬就全給你了,等我們爺倆連起手來,再用各種手段壓迫了不沾泥那老東西,真正整合了內部,就全力南下吞併了呂世那個毛頭小子。」看看依舊波瀾不驚的李自成,高迎祥再次承諾道:「一旦拿下渭南四縣,我就將一個縣的地界劃歸給你綏靖,到那個時候,哈哈哈,我們兵精糧足,直接南下河南深入原腹地,那時候,才是我們成就一番改朝換代的偉業的時候。」
李自成這時候才真的佩服了自己舅舅,想著未來帶著百萬大軍,橫掃原,將來自己的舅舅做了天下,那自己就是開國功勳,就與舅舅討要一個西北王當當,哈哈哈。
越想越美,當時挺身站起,給高迎祥深施一禮,沉聲道:「自成為舅舅馬首,絕不變心,舅舅,就等著我的好消息吧。」